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暗夜果園
拜亞大領主站在巨大的全身鏡前，兩個男僕正圍著他打轉，精緻的長袍已經穿在身上，他暗棕色的頭髮抹了油。
他向拉尼雅女王求婚，以半脅迫的性質，而且運氣不錯，他成功了！
拉尼雅並不喜歡自己，但貴族之間的聯姻一直都是如此，利益才是最關鍵的，他許諾自己會保護拉尼雅，並且幫助他重新奪回蘭德王國的政權。
接下來幾天領地之內都會舉辦慶典，不止是山妖城堡，而是包括山妖城堡在內的六個村莊。
這些村莊的民兵是哨兵，拱衛著山妖城堡。
他雖然不知道呢喃婆說的那個未來是否已經被改變，不不不，已經被改變了，自己會迎娶女王陛下！
但很快一隻信鴉帶來了緊急傳信。
「一支蘭德王國的騎兵？方向是瑞文？」
拜亞大領主臉上的笑容消失。
他第一個想法是拉尼雅的「幫手」來了，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如果對方效忠女王，自己和女王結婚以後，對方也會向自己宣誓效忠啊。
「可惜只是路過啊」拜亞大領主滿臉遺憾。
這場婚禮將會持續數天，包括沐浴、禱告、賜福等等，以前的拜亞大領主最討厭這些繁文縟節，每次他都會躲起來悄悄打哈欠，可是當自己成為主角以後，他忽然發現這些儀式的美妙。
想要讓一塊肉變得好吃，就要耐心等待，開胃菜、禮儀、交誼舞，每一項都是讓肉更美味的關鍵步驟。
貴族，真優雅。
……
「艹！」林德啃了一口肉。
他有百分之三十的概率相信拜亞大領主和「老鼠」有關係，理由很簡單，對方是距離捕蛇人要塞最近的強大勢力。
翠崗，根本不可能，還沒靠近要塞就會被大蛇羅楠一口吃了。
別看那傢伙長著一顆人頭，但是看他蠕動的巨大蛇軀就知道，肯定不挑食，就翠崗那點力量湊過去，肯定被一口吃個精光。
而且他聽了多麗絲的分析，自己作為「貴族」完全有效忠女王陛下，以及幹掉謀逆者拜亞的理由。
比起等待，主動進攻顯然更符合這個時代的做事風格。
一切只是猜測，但林德仍決定回來接觸一下拜亞大領主。
不要說百分之三十，百分之三的概率他都敢上門找麻煩。
既然女王陛下結婚，作為蘭德貴族的自己，去參加一次婚禮應該沒問題吧。
暗夜果園已經近在眼前，林德將注意力強行挪回來。
這是一處坐落在溪谷內的莊園，菱形磚堆砌著半人高的院牆。
一顆顆枯木扎在地上，隨後被長著黑色葉子的樹藤纏繞，搭建出一處完全隔絕了陽光的黑暗區域。
士兵們早已在第一時間停下來檢查武器和裝備。
火山怪鳥在這場戰鬥中無法發揮作用，食腐者則躍躍欲試。
包括林德也在檢查自己身上的裝備，誰也不想死在微不足道的小事上，所以他們要將一切準備好然後再去拼命。
「我迫不及待經歷一場大戰！」皮爾說道。
他的話得到了周邊星龍大騎士們的認可，擁有了更強大裝備，更強大力量以後，他們都在渴望著一場真正且純粹的戰鬥。
翠崗的那場戰鬥，不，根本不能稱之為戰鬥，讓人感覺無趣。
如果暗夜果園和翠崗被列為同屬於瑞文城的下屬村莊，那可能意味著他們只需要一到兩個人就能解決這裡。
但也許會有一場惡戰呢，畢竟林德大人希望能活捉的敵人，肯定有一些真本事。
「別用弓弩」皮姆說道：「皮爾！」
他之前用秘紋弓弩一箭幹掉了那個可憐的大騎士，如果這次再不小心幹掉了林德要抓的俘虜，肯定有人要遭殃。
「我會瞄準他們的膝蓋，就那樣嗖——」皮爾比劃著名。
殺死敵人，取得勝利，就這樣。
「你很悲傷？」多麗絲走到林德的身旁，看著他用油一遍遍擦拭著那一把斷劍。
她能感受到斷劍上湧出的力量。
「你可能不會相信，我一路走來殺掉的大多數是人類」林德說道「一直都是人，死在我們手中的災厄占據極少數。」
這個世界明明被災厄占據，人們被災厄折磨的水深火熱，可回顧一圈後會發現，與自己有爭鬥的一直都是各方人類勢力。
「立場不同」多麗絲說道。
「我當然知道這些」林德點頭：「只不過有時候會對自己所處的世界感到奇怪，也許我們並不是那麼純粹。還好，我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殺敵。」
士兵們胸口燃燒著的火熱。
突襲暗夜果園的號角即將吹響。
在末日之前，多麗絲從未見過如同眼前的這一幕，幾十個可能會被吟遊詩人傳頌，可能會在某一場戰爭中大發神威的「戰神」，組成了金色的矛。
他們人數不多，但卻比千軍萬馬更有力。
災厄戰馬刨著蹄子，張開長滿了獠牙的大嘴，黏連的口水從齒間墜著。
食腐者也使勁往前竄，繃緊了拴著自己的鐵鏈。
多麗絲靜靜注視著這一幕，她敢保證自己的祖母也從未見過這種場景，這讓她有一種荒誕的感覺，仿佛自己成了「邪惡」的一方。
驅使著災厄的強大一方，在故事中一般都作為反派出場，而弱小的那一面通常才是「主角」。
衝鋒開始，馬蹄踩碎了溪谷亂石，起伏不定的小坡無法阻撓戰馬前進的腳步。
耳畔只能聽見轟隆隆的聲響。
多麗絲很快就只能看見亮起的金色光輝，他們就如同真正的太陽騎士一樣照亮了黑藤蔓陰影的空間。
空氣溫度變得灼熱，樹藤被高溫燒灼的捲曲。
林德並未立即行動，似乎是準備遵守自己保護多麗絲的諾言，多麗絲也相信他絕對不是在害怕。
「您是否會害怕？」她看著林德，還是問了出來。
他已經將那把斷劍扛在了自己的肩頭，斷劍壓著肩甲，充滿了壓迫感。
「你想讓我說實話嗎？」林德問道。
「我希望您能夠說實話。」但她很擔心林德此時會脫口而出「害怕」這個詞，因為她也不確定在已經開始衝鋒的戰場上聽見領主怯戰會如何，至少她肯定會很慌張。
「不會！」
林德說道：「如果只是往前沖，根本不值得害怕，這個世界上不存在不會被擊敗的敵人。」
「您的意思是，您也會被擊敗？」
「哈哈，我經常被擊敗」林德說道：「我成為領主可不是靠著什麼不敗戰神的稱號。」
「那是靠什麼？」
「因為我不怕被擊敗。」
聊天好像陷入了僵局，多麗絲不是很喜歡這種聊天氛圍。
「沒有什麼東西會讓您害怕嗎？」她也不知怎麼回事，聊天話題突然就從這場戰鬥轉變成了追問林德會害怕的東西。
「我會殺掉讓我害怕的東西。」
「殺不掉的那些呢？」
「那就讓他們害怕我。」
林德的身影沖了出去，就像是一隻獵鷹，一頭雄獅，他胯下的災厄戰馬奔跑的速度很快，完全像是直接被彈出去一樣。
最前方的大騎士們已經徹底撕碎了暗夜果園的一堵堵院牆，奔跑擾動的氣流帶來了風暴，風暴徹底撕裂了暗夜果園的陰暗氛圍。
始終沒有東西出來，暗夜果園似乎完全無人看守。
大騎士撞爛了莊園大門，重重砸進莊園大廳內部。
洶湧的黑色火焰忽然轟出，一起跟著爆發的黑色火焰噴湧出來的是剛才衝進去的大騎士，他重重砸在地上，武器脫手。
胸口盔甲被黑焰刀鋒撕裂，傷口上燃燒著漆黑的火焰。
空氣中帶著讓人焦躁不安的火焰氣味。
皮爾與皮姆緊接著沖了進去，黑焰點燃，不停有人被黑焰掀翻推出來，莊園的那一扇大門好像成了無法逾越的天塹，任何試圖跨越的人都會被黑焰掀翻。
在靠近莊園大廳後，林德縱身一躍脫離了馬背，背後展開炎翼，十子的能力他能運轉隨心，也包括了借用炎翼滑翔。
雙腳扎進莊園大廳中。
一股令人心生厭煩的氣息迎面撲來。
旋即便是漆黑的火焰。
當身體被火焰纏上的瞬間，林德的身體也開始瘋狂抗拒著。
疼痛！
黑焰對精神進行著燒傷，也幸好林德的精神和意志足夠強大，他已經承受過太多次劇痛了，讓火焰在血管中流動都能撐得住，這些疼痛他一樣能抗住。
隨後是熔爐紋章對火焰的吸收，火焰無法對林德造成傷害，只是黑焰不止火焰而已，還有詛咒。
於是，環蛇紋章也主動閃爍起來，林德非但沒有受到傷害，反而身體在詛咒的加持中變得越發強壯。
黑焰將林德吞噬，可只給他留下一股來自靈魂的惡臭和厭惡，以及對他的精神造成的些許傷害。
遮住視線的黑焰很快消失。
林德看向自己的前方，那是兩個漆黑的身影。
他記得蘭德王國應該沒有黑種人，或者說誕生了類似綠皮的新種族？
在他們的身上散發著惡臭，就像夏天漚爛的下水道污水發出的味道，他們兩個囈語著，發出怪異的腔調。
如果這就是黑火兄弟，林德可以確定自己沒找錯人，他們的氣息並不算很強，也不過是上位大騎士而已。
而且唯一倚仗的進攻手段就只有黑焰。
黑火兄弟又一次抬起了手。
火焰爆發。
「克洛里的爆炎」
林德對其無比熟悉，剛才將大騎士們轟出去的就是這種黑色爆炎。
但林德無所畏懼，他對黑焰的詛咒不在意，甚至懶得躲避，大步往前。
黑火兄弟明顯沒想到會這樣，進攻手段在碰到林德之後徹底啞火，更可憐的是他們根本不知道進攻暗夜果園的人是誰。
黑火兄弟對視一眼，他們忽然化作兩團黑色的火焰分散開。
林德能做的就只有追擊其中一個，剩下的另一個交給自己的士兵，他們肯定能抓住。
他追著黑焰跑到了樓上，二樓的情況讓人忍不住皺眉。
屍骨，很多屍骨。
黑火兄弟正在研究著什麼東西，需要大量的屍體。
林德的視線掃了一眼便注意到旁邊一具屍體已經成了特殊的培養皿，有驅蟲從屍體的眼眶中鑽出，似乎是為林德的到來感到不滿，屍體正搖搖晃晃試圖站起來。
「黑焰的不潔聖杯」林德十分厭惡的看著這一幕，已經有了猜測。
屍體死去的時間不算太長，其胸口被挖了一個洞，裡面堆滿了泥土，有一株植物苗已經破土而出。
那具屍體搖晃著坐起來時，黑色幼苗也在掙扎。
已經完全失去了生機的肌肉勉強掛在骨頭上，隨著殘破的屍體移動，泥土和肌肉搖晃著簌簌往下大塊掉落。
不過在奇特的培養皿屍體對林德發動進攻之前，林德已經當前一步走到其面前，左手按住屍體的肩膀。
他的大手就像是金色的鐵鉗，牢牢控制著屍體動彈不得，另一隻手抓著屍體的腦袋猛地一拽，就像是拔一顆野草一樣輕鬆。
脊椎對腦袋的離去沒有半分挽留，腐爛的血肉展現在林德面前。
林德決定推翻自己之前的認知，也許屍體並非被剖開胸膛往裡面塞了泥土，而是從口部往肚子裡塞。
隨著腦袋被摘下來，脖頸食道中是腐爛的泥土。
食道有著非常不正常的擴張，這是被某種外力強行往裡面塞東西而變大導致的，且一直到死都沒能將喉嚨里的東西吞咽下去。
大量的驅蟲在泥土中翻湧。
黑火兄弟明顯在日記或者黑焰的不潔聖杯中得到了些其他東西。
被摘掉了腦袋的屍體對忽然抬起手臂，試圖用它不停抖著一條條缺乏粘性的追著肌肉條的手臂抓住林德。
火焰爆發，瞬間將屍體轟爛。
高溫火焰難以一瞬間燃燒濕潤的泥土，屍體潑灑著腐液與泥漿，他沒能抓到那團黑色的火焰，對方在掌握的力量油滑的就像泥鰍。
不止是樓上，外面也爆發出了廝殺和驚呼的聲音。
林德衝到窗戶前，從二樓往下放俯視。
那些黑色的藤蔓已經被絞爛，但地面翻湧著爬出來一具具腐爛的屍體，它們眼睛閃爍著詭異的光芒，數量近乎無窮無盡。
「這些就是果園裡種的果子？」皮爾射了兩箭，然後無奈的發現箭矢造成的貫穿傷害無法讓人滿意，腐屍沒有致命弱點。
砍掉腦袋也不管用，他們只能選擇將腐屍的腦袋砍下來，然後卸掉它們的四肢，要不然就一把火燒了它們。
大騎士們遭遇了這場的預料之外的圍攻，敵人的實力並沒有多強，但是無窮無盡的圍攻讓他們感覺棘手。
腐漿在滅火方面好像有著某種近乎魔法克制的作用。
他們能一個人同時對付五個，甚至是六個腐屍，可腐屍的數量越來越多。
暗夜果園，種下了很多「果子」。
爆炸的火焰，還有被兇猛重擊砸爛的肢體，腐屍被進攻撕碎，身體的部分在天空中飛舞著，但它們並不會畏懼，進攻生者似乎是它們的本能。
一根根沒有什麼力量的怪異指頭，偶爾也會突破防禦抓在大騎士們的胸甲上，但又難以造成太強的傷害，只會留下嘎吱刺耳的抓撓聲。
但僵持下去，情況會越來越糟糕。
很快，糟糕的情況發生了。
「咳咳！」
一個大騎士忽然開始咳嗽，他噴出了泥漿，以及一些蛆蟲。
恐怖的一幕讓在場所有人不寒而慄。
這就像是某種恐怖至極的感染，而感染的原因只因為這個大騎士被不慎抓傷。
「啊！」大騎士慘叫著。
蘭德步兵的頭盔面甲縫隙里有一條條蛆蟲擠出來，肥碩蠕動的蟲子讓人下意識屏住呼吸。
旁邊的士兵立即幫忙摘下他的頭盔，便看見了讓人驚恐的一幕，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一幕。
士兵的鼻孔，眼睛，耳朵，嘴巴里不停有蛆蟲鑽出來。
「別受傷！」皮姆大喊。
「防守，別受傷！」
絕對不能受傷，否則就會變成那種東西！
洶湧的火焰一次次焚燒橫掃前赴後繼湧來的腐屍，作為戰鬥力更強的一方，當士兵們真的認真起來以後，戰況很輕易就被扭轉。
他們只是錯估了敵人的進攻模式，誤以為這和曾經的亡靈攻城一樣。
暗夜果園內，惡臭隨著一茬茬倒下的腐屍擴散。
敵人的數量仍舊無窮無盡，但他們已經控制住了局面。
遠處忽然傳來了爆炸聲，巨大的火光在樓上爆發，皮爾很確定那是林德，震碎了窗戶翻湧而出的火焰遠比之前的黑焰更恐怖，火勢兇猛的近乎要直接將整個莊園小樓包裹住。
……
林德又一次找到了那團逃走的黑焰。
對方也從黑焰狀態脫離，站在那裡靜靜看著林德，漆黑的臉上擠出了笑容，好像是很高興林德的自投羅網。
衰敗腐爛的屍體沖了過來，這是一具大概在兩米五左右的巨大腐爛屍體，其身體的主人生前應該很強，或者乾脆是的新種族亞人。
每一步奔跑都會將地面踩踏出大坑。
「如果比拼誰能踩出更大的坑來判斷實力強弱，以後還有路嗎？」
在他眼中，無法掌控自己身上力量的肥胖腐爛屍體只是一具可以移動的木偶。
強者最基礎的就是要學會控制自己的力量，否則如萊昂那種級別的史詩級強者，會不會走路後蹚出一條小峽谷？
斷劍咆哮，隨著林德快速削斬，空中劃出橙黃色圓弧將巨屍籠罩，旋即一條滾燙的焚燒線出現在屍體的腰間。
其上半身在慣性中繼續往前撲，雙腿卻失去控制倒在了地上。
腰斬！
斬斷處平滑如鏡。
他將高溫壓縮，並在那一瞬間爆發，火焰沒有燃燒，但熱切割效果不錯。
黑火兄弟並不驚訝林德能解決一具巨屍，可是接下來咚咚咚的巨響不斷，從起身後衝出來幾十具巨屍。
林德立即調轉斷劍，將力量瘋狂灌輸進斷劍中，隨後反手抓著劍柄扎在地板上。
以他為中心，壓縮到極致的「克洛里的爆炎」爆發。
火浪將整一層吞噬。
……
在有了充足的準備以後，殺腐屍的危險性已經被降到了最低，大騎士們機械殺戮著，他們必須將敵人的屍體碾碎。
即便只留下來一半，都有可能給對方繼續反抗的機會。
屍體越堆積越多，鼻子已經適應了惡臭的味道，直到一具屍體歪倒，然後一具具腐屍全都失去了控制倒下。
大騎士們卻不敢有半點鬆懈，誰也無法保證接下來會不會有更多麻煩。
但隨著那個熟悉的聲音從燃燒的莊園中傳來時，所有人幾乎忍不住想要歡呼。
被抽乾了力量的身體也好像在這一刻完全恢復，精神更是前所未有的充盈。
「打掃戰場，焚燒屍體，焚燒全部屍體！」那是領主大人的聲音：「還有，我們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