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三遇

  第201章 ,三遇

  廠坊這邊,工人宿舍在修建,技能培訓班也在進行場地建設,同時,籌劃招募人手。

  做戲做全套,方臨對技能培訓班的老師,並沒有招募秀才之上,最多也就是童生,還有只是識字的、沒有任何功名的人。

  一來,那些秀才之上,多深受八股荼毒,張口閉口之乎者也,方臨怕他們將學生教廢了,畢竟,他是來培養班底的,又不是培養思想教條、墨守成規的窮酸腐儒的。

  二來,這也是讓谷、馬、邵、段四家放鬆警惕,讓他們相信,自己只是暴發戶、底蘊淺、班底少,需要培養一些管事人才,到時,進行一些忠誠教育,也不會顯得突兀。

  這段時間,《封神演義》第一部推出。

  雖然許多讀者看到並非是《西遊記》第二部,抱怨方臨不干正事,西遊還沒寫完,就又開新書,這種『舊坑不填,又開新坑』的做法,實在不當人子,但嘴上如此說,行動上還是實誠地去買了,表示了支持。

  甚至,還有外地的鐵桿粉絲,因為別地分銷商一般要落後兩三日,他們為提早兩三日看到,連夜乘船過來買。

  方臨早已打出了金字招牌,《封神演義》的質量也自不必說,論世界觀之宏大,比《西遊記》都猶有過之,乃是這個時代通俗小說之最……故而,真正銷售起來,火爆不必多說,從茶樓、酒館,到各行各業,再度掀起狂歡。

  封神重現了當初西遊的盛況,大街小巷無不談論,成為了又一次的現象級的文化盛事。

  一部《西遊記》、一部《封神演義》,也是證明了,方臨在神魔小說上的造詣不是曇花一現,在神魔小說樹立起無可超越的兩座豐碑。

  也正是隨著他的一部部作品推出、帶動,逐漸實現了當初向蒲知府描繪的藍圖,如今已有『天下小說皆出淮安』的說法,淮安成了南方通俗小說的中心,甚至,因為京師具有政治屬性,相對保守,淮安說是整個大夏通俗小說的中心也不為過。

  ……

  這一半年間,方臨出門,多有人問起西遊第二部什麼時候出,尤其是《封神演義》推出之後的近日,尤為頻繁。

  不過,對這件事情,他自有想法,如今正在通過西遊第二部,對洪泰帝進行拉扯。

  因為此點,自然不會那麼快推出,讓洪泰帝得到滿足,當然,也不會過度吊著。

  方臨有著分寸,故意留出餘地,寫出不太成熟稿子,其中如一些道家理念、配合情節景象描述的詩詞顯得拙劣,寄去京師,讓洪泰帝有著修改的餘地。

  果然,這種參與感,很是能激發起洪泰帝的興趣,興致勃勃參與其中,進行修改。

  對於洪泰帝寄過來的改動,方臨不吝誇讚,每每給出正反饋,卻也不是完全附和的應聲蟲,個別地方斟酌言辭討論。

  總之,核心就一點,加強洪泰帝參與創作的感受,務求讓對方體驗更好。

  方臨和洪泰帝在信中來來回回討論,如今,兩人已成了實質上的筆友。

  ——和後世筆友不同,這個時代沒有即時通訊軟體,洪泰帝也不是什麼昏君,公權利用,將信件八百里加急,因而一來一去大概就是一個月,如是兩三次,就是兩三個月,正因如此,《西遊記》第二部才會這麼慢。

  縱使這樣,沒有即時通訊,方臨通過前世心理學、渣女經驗,也對洪泰帝進行了降維打擊,精準拿捏,反覆拉扯之下,洪泰帝嘴都被釣翹了,只看這大半年間頻繁賜來的金丹就知道。

  這也讓方臨頗為憂心,洪泰帝這般不加節制地服用金丹,恐怕長久不了,他也有暗示,可洪泰帝卻不以為然,如此他也沒有辦法了,真要直言相諫,只怕會打翻友誼的小船。

  除了這些,方臨就是陪伴田萱、秋秋了。

  說來,雖然對女兒精心照料,但這般年齡的嬰孩兒體質較弱,還是會生病,最危險的一次,秋秋發熱,退了升,升了退,持續三日……幸好早有留心,加急從應天請來一位早就關注、盛名在外、宮中致仕的御醫,才讓女兒過去這一關。

  方家門口,用沙子鋪了一片土地,是讓秋秋學走路的,這般摔倒了,也不會疼。

  周歲那天,尚在蹣跚學步的秋秋從方臨身上下來,一下子邁開步走了起來。一雙小腳踩在平整的沙土地上,顯得結實穩當,沙子在腳底發出咯吱吱的脆響。

  小傢伙發現自己會走路了,高興地咯咯笑,回頭喊著『爹爹』、『爹爹』,走來走去,心花怒放。

  ——或許是從小就給她講故事,耳濡目染,這個時候,她已經會一些簡短的話了,如爹爹、娘親、抱抱、吃飯飯、拉耙耙等等。

  自打秋秋學會走路從此,乖乖、花花就迎來了暗無天日的苦日子,因為小孩兒麼,力氣沒個輕重,經常會摸著摸著就揪下來一撮毛,家中一貓一狗都躲著她。秋秋還對乖乖、花花格外喜歡,總是喜歡追著它們,然後就經常能在家中看到追貓攆狗、雞飛狗跳的場面。

  不過,乖乖、花花很是通人情,就算有時候秋秋無心對它們造成傷害,它們也不會攻擊,甚至偶爾辛家大公雞靠近,都會過來攆走,猶如兩個最忠誠的護衛。

  一歲過後,方臨、田萱打算和女兒分房睡了,給她打造了一個小竹床,在隔壁房間。

  秋秋心裡有主意,方臨、田萱將她放在自己小床上,她也不哭不鬧,邊喝著方臨給她製作的羊皮囊奶袋喝奶,邊睡覺。可等方臨、田萱出去,一不留神,她就動作輕的像是貓一樣,自己從隔壁房間走過來,嘴上還叼著個奶袋子,什麼也不說,悄沒聲息地到隔壁,爬上床,貼著方臨、或者田萱躺下。

  有時候方母看到,有時候方臨、田萱一會兒才注意到,都是哭笑不得,忍俊不禁。

  方臨經常會給秋秋講故事,哄睡抱過去,或許是從小鍛鍊,她理解能力極強,許多故事都能聽懂。

  比如《葫蘆娃》,第一次講過後,第二次講著,方臨注意到,講到一半時,她不停地捂著自己耳朵,不一會兒露個縫兒打開一點點,似乎在窺探方臨講到了哪裡,這個動作重複了好幾次。

  方臨注意到秋秋動作,看到她的小臉蛋緊張的紅紅的,想了一下,才明白過來,搞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她不想聽爺爺被殺死的劇情,一聽到爺爺遇到危險,就要立刻捂住耳朵,但她又惦記講到哪了,要時不時打開小手聽聽危險過掉沒有。

  《葫蘆娃》講過不止一次,但爺爺死掉的情節,秋秋只聽到了第一次。

  不僅是《葫蘆娃》,還有《白雪公主》,每當講到白雪公主要吃毒蘋果,主人公面對危險,她就趕緊捂住耳朵。

  ……

  若是晴好天氣,方臨經常會帶著秋秋出去走走。

  從西巷胡同出去,向東三四里,來到河邊——這是江水從城中穿過,形成的河水,兩旁修建有堤岸。

  這裡栽種著許多梧桐,鬱鬱蔥蔥,從河邊堤上的樹下走過,太陽透過樹葉灑在身上、路上,一片斑駁。

  這日,方臨帶著秋秋出來,每次出來時,秋秋是喜歡走路的,他時不時快步走到秋秋面前,回過頭去看她的小臉,秋秋就趕緊把臉別過去,不讓看。

  倆人一路做著這個幼稚的遊戲,笑個不停。

  很快來到河邊,這個季節,此處已沒有什麼花,地上有些小石頭,還有石凳可坐,方臨帶著女兒,在這裡晃蕩,尋尋覓覓,撿一些好看的石頭對著河水扔,看誰扔的遠。

  ——如此放空心神,沒有事情要做,也沒有一點煩惱,奢侈地肆意揮霍著時間,心神就如那般『下過一場雨,雨後又高又藍的天空』一般澄淨。

  半下午時,來了一個被奶奶帶著、和秋秋同齡的小男孩兒,倆小傢伙很快玩到一起,比著誰撿的樹葉多,到處跑著,樂此不疲。

  不過,沒玩多久,兩個小傢伙不知怎麼就鬧翻了,秋秋拉著方臨要走,那個小孩兒苦著臉、吸著鼻涕、癟著嘴不舍地看著父女倆離開。

  方臨拉著秋秋,繼續向前,來到他們的秘密基地。

  這是一個偏僻的角落,地下有一些巴掌大小的小洞洞,父女倆常常會過來掏,有的裡面什麼都沒有,有的裡面會有一些動物。

  一次,掏出來一隻黑色的小殼蟲,方臨帶著秋秋撿樹枝、泥土、樹葉做瓦片,做成一個小房子,將它放進去。

  還有一次,大雨後過來,倆人撥到一隻螳螂,還是活的,不過奄奄一息,同樣給它蓋了個小房子,秋秋還把路上買的點心給它分了些。隨後兩次過來,那隻螳螂竟都還在,每次見到它活著,秋秋就拍著小手,十分高興。不過最後,那隻螳螂還是死了,倆人在樹下挖了個坑,把它埋了。

  今天過來,父女倆找到一隻從樹上掉落的孤零零的蟬,秋秋將它捧在手心,舉高高,說著:「飛!飛!」

  那隻蟬搖搖晃晃,從她手心振翅飛走,整個盛夏也隨之飛走遠去了。

  ……

  高興的時光一晃過去,很快接近黃昏,天上的雲像是燒起來了一樣,十分壯觀。

  回去路上,暮風吹著,一樹一樹梧桐的葉子,還有粼粼的江水,都是閃爍著銀光,好似整個天地都在閃閃發光。

  半路,遇到一個相師,清矍的面容,花白的鬍子,手中抄著一根寫著『算命』的旗子。

  「小郎君,我們又見面了。」他說道。

  方臨瞧著對方,這才辨認出來,這正是曾經給辛老倌家辛佑、歐夫子算命的那個麻衣相師。

  今日,對方依舊穿著那身舊麻衣,不過漿洗得極為乾淨,從前踩著一雙無根破棉鞋,露出黝黑的腳踝,這次見到也是不同,穿著一雙乾淨的半舊棉布鞋。

  「小郎君可要算命?」麻衣相師問。

  「算,上次說過,下次見到就算的,不過不算我,算我女兒吧!」方臨笑著道。

  秋秋本是不怕生的,可這麻衣相師瞎了一隻眼,面容對小孩子來說的確是有些可怖,她偏著小腦袋、埋在方臨懷裡,露出半邊臉,只拿一隻眼睛偷偷去瞧這麻衣相師。

  麻衣相師聽了秋秋的生辰八字,又看了看秋秋的面相,說道:「這女娃是多難命格,本該活不到大的……」

  方臨聽著,忽而想起,前些日子女兒秋秋那場重病,請了致仕御醫才過去。

  雖然知道這些算命先生大概率是話術,引導人聯想,但事關女兒,他還是忍不住心中微亂,不過面上沒有表露出來。

  『若是此人敢說,給錢什麼,就幫我排憂解難,那大概就是糊弄我了,糊弄我騙錢倒是事小,不過,敢咒我女兒……』

  方臨如是想著,眯起眼睛,問道:「既然是『本該』,那現在如何?」

  「不過她親近之人有著大功德、大福澤,得以庇佑,那個坎兒已經過去了,命數改易,今後一生平安順遂。」麻衣相師說著,深深看了方臨一眼,似乎在暗示著大福澤之人為何人。

  方臨忽而想起,自己進獻紅薯,通過朝廷逐步推廣,活人無數,或許這就是對方說的大功德、大福澤?

  不過,大概率仍是引導人聯想,但無論如何,這次的吉利話,他喜歡聽,就是騙,也願意被騙一次。

  方臨將身上的十兩銀子,算作卦錢,盡數給了對方。

  這麻衣相師也不嫌多,如數收了,最後道:「事不過三,我和小郎君的緣分已盡,想來不會再見了,居士保重。」

  說完,他抱著手,雙手抄入袖筒,夾著『算命』的旗子,轉身離去。

  也不知是真的緣分已盡,還是這次算命後,這個麻衣相師就離開了淮安,此後半生,他果然再也沒見過對方。

  ……

  回去路上,秋秋或許是累了、懶了,埋在方臨懷裡,硬是不下來,只能抱著回去。

  小烏山那片空地,大娘大嬸們也已經散去,胡同中炊煙裊裊升起,到處飄散著做飯的香氣。

  此時,太陽也已經消失,風吹在身上稍有些寒意,空氣中有著輕微的風聲。

  方家。

  進門,柔和的光暈籠罩而來,那淡淡的寒意也是被驅散。

  「臨弟,飯好了。」

  「你們爺倆一下午,去哪了?這才回來。」方母也是說著,端來熱氣騰騰的飯菜。

  飯間,方臨說起來遇到麻衣相師的事情,一家人都是嘖嘖稱奇,不過等他說給了十兩銀子,方父、方母又都是笑他傻、說被騙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