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隊到了哪裡了?讓他們快點跟上來!明天之前要全部進入四川境內!」洪承疇愈發煩躁。流寇從陝西大舉入川,他這個三邊總督當然也有責任,崇禎對他還是不錯的,只是嚴令他迅速入川援剿,解成都之圍。
千隴一戰後,洪承疇又攢了些經費,但並不足以支撐調集大規模軍團入川。就在這時,之前投降官軍的蠍子塊拓養坤和張妙手張文耀聽說要入川去打李自成,便琢磨帶著兵馬跑路另謀出路,不料黃巢武大定向孫傳庭舉發此事,不等孫傳庭反應,他就自己動手,突然殺掉了拓養坤和張文耀。部隊一分為二,一頂盔王南芳、巡山虎華成光、金龍趙雲飛、奎木狼劉應封這四個拓養坤的舊部帶著忠於拓養坤的一派人逃走了。
雖然困難重重,但入川的事情依然拖延不得,洪承疇將陝西的防務交給了孫傳庭,召集曹變蛟、左光先、賀虎臣、馬科、賀人龍、孫守法、李國奇等部兵馬,抽調精幹力量,總計約七千四百人,由他自己親自指揮,先行入川。
洪承疇沒指望用這點兵力去打贏李自成,他打算先在廣元駐軍,擋住聯軍返回陝西的道路,等河南、山西的協餉到位,再由孫傳庭從陝西續發兵馬前來。再加上保寧、順慶一帶的四川明軍殘部和從川南趕來的傅宗龍、羅尚文所部,大約能拉起四萬人左右的軍隊。
洪承疇感到很可惜,如果陝西的經費條件再好一些,湖廣、川東明軍又沒被活閻王和二隻虎牽制,明軍可以集結的兵力將多達七萬,還是足夠擊破流賊的,可現在只有四萬人,這仗就很懸了。洪承疇能想像到,以流賊的擴軍速度,他們的數量一定達到了一個恐怖的數字。
洪承疇想得沒錯,袁宗第到來之後,李自成又也抽調人手新組建了一個大隊由他指揮。現在闖軍有十二個大隊,每個大隊接近六千人,加上家屬,總人數超過十萬。其餘七營也各有一兩萬人,聯軍總人數超過二十萬。
鐵鎖關之戰的降卒戰鬥力強,但忠誠度堪虞,入川後招募的饑民痛恨官府,但戰鬥力和組織紀律一塌糊塗。所以現在闖軍雖然在人數上有優勢,如果單獨與洪承疇決戰,還真沒什麼勝算。然而再加上其他七營,洪承疇可就對付不了了。
得知成都被拿下以後,洪承疇就放棄了和聯軍決戰的想法。得到了蜀王的巨大財富之後,現在正是聯軍最強的時候。而官軍新遭大敗,正士氣低落。洪承疇判斷,現在應該堅守城池,等到秋收之後,官軍有了足夠的糧餉,再集結兵力決戰。
李自成同樣沒有立刻攻擊洪承疇部的意思。雖然很多人認為,洪承疇兵不滿萬便膽敢入川,不如趁此機會揮師北上,將其一鼓殲滅,但是李自成知道,戰勝洪承疇是一碼事,消滅洪承疇就是另一碼事了。只要洪承疇不犯錯誤,據城不出,以川北的險要地形,聯軍強行攻擊不太可能得手。而和洪承疇相比,顯然是他們這些人更容易犯錯誤。
入川是一步好棋,使得聯軍擺脫了在陝西被官軍圍追堵截的困境。但是四川並不是一個適合作為根據地的地方,易守難攻是不假,可是聯軍沒辦法拒敵於四川之外。明朝的軍事動員能力依舊很強大,在聯軍肅清四川明軍之前,就會源源不斷地調兵入川,蜀道天險無法起到屏障作用。
而且明朝對於雲南、貴州二百多年的經營是有成效的,雲貴明軍一定會配合洪承疇的主力進攻川南。聯軍在川南兩眼一抹黑,既不適應氣候,也不了解地理,更不熟悉民情,主力被洪承疇牽制不能派過去,派偏師去又打不贏。
除了和川西高原上的白利土司沒有矛盾之外,聯軍在四川可以說是四面受敵,要同時面對秦楚黔滇四個方向明軍的圍攻。那種打進四川關門做土皇帝的想法,純屬刻舟求劍,早就與時代脫節了。
所以,闖軍就像在北方一樣,只搞了一些山寨,留下老弱病殘,主力部隊分散開來打土豪。
理論上來說,聯軍現在應該立刻攻擊敘州,殲滅羅尚文部,甚至把傅宗龍也幹掉,讓官軍集結不起來。可是現在正值盛夏,北方軍隊來到四川不適應氣候,多生疫病,再加上各營兵將都搶得飽了,沒有那股求生的欲望驅使,李自成也沒法強迫他們深入川南。
羅尚文的幾千軍隊不足道,但是川南地區的地形和氣候極大地阻礙了闖軍。再加上那裡靠近土司地區,一旦土司們參戰,外來客軍往往陷入被動挨打的處境。闖軍可沒有彝海結盟的政工水平,何況現在也沒有那樣的客觀條件。
李自成盯著王瑾畫的那幅四川地圖苦思冥想。洪承疇現在不來,但秋後必來。到那是是戰是走?假如能一戰殲滅洪承疇,那麼就可以割據四川,爭奪天下了。但這種可能性相當於天上掉烙餅、火燒、油饃饃、驢板腸、馬蹄酥、涼粉、手擀麵、羊雜碎、酥餃、肉夾餅、油糕、果餡、羊肉泡饃、米酒、鍋盔、臊子麵、灌湯包、油酥餅……
不管是將洪承疇擊退,還是被洪承疇打敗,結果都是一樣的,聯軍必須轉移。成都周邊地區要供養聯軍的二十萬人太吃力了,他們沒有有效的基層組織,又沒有士紳族老做代理人,所以就不能持續穩定地獲得錢糧,只能靠搶劫和臨時徵收。打土豪當然比收稅來錢快,可是打過一次就沒有了。如果對老百姓臨時徵收,因為沒有廣泛深入基層的手段,勢必出現「可著一隻羊薅毛」的局面,變成實質上的搶劫。
所以,趁著錢糧充裕,最好現在就趕快轉移。雖然天氣熱,但入秋之後一旦下雨,說不定更難走,而且秋收季一到,官軍也會得到糧餉,危險性也就隨之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