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李自成是想好好演這場戲的,可是清軍卻不肯配合他演。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sto55.COM
拜音圖並不害怕和李自成打一仗,雙方兵力相若,就算打不贏,也不至於被打崩。但是清軍只要存了「就算打不贏」的念頭,就已經輸了。李自成就算打不贏,能退回大別山以南去,清軍還能往哪退,退回關外老家,那就徹底完了。
此時,清軍面對的敵人不僅僅是李自成,張獻忠隨時有可能北上,山東半島的義軍也愈發強大,如果曹營再拿下西北邊的大名府,山東清軍甚至有被合圍的危險。
清軍在幾次小規模戰鬥後,選擇放棄兗州,撤回濟南和東昌,闖軍兵不血刃地占領了兗州,但是這卻使李自成有些不安。清軍竟然避而不戰,退得如此乾脆,闖軍和清軍都只損失了數百人,這場戰役就結束了,這讓人不得不懷疑其中有陰謀。
在兗州,李自成見到了闊別已久的張光萃和張景春,這二位如今在山東已經是威震八方的綠林大豪。不過這兩個聰明人對自己的位置擺得很正,山東百姓無論如何都會反抗,但若不是闖軍的人力和財力支援,反抗絕不會這樣順利,一定會付出比現在慘重得多的代價。二張始終是以闖軍的伯爵自居,並無絲毫不服從指揮的意思。
此時早已不是當年各家反王聯合反明的時候,那個時候,頭腦清醒的反王會為了對付共同的敵人明朝而對盟友容忍度很高。而如今的闖軍已經有了覬覦權力的資本,對於他們來說,不服從指揮的盟友與敵人也相差無幾。張光萃和張景春本就是闖軍出生,這個時候更不會以盟友自居。
張光萃還帶來了魯王朱以海,雖然沒有明朝的冊封,但是他是前任魯王朱以派的弟弟,朱以派降清了,朱以海按英宗、代宗舊例,理所當然應該是魯王。這段時間山東義軍和士紳打交道,多用朱以海的旗號。
朱聿鍵、朱以海這兩位,算得上明末藩王中最有人樣的了。按輩分,朱聿鍵是朱以海的叔父。現在,朱以海成了山東省反清聯軍的代表。
自打劉裕開創先例,亡國宗室常被誅戮,闖軍在精神文明建設上處處打著復古的旗號,在對前朝宗室的待遇上同樣復古,無罪不誅。不過也不能太復古,復古復到舜的弟弟象那樣謀殺哥哥還受封諸侯,那就太反動了。
李自成的行轅設在兗州的魯王府中,但他並不急於入住,而是帶著聯軍的主要將領們馬不停蹄地奔曲阜而來。
李自成畢竟不能拿馬克思主義當指導思想,要是用宗教,那就要和士大夫勢不兩立了,所以還是得從儒家裡找。可是明末儒家這副德行,又不能直接拿來用,因此還是得改革。
不管哪一種思想,要改革肯定得打著「重讀經典」的旗號,闖軍自稱學問承自孔鮒一脈,而孔鮒只寫過一本《孔叢子》而已,而且早就有很多儒學大家懷疑是後人託名所作。所以,孔鮒的形象可以抽象化。具體的孔鮒不見了,只剩下反抗暴政和傳承文脈這兩個抽象的形象。至於剩下的內容,雖然闖軍的實力越來越強,投效闖軍的儒學高手也越來越多,大可以之後再慢慢填補。
王瑾其實對這種狀態不甚滿意,此時李自成身邊的儒生搞出的儒學改良,必定如另一時空清初的很多學者一樣,往復古、井田、恢復六藝等方向走,絕不可能搞出適合工業時代的儒學,社會的發展還沒到那一步,怎麼可能指望這些儒生超前一步。以王瑾的學術水平,對這種事也是一點轍都沒有,只能留待後人了。哪怕能恢復六藝就很好了,讓孩子多學點數學、體育總沒壞處。
抽象的孔孟、抽象的孔鮒,都是闖軍崇拜的對象和必須要打的旗號,可是曲阜還有一個具體的衍聖公,這就很惹人厭了。
衍聖公家族最近幾年日子很不好過,先是山東義軍破了曲阜,殺了衍聖公孔胤植,然後大明官府又回來,接著大清又來了。張獻忠打下了曲阜,很快又撤走,大清重新占領曲阜,現在闖軍又來了。短短四年時間,曲阜六次易手,饒是衍聖公家族精通站隊之術,現在也折騰不明白了。
李自成還是給孔子留了面子,沒直接去孔家。而是在曲阜縣衙接見了孔家各族老、曲阜知縣及一干職司人員。
當初張景春、宮文彩攻破曲阜,孔家的為非作歹之輩被幹掉不少,不過剩下的人中依然有相當數量的臭魚爛蝦。
現任衍聖公孔興燮不過是個七歲的孩子,李自成對他沒興趣,他要解決的是孔家事跡掌權的這些人。開頭第一句話便是:「你們也配姓孔?」
事實上,這話正是這些孔氏族長曾經對遠支的孔氏族人說過的。遠支族人一般都比同齡的近支族人輩分高,而經濟條件一般又相對較差,所以,跪在李自成面前的這些人有很多都幹過把自己的祖爺爺逼得無以謀生,不得不改從母姓,入孔府為奴的事。
「當年夫子擔心天下披髮左衽,如今再看看你們,一水兒的禿瓢。金兵來了降金,清兵來了降清,就那麼喜歡做女真人?既然如此,便給你們這個機會。遼東以北鯨海之中,有一島名為熊島,乃是東海女真故地,島上人口已被皇太極擄掠一空。此等邊防重地,豈能無人戍守?正好,你們頭髮都剃好了,老百姓養你們這麼久,是你們為國出力的時候了。凡不務農且剃髮之成年男丁,未參加反正起義者,盡皆遷居熊島。家屬願從者隨行,不願從者亦不強求。終生不許剪辮,到死都要留著這金錢鼠尾。」
這個政策不僅僅是針對孔家,所有闖軍及山東義軍收復地區的降清士紳,盡皆如此辦理。這個條件已經放得很寬了,凡是務農之人,不管是真正的貧農,還是那種不脫離生產的富農、小地主,作為平民百姓,害怕清軍的武力,剃髮也就剃了,而這些基本上單純靠吃佃戶地租活著的人,如果在國難之際不挺身而出,那老百姓養他們還不如養條狗。
「參加反正起義」的概念非常寬泛,哪怕是在闖軍占領城池當天早上,稍微給義軍辦一點事情,哪怕捐個幾十兩銀子,只要在清軍占領期間沒有為虎作倀欠下血債,都算你是潛伏下來的地下義士。可即便是這樣,依然有人不往這條道上走,對付這種人,就只剩下流放和殺頭兩種辦法了。流放已經很便宜了,如果他們生活在在曹營控制區,被滿門抄斬都很正常。
李自成說:「孔興燮只是個小孩子,自然無罪,可畢竟還是投降了清國,這衍聖公就不必再做了,送去武昌,好生恩養。你們只不過是姓孔而已,天下萬萬千千為國為民而戰的儒門弟子,哪個不比你們更有資格代表孔聖人?」
高中歷史必修三內容:馬丁·路德主張每個基督教徒都有權讀《聖經》和理解《聖經》,人人都可以直接與上帝溝通。中國倒是可以跳過這一步,本來就人人都可以讀儒經,但是儒經的解法只能有一種。
正如新教打倒了原來的教條後又樹立了自己的新教條一樣,李自成打倒舊權威也是要樹立自己的新權威。不過在舊東西已經糟朽的情況下,哪怕新東西本質上和舊東西一模一樣,換個新的也總歸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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