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傅宗龍無謀,樊一蘅少智。孫子云,卷甲而趨,日夜不處,倍道兼行,百里而爭利,則擒三將軍,勁者先,疲者後,其法十一而至;五十里而爭利,則蹶上將軍,其法半至;三十里而爭利,則三分之二至。成都、重慶之間七百里路程,他們跑過來跑過去,不他媽亂套才怪呢。」納敏夫將最高雅和最低俗的措辭有機地結合在了一起。這場戰鬥之簡單大大超出他的預料,對手實在是太不堪一擊了。
納敏夫對李文江說:「李兄你可不夠意思,把我派去打土司,自己悄悄去占成都,要不是我回來得早,這打成都的戰功就讓你獨吞了。」李文江翻了個白眼:「誰讓你破了兩個小寨就回來的。你這人辦事沒信用。」
納敏夫笑道:「我這回要是守信用,可就把傅宗龍放跑了。從灌縣一路追他們到內江,總算是趕上了。」
李晉王在成都早就部署了探子,賀珍棄城而走之後,他立刻出兵搶占成都,沒想到原本被他遠遠支開的納敏夫也趕來了,結果只好變成了兩家聯合占領成都。
其實現在占領成都也沒什麼油水了,當初闖軍占領成都,蜀王和各郡王的王府都被抄乾淨了,能拿走的都被拿走,不能拿走的後來也讓納敏夫給喝了,城中大戶有劣跡的也已經被屠戮一空。賀蘭部上次占領成都之後,只能向城內紳商有限地派捐,不能勒逼過甚。現在李晉王和納敏夫聯合占領成都,在城內已經沒什麼潛力可挖了,這些沒什麼劣跡的中小紳商是以後建立統治時需要依靠的,不能可著一隻羊使勁薅羊毛。
納敏夫主張立刻追擊傅宗龍,李晉王有些猶豫,一來是他手上兵力有限,二來是他實在想不出納敏夫的目的是什麼。
打仗總得有個目的,就算是流寇,每次作戰的動機也都是很明確的。或者是要搶劫錢糧,或者是要打破包圍圈。相比之下,李自成的作戰理由是最離譜的,因為打了能削弱官軍,所以要打。但也正因為如此,李自成才是大元帥。
而納敏夫的決定就根本毫無道理可言,打明軍對他沒有任何好處。首先,長途奔襲,以寡擊眾,是很冒險的行為;其次,也得不到多少戰利品;最後,現在四川有闖軍、賀蘭部、傅宗龍、袁韜四股力量,袁韜不下場,傅宗龍就不是闖軍的對手,賀蘭部是這四個勢力中兵力最弱小的,就算打敗了傅宗龍,不也是白白便宜了闖軍。
能坐到納敏夫這個位置的人不可能打沒有意義的仗,李晉王認為這裡面必有陰謀,可他又想不出這裡面到底會有什麼陰謀。納敏夫如果要和他爭奪成都,直接動手硬搶就是了,李晉王的兵力不足,只能退回山寨,納敏夫何必費這麼大的周折。
最終李晉王還是決定和納敏夫一起前來追擊傅宗龍,他帶了五百人,和賀蘭部的三千軍隊一起兼程追擊,最終在內江縣境內追上了明軍。
讓賀蘭部單獨攻擊傅宗龍,事情可能會更加不可控制,所以李晉王認為自己一定要參戰。之前他的身體狀態就一直不太好,這段時間十分勞碌,病情又惡化了,很多人都勸他留在成都養病,但是李晉王深知自己手下任何一個頭領都玩不過納敏夫,還是堅持親自帶隊。
此時,納敏夫和李晉王來到了傅宗龍的營地外,先頭部隊已經攻了進去,正在和明軍激戰。以三千五百人攻擊近萬明軍是個非常冒險的事情,可這一次事情卻出乎意料地容易。
首先,納敏夫小心翼翼地繞開了斷後的賀珍。明軍沿著雒水進兵,按理說乘船是最方便的,但是船隻都讓傅宗龍和羅尚文征走了,賀珍也不爭不鬧,帶著他在成都弄到的車輛不緊不慢地前進。每到紮營時,就列車為陣,堆土立寨。納敏夫只是派斥候遠遠看了一眼,就知道想突襲賀珍沒戲。也正因為賀珍這樣穩紮穩打,他和傅宗龍之間有很長的距離,傅宗龍已經到了內江,他還在資縣境內。
納敏夫和李晉王繞開賀珍,直奔內江縣而來。他們的斥候水平完爆傅宗龍的部下,傅宗龍對他們毫無察覺。他們發現傅宗龍在內江縣城以南三十里處紮營,一大半的軍隊都出去搶劫了,二人當機立斷,加快行軍速度,對明軍發動突襲。
此時傅宗龍的三個部將只有孔思誠一人在營,黃朝宣和張先壁都出去搶劫了。因為缺少房屋和帳篷,許多明軍都住在船上。發現敵軍來襲,他們倉促下船整隊,根本列不成陣勢。孔思誠又指揮不動黃朝宣和張先壁的部下,這些人紛紛奪船向下游逃去。有的人想下船迎戰,有的人想上船逃生,明軍擁擠推搡,船隻互相碰撞,亂成一團。
理論上來說,這場戰役是賀蘭部和闖軍的三千五百人打一萬明軍,可實際上,他們真正的對手只有以傅宗龍和孔思誠的親兵家丁為核心的數百人而已。賀蘭部攻入明軍大營,闖軍則去截擊馬上就要返回的黃朝宣部。
可就是這數百人的抵抗,也給賀蘭部造成了很大的麻煩,這些人拼死保衛傅宗龍的大帳,賀蘭部連攻了幾次都攻不進去。但是明軍的炮兵毫無近戰能力,又沒有步兵保護,很快或逃或降。吳天印帶著一些在甘肅鎮有操炮經驗的老兵,組織步兵和降卒將炮拖過來,對明軍進行炮擊。雖然只是些中小型的火炮,質量也不甚佳,但明軍的陣型還是被轟出了缺口,王進禮率兵突擊,擊潰了明軍,將其殲滅。
明軍有兩百多人被殺,被俘數百,賀蘭部陣亡了一百來人。從死傷人數來看,這場戰鬥似乎很平常,然而這卻意味著明朝在四川統治的崩潰。
孔思誠本來是有機會逃走的,但是他選擇了留下保護傅宗龍和樊一蘅,結果三個人一起被俘了。傅宗龍罵不絕口,納敏夫反正聽不懂文言的西南官話,也不在意,命人把他們三個捆了,暫且囚禁。
截擊黃朝宣的闖軍也返回了,他們和黃朝宣沒發生太激烈的衝突,黃部遭到突然襲擊,吃了點虧,黃朝宣中了一箭,當即率部撤退。至於張先壁,賀蘭部的斥候根本找不到他了,這傢伙發現營地遭到大隊敵軍襲擊,直接逃之夭夭。
李晉王的身體狀況已經不能直接參加戰鬥了,他在戰鬥過程中一直待在納敏夫身邊。見納敏夫志得意滿地清點繳獲的戰利品,李晉王問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對付羅尚文?他手上還有五千兵馬呢。」
納敏夫愣了一下:「羅尚文?我對付他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