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是最重要的資源。
新倫敦工業院。
季林走入大堂,工業院的看守對他來說和不存在沒有區別,在夜色的掩護下他可以輕而易舉的從正門進入。
有些灰暗的大廳里躺著幾個酒鬼,他們靠在角落的在桌子上對著映出乾燥痕跡的酒杯。
一抹光點漂浮在大廳中,帶著絲絲煙氣而緩慢上升提高。
「那些傢伙應該是被開除了吧,真可憐。」
尼古斯特斯拉叼著香菸,那沒有任何標識的普通香菸在空氣中擺動搖晃閃出一絲火光。
「我來緬懷我的朋友法拉第,他死的時候還抱著他的電學手稿告訴我要繼續下去,順帶看看這座建築物發展得怎麼樣了。」
乾淨的一塵不染,又沾滿了研究人員的血淚。
那些乾淨整潔的設施不是給他們使用的,而是提供給那些出身高貴的貴族學士們使用,他們這些最普通的研究員只能抱著導師的手稿日復一日的重複著計算。
直到某一個項目結束,他們再也不被需要,然後被開除。
這就是普通研究員的命運。
不止是公認是這個模式下的消耗品,研究員也是相同的存在。
「這裡還是一如既往的.糟透了。」
他的目光從酩酊大醉的白袍研究員身上收回,落在將面具摘下的東方青年身上。
你呢,你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
黃銅構成的精密齒輪機構在頂端緩慢旋轉著,那些精密的機械只有一個用途,驅動新倫敦工業院中那面無比精確的鐘表。
他們用這種能力向其他的國家彰顯自己在機械學技術上的造詣。
他們相信這面鍾牆即使沒有人維護也可以一直穩定而且堅定不移的走下去。
這個世界沒有永恆,也不會存在永恆。
「而錯誤會不斷累積,一點小錯誤在時間的流動中成為更大的錯誤,正如一個政府如果沒有自我糾正能力就必然在時間的洪潮中傾覆。」
他站在那面鍾牆前,緩慢而堅定的指針掠過,驟然間黯淡下來的工業院大廳中似乎只剩下了他和季林兩個人。
「機械也會出錯,對嗎?」
季林伸手按在金屬牆面上,感受著齒輪咬合間產生的震動與痕跡。
很奇妙。
最初的生命誕生於一次錯誤的複製,這顆星球上的演化都源自基因的錯誤複製。
那麼機械會有錯誤嗎?
會有的。
設計中為了精密計算而存在的機械,一旦發生錯誤只有損壞/失能的結果。
但符文的力量改變了一切,符文的存在賦予構造體以最低等的智能。
只需要一個錯誤,一個極為巧合的錯誤。
鍾變成了種。
一個新的種群誕生了,縱使它還懵懂無知,它還無法像自己的造物主一樣看待這個世界。
但它在這個世界,在一次錯誤中甦醒了。
他早該想到的。
「我去底層看過了,他們擴建了大量的電力設備,使用電的高效傳導特性來讓這台機械得到更強的演算能力。」
尼古斯特斯拉輕輕踢開腳底下踩著的那個酒鬼剛剛喝完的啤酒瓶,它翻滾著,在陰影中的某處停下。
「只需要一次巧合,一次無法理解的意外,生命最初就是這麼誕生的。」
「所以你離開工業院的原因?」
季林轉身看著那名穿著簡單工裝的工程師,加上他那鬍子簡直是和路邊的工人頭領沒有任何區別。
「不,純粹是因為這裡是個爛地方,它將我熱愛的一切視之無物。」
尼古斯嘴裡的香菸燃盡,廳中唯一閃亮的火光在漫長的灰暗中熄滅。
「這就是我的故事,這就是我的故事中的那部分。」
只是一名普通的工程師的故事。
「所以這裡的那台大型機械式計算機真的有了知性,對嗎?」
季林雖然已經覺得沒有理由再詢問了,但他還是開口問道,想要確定這個驚人的事實。
尼古斯不置可否。
「哦,對了,季林先生。」
尼古斯特斯拉露出一個笑容,那是一個帶著些許殘忍的笑意。
「你應該知道那些追求永生的瘋子想要在加冕儀式上發起一次襲擊,我們來猜一猜到底襲擊會從哪裡開始.?」
他對那些貴族和皇室心中沒有抱有半點憐憫。
謎底一開始就在明面上。
大型奇觀差分機的開機儀式。
騎士們的聚集。
皇室的加冕。
基本集中在同一個時段,而皇室為了最大效率利用資源必然會把這些活動置於一起,在彰顯帝國過來的同時起到極好的宣傳效果。
那會是一場超過他想像的災難。
季林砸吧了一下嘴。
差分機/大型機械式計算機,這個世界建造的最精密的機械。
只要是機械,都有可能被轉化——轉化成為超乎想像的構造體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