「大傻叔,你先起來,別在路上坐著,危險。」劉青山扶起譚大傻,將他送到了路邊的石頭坐著,「你在這裡坐著休息一下,我去撿木炭。」
譚大傻的鼻頭酸酸的,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要不是周圍很多人看著,他恐怕得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起來。
這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老天爺總是這樣捉弄他家呢?
之前老媽滿懷希望的種了半畝菜心,原想著賣了能換幾百塊錢的,可沒想到,到了最後,一毛錢也沒賺到,還賠了人工跟菜籽錢進去。
後來,他同樣滿懷希望的跟著青山一起燒炭,想著賣了炭就能賺點錢,就能填補老媽心裡的那道傷痕,可誰能想到,就在剛剛,他那甜美的幻想又化成了泡影。
想著這些,再看著青山在眾人的圍觀中,在來往車輛的夾擊中慌忙的收拾著地上的木炭,譚大傻忍得了剛剛摔倒所造成的皮肉之痛,卻怎麼也忍不了心裡的痛了。
他抬起粗糙的雙手,捂著臉,哭了起來。
冬日的晨光早已甦醒,帶著寒冷的光線,劈頭蓋臉的砸他身上,不僅僅是身上,就連裹在溫熱血肉中的心臟仿佛也被這刺骨的光扎傷了,劃破了,流血了。
「你怎麼回事?怎麼開車的?」一個女人聽聞家中小孩差點被撞的事情,急急忙忙的從家中跑出來,一邊安撫著嚇傻的孩子,一邊朝坐在路邊掩面痛哭的男人罵道,「不會開車你就不要開,要是撞到我小孩,你賠得起嗎?」
「你哭什麼哭,難道我罵錯你了嗎?我告訴你,我小孩要是有半點事,你別想走。」
「喂,你這個女人也太不講理了。」周邊的路人見女人牙尖嘴利的叫囂著,都看不下去了。
「剛剛我們都在場,親眼看到是你家孩子突然竄出來的。」
「就是,都這麼大一個孩子了,又不是兩三歲的小孩,一點事情都不懂。」
「哼,這不是廢話嘛?上樑不正下樑歪,家長這德行,怎麼可能教得好孩子。」
「你們說什麼呢?明明是他開車撞到我小孩,你們不要亂說。」女人朝路人咆哮道。
「你當我們瞎啊。我們都可以作證,就是你小孩突然竄出來的。要不是這個大兄弟剎車快還扭轉車頭,現在還有你在這裡叫罵的份?你特麼早哭得死去活來的了。」
「這女人太不講理了,自己的孩子害得別人摔成這樣,炭也碎完了,一句好話不說,開口就是罵人,真是一點良心都沒有。」
「這種人就不配當媽,教不好自己的孩子,還要害別人,就該不孕不育才對。」
「怎麼回事啊?孩子被人撞了?傷到沒有?」一個男人從別處跑來,到了女人孩子身邊,就急忙先查看孩子一番。
見孩子沒事,又看了看路邊痛哭流涕的男人,再看看周圍替男人抱不平的路人,直接揚手一巴掌就扇孩子臉上:「你怎麼回事?走路不會看路嗎?」
孩子捂著火辣辣的臉,不可置信的看著老爸,兩行眼淚下來了。
女人一把推開男人,潑叫道:「你怎麼回事?是咱們孩子差點被人撞了,你不心疼就罷了,還打孩子幹什麼?有本事,你就去打差點撞你孩子的人啊。」
男人點點頭,咬牙切齒的說道:「對,我不該打孩子的,千錯萬錯也不是孩子的錯。」
路人本以為這男人跟女人不是一路人,現在聽到男人這話,剛剛燃起的希望瞬間滅了。
女人故作委屈的說道:「本來就不是咱們孩子的錯,都是那個人,要不是他開車不看路,孩子也不會被嚇到。」
男人再次看向路邊掩面哭泣的男子,見他蓬頭垢面,衣服摔破了好幾個口子,又看了看碎落一地的黑木炭,心裡對這個哭泣的男人已經有了幾分了解。
想必,是山里燒炭的山農吧。
他回臉看了看還在喋喋不休跟路人對罵的老婆,眉頭皺了起來。
「關你們什麼事?要你們在這裡多嘴?」女人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旁邊的路人罵道,「你們死爹了還是死媽了?在這裡嚎什麼嚎?」
男人的臉色越發難看,揚手又是一巴掌,扇得女人一個踉蹌,直接摔在路邊的沙堆上。
男人叉著腰,指著女人罵道:「千錯萬錯都是你的錯,要不是你這個女人教壞孩子,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你帶著孩子滾回去,少在這裡給我丟人現眼」
路人看懵了。
男人無視女人的哭嚎,連忙走到路中間,幫著一起撿木炭,一邊撿,一邊說道:「小帥哥,實在抱歉,我家婆娘不懂事,給你們添麻煩了。」
「沒事。」劉青山面不改色的撿著木炭碎,說道,「如果你不管自己的人,我會替你管的,不用擔心我們會吃虧。」
說罷,才朝男人笑了笑。
男人愣了一下,連忙加快撿炭的速度。
路邊的圍觀者也不圍觀了,都自發的走過來幫著一起撿木炭。
雖然這木炭黑漆漆的,可也沒幾個人嫌髒。
大家你一塊我一塊的,沒一會兒,就把散落一地的木炭全都撿了起來。
蛇皮袋壞了,路邊的人家還主動拿了幾個蛇皮袋出來裝木炭。
大家把撿起來的三包木炭堆放在譚大傻身邊,都安慰他說:「大兄弟,別傷心,人沒事就好了。」
「對啊,炭沒了可以再燒,錢沒了可以再賺,人沒事就好,別難過啊。」
「對,以後開車小心點。別把自己傷著了。」
看著熱心腸的眾人,譚大傻止住了淚水,身上也不覺得痛了,他瘸著腿,站起身,給路人鞠躬道謝:「謝謝,謝謝,謝謝大家。」
「不用客氣,都是舉手之勞嘛,你人沒事就好了。」
「對,誰也不能看著別人有困難不幫忙嘛。」
劉青山抓起三包木炭,走到剛剛叫囂的女人面前,把木炭放下,說道:「原本四包木炭,一包木炭大概五十斤,總共兩百斤,我們賣三塊錢一斤,六百塊錢。」
「什麼意思?」女人捂著還在生疼的臉,警惕的看著劉青山,問道,「你這什麼意思?難道你還想我賠錢給你不成?」
「不應該嘛?」劉青山回頭看了一眼走過來的男人,好笑道,「我們的木炭損毀了,現在這樣的炭碎拉到縣城根本賣不起價格,難道你們不應該賠償嘛?」
「你別做夢了,我一分錢也不會給你。」女人叫道。
「給不給,不是你說的算,是我說的算,六百塊錢是炭錢,看到沒有?摩托車也摔壞了,人也摔壞了,另外再給四百塊錢修車修人。總共一千塊錢,一分也不能少。」
劉青山並不覺得自己黑。
這要是換做別人,沒有萬把塊錢,別想了事。也就他心地善良,所以才要這麼少。
而且,以前這路段有人壓死過一隻雞都賠了雞主人五百塊錢,這又是炭又是車又是人的,要她一千,一點兒也不冤枉。
女人一聽到要自己賠一千塊錢,便立馬撒潑起來,坐在地上,又是哭又是嚎的:「還有沒有天理了,明明是你們差點撞我小孩,還要我賠錢,還有沒有王法了?」
看到自家女人賴在地上撒潑,男人面子掛不住了:「給我起來,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
「我不管,我不賠,我一分錢也沒有。」女人坐在地上哭嚎道,「誰也別想從我這裡拿走一分錢。啊,蒼天啊,開開眼吧,這好人都被欺負成什麼樣子了,你睜開眼睛看看吶。」
看到女人這樣子,劉青山皺起眉頭說道:「不賠就不賠吧,沒什麼大不了,也就千把塊錢而已。」
說罷,劉青山走開了。
女人愣了會神,心中大喜。看來,撒潑打滾這招果然有效,不僅家裡的男人被她治得死死的,就連外頭的男人也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