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台地脈核心被繁雜的支架固定，形成正三角形的三個角，而中間則放置著一個被放大無數倍的中和裝置，來往的玄衣機關術師皆驚嘆。
它太大了，大到需要兩台機關鳥才能抬起，人類站在這四層樓高的重型設備面前都會深感到自己的渺小。還好其中主要為鏤空結構，實際重量並沒有外表看著那麼沉重。
歸羽很興奮的和季林說著波和頻率的事情，這兩個詞彙都還是季林教給她的，她卻好像發現了新大陸，整日在鑽研著中和裝置的本質。季林幾乎是唯一一個能夠跟得上她思維節奏的人。
他們要出發前往皇城。
是，這個世界地脈最盛之處就是皇城所在，也只有在那地脈最盛之地才能建起皇城，以控制天下一切。天下地脈本是一體，他們只要在皇城引爆地脈中和裝置，沿著地脈擴散開的能量波將會沿著地脈掃過。
這些攜帶著信息和不同頻率的地脈能量波將會在抵達地脈塔的時候發揮中和裝置的作用，將那些地脈塔也變成季林最初來到這個世界看到的景象，將它們變成一個節點。
一個接著一個。
如果能在宇宙俯瞰，那應該一場相當壯麗的煙花。
而人類再也不能如此輕易利用起腳下這片大地的能量，所有使用地脈造就的巨型構造體和器械都將隨著時間流逝而逐漸轉化成一堆爛木，經過地脈洗淬的木材也許還會保留它們極為堅固的性質，機關術和地脈賦予的活性再也無法復現。
寬大的整備廣場上，擺放著大量堪稱驚人的機關獸，這是整個墨門將近50%的大型機關獸，獅虎鷹蛇牛羊鳥，各型皆有。
這些機關獸身上都用紅顏料畫出一條寬長的斜面，遠遠看上去就像一面顯眼的旗幟，以便將他們與其他人區分開來。
再多，他們也湊不夠能啟動這些機關獸的人，他們能夠信任的人就只有這麼多。
還要將二十歲以下的人全部留下，他們將是最寶貴的種子。
那人數就更少。
季林看著逐漸西沉的淡淡紅芒。
明日拂曉，所有節流閥的倒計時都會走到盡頭，只要他啟動機關術驅動的構造體，就會被狂暴的能量涌流直接過載癱瘓，癱瘓會集中在供給線路和調控線路上。
已經有九成的機關術驅動的構造體被安裝上這種微小的癱瘓裝置，他們只需要面對剩下的一成，可即使是這剩下一成，想要越過城防抵達最深處的的龍脈塔也絕非易事。
此行的他們人數不多，所有可以被調用的機關術師和平民都聚集在這裡，大部分墨家子弟都不知道這件事，行動是在絕對保密的情況下進行的，皇城的衛隊是絕對不足以抵擋他們兇猛的攻勢，只要沒有援軍，他們的行動無失敗可能。
「老師。」
王慶跪下，對著自己的老師輕輕磕了三個響頭。
「王城一行，徒兒恐怕不能歸來。」
他已經心存死志。
他又維持著跪下的姿態朝著祖師爺的畫像，磕三下。
「徒兒不敬，為救蒼生，要毀去墨家崛起根源。」
此後不知道需要多少個千年，地脈才會重新凝聚成形，而那時，他們的機關術也許早就失傳了也說不定，沒有人學習的技術，這門技術也會死去。
等到它們重新匯聚的一天，也許，他們就有了更好的使用地脈的方法。
「我此行成功，墨門必然要遭到他們的瘋狂反撲，屆時還要依靠老師保護墨門不被毀。」
王慶起身，直視著老者，老者平靜而欣慰的看著這位已經十餘年沒有見到的優秀學生，此時看到他成長忽然起了一絲惜才之心，也許在他手裡墨家真能打下延續千年的根基。
「你可以不用去的，那個人，很有能力，只要留下，你就是下一任墨家巨子。」
老者勸導道，他這些時日已經見識到了季林的能力，這份周密的計劃就出自他手。
「不必了，老師，我這領頭人不去赴死，讓一個外人帶著我一眾墨家子弟赴死也太丟人。」
王慶笑了笑，想到自己一路走來看到的暴行，慘劇，還有自己這被貶十年所見的人生百態。
「我們自己惹出來的禍，最後還是讓我們來收尾吧。」
這一切都因他們對地脈的利用而起，終將以他們將地脈摧毀而告終。
必須有人要成為這個世界的罪人。
一百年的時間.
這是他們的力量能做到極限，也只能做到這裡，但他們已經將黎明世界許以後人。
他站直了身，對著祖師爺的畫像拜了最後三拜，毅然的轉身走出門去。
————
十個小時，每個小時五十千米的速度，五百公里的超長奔襲可讓他們直達皇城，趁夜色未央，一擊尖刀直插入這片大地的心臟中。
安裝中和裝置，啟動。
百年之後，世間再無地脈殘留。
所有人都清楚這份簡單而好記的計劃，將是接下來他們用生命也要完成的最後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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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他們根本看不到未來的任何景象，甚至就算他們正常活下去也多半是活不到百年之後的世界。
那些仇恨已經被轉化成了什麼嶄新的東西。
五百人的隊伍中一片寂靜，絕大多數人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他們要改變這個世界。這個逐漸衰亡的世界在他們胸中積攢著憤怒、悲哀、不甘。可真當有人站出來，教授他們知識道理，他們的同僚也站在他們面前舉起旗幟，他們卻開始迷茫和畏懼。
地脈，那是他們這片文明賴以為生的東西。
這是最底層的人也知道的事實。
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座延續千年的龐大帝國，縱使它自我糾錯能力早已失效，已經臃腫無比得像是腦死亡的植物人。但它任然是這片世界上最龐大的，最精密的機器，機關術的任何造物與之相比都相形見絀。
而他們現在就要出發毀掉地脈，為未來的，這片大地上的文明留出一絲生機。
若要跳出歷史的死亡循環，只有為文明賦予決意，斬斷循環，創造未來。
所有人都不知道這一場行動會將這個世界帶向何種方向，季林不知道，王慶不知道，出身底層的機關術師不知道，出身寒門的機關術師也不知道。沒有人能夠想像一個自己從未經歷過的未來。
但他們知道。
沒有機關術，貴族和世家就不能那麼輕易的屠殺平民，沒有星脈術，他們就不會這麼輕易的操弄自然。貴族身體裡流淌著的血，從不比平民高貴。
但他們知道自己要做。
往前走。
只要往前走，就有無限可能。
（至少咱寫爽了，睡覺，Uw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