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四十日,季林終於走到這個世界最高權力者之一面前。
歸羽師父,當代墨家巨子。
老者穿著一身玄服,玄服上紋著古典而綿長的紋路,穩重平和。
他與歸羽走入房間內,季林靜靜地聽著歸羽敘述著他們這一路的故事,從地脈異象,再到受襲,
師徒交談兩句,老者就讓歸羽去外面等待。
「你又是誰。」
坐在居室中的老者終於將目光放在季林身上,就算此前歸羽已經向他介紹過季林的身份,他依舊在獨處時對他拋出這個問題。
你到底是什麼人。
「一個想要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的人。」
季林沒有正面回應問題,他沒有辦法回答的問題太多,僅表明自己的立場是和歸羽一致。
他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浪費在這個世界裡,取得信任,完成任務,一步一步的緩慢前進對他來說太慢。季林停留的時間被系統限制死了,最多一百二十日,此行路途上就已經用去二十日有餘。
他沒有時間,這個世界也沒有太多時間。
當歸羽離開,他開始這位老者進行敞開的交流。
老者只是點頭,沒有在這個話題多過詢問。
「你需要什麼?」
他問。
目光不再溫和,帶著審視和質問。
老者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徒弟這麼信任一個男人,他不想自己的徒弟遭其他人的矇騙,卻也想看看這人的水平如何。
「我要人。」
「我會給你調一百人。」
「不,我要所有人的戶籍,我要親自選人,我要選兩百人。」
季林直視老者的眼睛,古井無波,許久後,才從中能看到一絲波瀾。
那是驚訝。
「你要做什麼?」
老者終於鄭重的問道,隱隱從中嗅探到一絲未知的味道。
「為這個世界留下一批種子。」
這句話本不應該是他來說,這件事也並不應該是他來做。
但季林知道,自己此行剩餘時間不多,也是最適合做這件事情的人選,他已經選好自己的支點,那麼就要讓時間來撬動這個世界。
一項交給現在,一項交給未來。
種子遲早有一天會發芽的。
他們談了很多,從必須招募農民階級與寒門出身的子弟,談到政治可靠的概念,別說有貴族皇室出身的人,哪怕同情貴族皇室者存在一個,都會對他的計劃產生影響。
他要機關術師,還要找那些與貴族們有深仇的墨門機關術師。技術與知識的不足可以靠學習來彌補,而政治上的不可靠則需要血淋淋的現實才能讓一個人改變自己的立場。
純粹,才能延續。
季林深知自己在這方面只是嘴皮子稍微厲害一點。
而季林也正好在這個副本中試驗一下所想的部分制度,再將這些經驗中有用的那一部分將會用於領地中。他不是什麼特別厲害的天才,治理內政也並非哲人王,但他有足夠的試錯空間,將正確的方向和政策帶回自己領地中去。
系統為他們提供了一片廣闊的試驗場。
「你在鍛刀。」
老者與他談完,沉默許久,抿了一口茶。
「地脈是人的劃分,不是自然的。」
接著緩緩地說道,仿佛要對他這個外人說出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也不願意面對的現實。
「冀青徐揚荊梁雍豫,天下九州,再加外擴的三十一州,四千縣有餘。這天下地脈本是一體,地脈塔與地區只是我們的劃分。」
所有人都知道。
只是沒有人能看見,或者說想看見房間裡的大象。
天下地脈本為一體。
那意味著.
「是的,那是有可能的。」
老者確認了季林的猜想,仿佛他說出來就是讓季林知道的。
一次引爆,毀滅天下地脈,只要他們能夠找到準確的節點。
老者點明了重點所在。
「我肩負著墨家的傳承,擔子有點重。」
老者笑了笑。
「墨家機關術就是依靠地脈才能如此繁榮發達,讓皇朝達到現在的前所未有之盛世,人民曾安居樂業,神州大地再無一餓殍,那是多麼美好的八百年啊.」
放棄地脈,他們引以為傲的星脈術與機關術再難復現榮光.也許會就此失傳也說不定,誰下了這個決定,誰就是墨家的罪人,也會是墨家最大的罪人。
人們連十年後的事情都看不到,何談一千年後的未來。
否定地脈,他們整個皇朝這一千年,一千五百年的時間,所造就的一切輝煌.
空中樓閣。
而只要還維持著地脈,興許他們還可以等待地脈緩緩恢復,所有人蜷縮在幾座城市裡,當一片地區的地脈歷經百年從乾涸恢復過來後,他們就還能去獲取能量來補充。階層之差如天壑再難僭越。
很有一種賽博朋克的味道,季林聽著老者的話,想到。
代價則是除了那幾座城市以外,其他的地方都不再宜居,難以耕種。
「他們不會想看到這樣的世界的,拿走吧。」
老者將手裡的令牌丟給季林,季林接過,看著黑色令牌,抬頭問道。
「為什麼?」
老者笑道,發自真心的笑了一下。
「我從你的身上能看到一些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東西,也許你真的有可能改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