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膠州到嶗山的一路上十分安靜,也沒有發現反賊的蹤影,和之前「處處有賊」的局面大不相同。
柯永盛心中十分不安,他知道混十萬、闖塌天二營還是有幾千兵馬的,伏擊自己這一千兵並未超出他們的能力範疇。難道反賊把兵力都調到莒州去了?
事情就是這樣,你越擔心一件事發生,這件事就……
果然沒發生。
柯永盛部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嶗山腳下,即墨縣的衙役、民夫及浮山前所派來的嚮導、輔兵也都安全抵達了,總共兩千多人的隊伍,就在嶗山腳下紮營,準備次日上山進剿。
柯永盛原本做的是在半途與敵人惡戰一番的準備,現在真的要他剿滅嶗山義軍,他倒不知道該如何下手。偌大的嶗山,據說裡面就幾百人,怎麼找?
好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一塊供二三百人住宿和農耕的土地,占地面積肯定不會小。在幾個被黃安德搶劫之後逃走的鄉紳子弟的指引下,柯永盛確定了幾個地方可能是黃安德的巢穴。
準備了一些,柯永盛點起三百兵馬,派了個千總帶隊上山,等了大約一個半時辰,前方才隱約傳來了槍炮聲。
這些人下山可比上山快多了,沒過多大功夫,七八十個綠營兵跑了下來,臉上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從這些兵卒口中,柯永盛得知他們遭到了敵人的伏擊,滾木礌石什麼的自不必提,最可怕的是敵人的火力。
對面銃炮的密集程度遠遠超過了清軍的想像,暴風驟雨一般的鉛彈直接把很多人轟成了碎肉。清軍怎麼也想像不出,這是火繩槍打出來的火力。
「反賊的大火銃多得很,少說也有一千多支!」「放屁!反賊一共才多少人!」「可能,一隻手拿著一支……」
嶗山這裡是山東義軍接收闖軍援助的地方,山東局面混亂,很多武器來不及轉運出去,這裡銃炮數量之多,黃安德手下的這點人根本操作不過來。這次伏擊戰,黃安德的兄弟和楊彥昌調來增援的人八百年沒打過這樣的富裕仗,人手一件火器,不要錢一般向清軍傾瀉火力,區區三百人的一支小部隊,哪裡禁得住這樣的攻擊。
柯永盛是徹底迷糊了,克勤郡王和反賊都在想什麼,他是一點也猜不著。王爺說他可能會被伏擊,結果果然就沒被伏擊,王爺說山上的反賊沒幾個人,結果就他媽碰上這茬了,按照這個火力,山上起碼得有三五千人,難道馬進忠和楊彥昌的主力都躲到這裡了?可他們要是都在,直接殺下來不就好了。
不僅柯永盛迷糊,岳託也在迷糊。
岳託並沒有大規模向膠州增兵,他只帶了五百人,連李率泰的人馬都沒有調動。如果人來得太多,馬進忠這個老狐狸肯定就發覺了。按照他的預估,敵人在膠州附近的戰兵至少在三千以上,按理說應該會伏擊柯永盛才對。
岳託也考慮過,對手會不會識破自己的這條計策,但他分析之後認為可能性不大。
首先,馬進忠和楊彥昌的部隊很缺糧,而他們最近卻刻意減少在膠州、即墨的行動,反倒頻頻在萊陽發動襲擊,為了掩護南下的袁時中,做出主力已經離開膠州東進的假象。柯永盛坦然攻打嶗山,正說明他們的策略奏效了。他們自己設下圈套來欺騙清軍,現在發現得手,怎麼會注意到裡面還隱藏著陷阱。
其次,柯永盛的部隊還沒完成大規模的擴編,就算主力盡出,也不見得吃得掉馬進忠和楊彥昌的兵馬。馬進忠作為一個經驗極其豐富的宿將,就算以逃跑見長,但做了這麼多年流寇,也絕不會害怕柯永盛。
最後,要是凡是都瞻前顧後,非有十成十的把握才去出兵打仗,那也不用費這個事了,回家種地吧。
柯永盛現在就三千多兵,帶著一千人去嶗山了,岳託又點了四百五十名旗軍和一千七百綠營兵,準備伏擊馬進忠。為了防止被發現,這支伏擊部隊離柯永盛的誘餌部隊距離很遠,因為岳託有信心,柯永盛不至於一打就垮,就算被馬進忠伏擊,柯永盛是有準備的,哪怕以少敵眾也能堅持很長時間,足夠援軍趕到了。
可他沒想到的是,自己早上醒來時,發現膠州城已經被敵人包圍了。
城東邊的旗號是「馬」,城西邊的旗號是「袁」,一眼望出去,恐怕得有上萬人。
袁時中和馬進忠當然沒有這麼多人。袁時中的嫡系部隊在山東經過擴充之後,也不過四千來人,馬進忠的部隊約有三千,而且他們也不可能把所有主力都集中過來,否則的話岳託也不至於發現不了。而且袁時中在莒州還要對付夏承德,馬進忠的部隊則在萊陽和登州清軍交戰。包圍膠州的只有袁時中部的一千人和馬進忠部的兩千人,不過動員周邊的老百姓,再把營盤扎得大些,看起來就有上萬人的規模了。
岳託身邊只剩下五十個護衛和五百綠營兵,不過他並不擔心,敵人沒有重炮,攻城沒那麼容易,只要他稍微堅守一下,柯永盛也不是傻子,肯定會把兵馬帶回來增援。青州的李率泰也一直做著出戰準備,反賊圍困膠州這麼大的動靜,肯定會把李率泰引來。要是沒有重型紅夷大炮的支援,就算是賊中老人,又人多勢眾,也沒那麼容易攻下城池。
一聲巨響,一發炮彈正中膠州東門城樓。十斤重的大鐵球子,直接把城樓打癟了一塊。
岳託:「!@#¥%……&*」
岳託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年頭土匪作亂怎麼都用上紅夷大炮了?
盧鼎當初制訂的計劃,一開始是通過襲擊豪紳,以及馬進忠部主力向萊陽轉移的假象來誘使柯永盛出戰,僅憑馬進忠和楊彥昌的兵力,並沒有十足的殲滅柯永盛的把握,所以又聯繫袁時中,從他那裡借一千兵來。袁時中覺得此事重大,攪合夏承德的辦團計劃也沒那麼要緊,而且政治仗比軍事仗更要緊,於是讓易浩然管著那邊的事,親自帶兵回來了。
可是袁時中回來之後發現,柯永盛的這個架勢似乎是設了個套等著馬進忠來鑽。所以他們修改了計劃,趁著柯永盛的主力出動去伏擊馬進忠,袁時中和馬進忠以楊彥昌、黃安德所部冒充馬進忠的主力,他們則帶隊包圍了膠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