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樓上樓下轉了一圈：「這藏真不錯。」劉宗敏笑道：「好在哪裡？」李自成說：「好在書多唄。鄭王府兩百年才攢下那麼點書，真是不務正業。找些精細人來打包裝箱，讓束鄉趕快帶人送到玄帝宮去。」
之前王瑾把歷次作戰行動中搶到的所有圖書全都存在了雲台山茱萸峰上的玄帝宮裡，這是一座始建於唐代的大型道觀。由於戰亂，道士們早就跑了，於是闖軍乾脆占據了這裡。
經過兩年的作戰，闖軍中有了不少傷殘軍人，其中很多已經不適合隨軍了。王瑾便安排他們冒充道士住進了玄帝宮，留了一些金銀、糧食，像書籍、絲綢這樣不方便隨軍的重要物資也都存在了這裡。
闖營中人都知道王瑾喜歡收集書籍，所以在打土豪的時候也特別注意找書，但一般土財主的藏書如何能與朱常淓的收藏相比。而且其中有很多都是在另一時空毀於戰火或者被清廷禁毀的。能讓王瑾高興的事不多，找到這麼多書絕對是其中之一，所以李自成和劉宗敏對此都很重視。
闖軍不敢在衛輝久留，迅速組織撤退。繳獲實在太多，糧食、食鹽、布匹這些東西都只能攜帶一部分，其餘的全都散發給本地百姓了。
但就在他們剛剛離開衛輝，準備返回老營時，卻傳來了一個壞消息：老營遭襲。
來者是他們的米脂老鄉——賀人龍。
當初在官莊夜襲王自用之後，賀人龍休整了一段時間，在山西又打了幾仗，不久前調入河南。剛入豫境，就接連消滅了皮里針、八金龍兩家小反王。張家玉、張石寶兄妹遇到的官兵就是他們。
李自成在突襲別人的時候，自己也讓人突襲了。賀人龍尾隨外出打糧的闖軍鎖定了闖軍老營的位置，隨後便發動了襲擊。
但賀人龍的突襲並未起到預想中的效果，他在離闖軍老營四五里的地方被發現了。按照王瑾的要求，闖軍這次的偵察部署屬於嚴重的不合格，不過還是提供了兩刻鐘左右的預警時間，賀鎮兵馬抵達闖軍營壘時，已經有闖軍士兵上牆守御了。
賀人龍試著攻擊了幾次，發現難以得手，就帶兵撤退了。可一旦被賀人龍黏住，就沒那麼容易擺脫。田見秀與賀人龍接連交戰數次，戰果不太理想。賀鎮兵馬十分梟悍，闖軍第一次和他們交手，吃了點虧，先後死傷數百人。
還有一個壞消息是：曹文詔要來了。
人在異鄉，見到老鄉應該是很高興的事，不過闖軍現在最不想見的就是老鄉。田見秀只能帶著大家後撤，讓李友負責斷後。
李友的手下也以米脂兵為核心，與賀人龍部下的不少人都認識。他斷後不是靠打仗，而是一邊喊話，一邊拋棄財寶物資。賀鎮兵馬都忙著爭奪戰利品，追擊速度大大減緩。
賀人龍留了個心眼，另派兩支兵馬壓住陣腳，不給闖軍留反擊的機會。田見秀也沒想反擊，賀鎮銳氣正盛，不是這點小伎倆能擊敗的。趁著賀鎮發生混亂的機會，闖軍抓緊時間向東撤退，恰好遇上了劉芳亮和馬世耀，兩下里兵合一處，向李自成靠攏。
「還分兵？」田見秀頗存疑慮。和李自成會合之後，闖營的處境反而更差了。在衛輝搶到的大量物資讓闖營的機動性大大下降，現在和曹文詔、賀人龍決戰顯然非常不利。
李自成很堅決地說：「正因為現在不適合決戰，所以才要分兵。只有打亂官軍的部署，才能為我們爭取一個更有利的態勢。賀人龍進入了河南，山西的防禦必然出現空缺。我們在這個時候突然把戰場拉回山西境內，定能讓官軍手忙腳亂。」
田見秀說：「可王瑾不是已經來信說，要我們等到黃河封凍之後便過河去和他會合嗎？這個時候去山西，說不定後路會被截斷，要按期過河恐怕會很困難。」
「現在才九月而已，來得及的。」李自成還是堅持自己的意見。田見秀無奈地說：「好吧，那這次必須我來帶隊。」
「喂，這是我提的主意。」劉宗敏可不能把自己提出的危險任務讓給別人。田見秀說：「就因為是你提出的才不能讓你去，就因為我反對，所以我會比你更謹慎。我帶四個大隊去，我要九條龍、李友、老白、二虎。」
田見秀平時溫和謙沖，可一旦較起真來，還真沒誰擰得過他。既然他非要去，劉宗敏也就不和他爭了。這是劉宗敏的一貫風格，無論是過去在小酒館喝酒時搶著結帳，還是現在搶著出兵，只要有人搶，他就不爭。
劉宗敏當然不是個與世無爭的人，他不爭是因為嫌麻煩。推來搶去的，實在是太浪費時間了，還不如直接聽李自成指派，反正留下來的人的任務也不會輕鬆。
田見秀點的四個老管隊都是相對老成穩重的，去山西對他們來說當然不是什麼新鮮事，不過這一次與之前情況大有不同。在官軍的圍追堵截下，晉東南一帶的反王們都已經進入了河南境內，田見秀得在毫無友軍支援的情況下深入敵後。
按照預定計劃，田見秀等人將渡過丹水，攻擊澤州州城。就算闖軍已經打下過兩個府城，澤州這樣的直隸州州城被攻擊也是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情。因為衛輝被破而集中起來的官軍們勢必分出一部分兵力增援澤州，闖營的不利處境也就緩解了。
田見秀所部五千餘人突然攻擊了輝縣的鴨子口，駐守在這裡的官軍是闖軍的老熟人了——王進朝麾下的一支隊伍。
這些部署在太行山各處隘口的官軍的任務就是堵住反王們返回山西的道路，所以對於遭到攻擊是有準備的。事實上，這也不是他們第一次被攻擊了。不久前，一條龍薛成才、一丈青曹威兩家反王就試圖從這裡突圍返回山西，但是被官軍擊退了。
但這一次不同，鴨子口的西側就是雲台山。谷可成帶了一百多人抄小路上了雲台山，聯絡了在玄帝宮裡做道士的那幫老兄弟，由山北小徑抄到了鴨子口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