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賈伊站在棕櫚號的船頭,吹著海風。Google搜索這艘阿賈伊的旗艦的船首像是一隻躍起的海豚,雕刻得很是粗糙,而且已經有了缺損,那是被霰彈刮中造成的。
阿賈伊正望著東南方加勒比列島的方向出神,一個棕色皮膚的高大女人悄然來到了他身後。
這個女人幾乎和阿賈伊一樣高,接近一百八十公分。帶著一頂寬大的草帽,身上佩戴著一柄彎刀和三支燧發手槍。當她抬起手搭在阿賈伊肩膀上時,可以很清楚地看見上面的肌肉線條。從氣勢上來說,她比阿賈伊看起來更像一個海盜船長,渾身散發著「我不好惹」的氣息,而阿賈伊的髮辮和奇裝異服卻讓人覺得他馬上就要來一段rap。
阿賈伊的妻子,聖文森特加勒比人酋長的女兒,有一個很奇怪的名字——雅。據她說,這是因為出生的時候,她的小手把接生婆捏疼了,導致接生婆發出了這個聲音。
正是因為雅的存在,阿賈伊才會放心地多次前往東亞。當年阿賈伊做海盜是因為用鐐銬砸開船艙,勒死奴隸販子,他的戰鬥力有多強悍可想而知,但他打架居然打不過老婆。沒有人因為雅是阿賈伊的妻子而畏懼她,所有海盜畏懼的都是她本人。他們稱她為「泰西斯」,希臘神話中的女性泰坦,大洋女神。
阿賈伊不太願意用膚色來區分人,但是現實如此,他有時也不得不這樣做。他有一支一千人的衛隊,由雅指揮,衛隊的成員全部是黑人和加勒比人。這支軍隊的戰鬥力放在歐洲也算得上精銳,如果哪個歐洲國家想攻打這一千人守衛的城堡,就得跨海運送五千陸軍,再用海軍封鎖。既要阻止海盜和走私販子偷偷往城裡運洋蔥,又要攔住原住民從羊腸小道輸送補給。且不提此時全世界都沒有哪個國家有這樣的實力,就算有,這種規模的戰役花的錢,得種多少年甘蔗才能掙回來?
但是,阿賈伊並不滿意這樣的「安全」,蔗糖、菸草、咖啡這些經濟作物的確讓海盜們富裕起來,可無論是島上的物產還是劫掠西班牙寶船的戰利品,都是由歐洲的商人代為銷售,海盜們在銷售端完全插不上手,任何一艘加勒比共和國的船隻在歐洲都不會被允許入港。雖然各國西印度公司的代表在阿賈伊面前畢恭畢敬,一口一個「總統閣下」,但阿賈伊知道,那是種植園中契約工人們近乎無償的勞動換來的。
「經過阿賈伊的改革,種植園內契約僱工每年的死亡率被控制在了百分之八到百分之十二,甚至一度降低到百分之五。即便是在瘧疾大流行期間,也沒有超過百分之十五。在炎熱潮濕的熱帶島嶼上,這是難以想像的成就,僅此一項,就足以讓阿賈伊成為十七世紀最偉大的人之一……」
後世史書上對阿賈伊的讚美,如果被他聽到,他可能會覺得這是羞辱。這個評價其實是沒錯的,能在十七世紀把熱帶種植園的契約工人的死亡率控制得比十九世紀的美國華工還低,這還不偉大?但對於阿賈伊來說,這他媽不還是天天往外扔屍體嗎,只不過是扔得少罷了,有什麼可吹的。
雅說道:「既然想念加勒比,為什麼不回去?」阿賈伊說:「我想念在海風和星光的裁判下為了半瓶朗姆酒和廚師打架的日子,想念與滾燙的甲板炮為伍的日子,想念在荒島上吃海龜、喝鹹水的日子。而現在,這些回憶與我越來越無關,我的朋友越來越少,如果是因為戰死和熱帶病而越來越少,我倒或許不會這樣在意。」
「過去的我們,背靠著背,面對西班牙海軍的炮口,將桅杆頂端視為自己的歸宿。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可以為了一點瑣事大打出手,轉眼間又會為對方犧牲生命。而現在,這樣的人都不見了。」
雅拍了一下阿賈伊的腦袋:「你想這些有什麼用,朋友本來就沒有一輩子的,能陪你到死的只有我。中國的事情就要結束了,歐洲的大戰也快要結束,你逃避是沒有用的,遲早要面對原來的朋友們。不管你是贏是輸,哪怕跑回非洲老家,我們又什麼可怕的?一條好船在手,搶兩個奴隸販子,我們就又是縱橫四海的自由戰士。到時候,真正的朋友都會和我們一起走的,至於我爸爸,讓他陪著他的新老婆繼續做他的國王夢吧。」
阿賈伊說:「或許,回家才是最好的選擇,這艘船就是用我家鄉的一種植物命名的,和美洲的黑果棕櫚比較類似,是一種非常高效的產油作物……然而我還不能做農夫,為了讓這個世界不被金錢和暴力吞噬,需要有新的秩序,而秩序的建立又需要金錢和暴力,而且不是只靠我們兩個能完成的。」
「所以你覺得,中國是解決這個問題的突破口?」雅顯然是不太認同這個判斷。阿賈伊說:「說實話,我也不太確定,但如果不是,可能帶來更大的災難。這場貨幣革命的起點在美洲,終點在中國,美洲的問題是不用指望了,而中國,一個被一群奴隸主統治的落後愚昧的中國,根本無法成為新秩序的一部分,而一個過分強大,或者說強大的方向有問題的中國,反而會摧毀所有的秩序。」
雅輕笑一聲:「那就是怎麼都不對了?」阿賈伊說:「所以,我想出了一個解決辦法——去他的吧!海盜有長遠考慮,難道不是很離譜的事嗎?海盜就應該只顧眼下,就應該活好今天,就應該把有限的生命投入無限的冒險。那些領了錢之後上了岸就賭得精光的,才是真正的海盜。如果將來有一天,我無法再做一個自由的海上戰士的時候,可以和你一起回貝寧去做一個農民,那固然很好,但以大海為最終歸宿,難道有什麼不好嗎?」
大海在看著,這個世界的開始。
大海也知道,這個世界的終點。
所以它邀請去向的,是應該前進的道路。
所以它指引去向的,是正確的世界。
疼痛,苦難,都為我包容。
寬廣,溫柔,為我包容。
如果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全知的大海也會指引著。
不會恐慌,因為有你在。
不會害怕,夥伴也在等候。
勇敢向前,那蔚藍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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