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獅鷲砸在前方。
亞當控馬從翅膀堵截中驚險駛過。
穿透煙塵,再次奔跑。
「呸。」
他吐出沙石,平復心態。
這場追逐已經持續很久,戰馬速度和體力成為最大考驗。
不過也有好處,騎術多次晉升,積累起來,也算個收穫。
終於,森林再次出現在眼前,道路也變得熟悉。
亞當毫不猶豫地衝進那個幽暗漆黑的路口,在林海里奔騰——距離目的地,已經很近了。
獅鷲飛行弧線迅速拉高,這才沒有撞到樹冠。
它衝進夜幕,發出憤怒和不甘的鷹唳,隨後就失去蹤影。
亞當不敢懈怠,專注於眼前道路。
夜間沒有火把,他全憑記憶和月光在奔行。
土路蜿蜒,地形複雜,興許踩到什麼夜間覓食的生物,也不一定。
小地圖上記錄著自己曾經到達的地方,雖然範圍固定,但是從事物具體程度來看,應該正確。
亞當並非要回到泰岡達,而是偏離大道,去尋找那隻躲藏起來的【皇家獅鷲】。
他追尋的心底不安,回到據點,發現馬棚被獅鷲襲擊過。
那時,就已經推導出大致情形,也慶幸自己選擇正確。
這種生物性格高傲,充滿智慧,不可能在這種季節,為了食物衝進人群聚集地。
而且,從現場痕跡來看,對方可不是為了幾塊馬肉那麼簡單。
亞當沒有十足把握,不得不去驗證自己的推測,為此,只能返回這片林子。
現在他只祈禱一件事情——那些治療措施,對公獅鷲有效,並且沒有更多怪物突破他的布置。
還有最糟心的結局,那便是:對方已經離開原地,自己這半夜白跑不說,還得……
「呷!」
亞當心頭緊繃,思緒被打斷,地圖顯示紅點正急速靠近。
山道根據地形有所彎折,沒有平原上那麼自由,而且他分心觀察四周,速度也有所下降。
獅鷲拔高升空,在森林頂部盡情展翅,它嗅覺超乎尋常,喪失視野根本無法難倒這個高明獵手。
亞當勒緊韁繩,馬蹄急促蹬踹,整個前半身原地拔高,這才堪堪抵消那股衝勁。
陰影迅速淹沒那匱乏的月光,樹冠發出駭人的折斷聲,零散地橫在前方道路上,周圍生物迅速遠離。
獅鷲破開阻礙,用翅膀掃清兩側,她像是嗜血狂暴的拳手,正準備撕開挑釁者的肚子。
亞當喘息陣陣,毫無露怯地對視上去。
就算不用領主戒賦予的能力去探查對方,隔著俯衝距離遠望,他也能體會到對方此刻的心情。
母獅鷲也在緩和肢體壓力,它肯定不止造訪過據點,而是無意義地屠戮許久。
展開雙翅,那還算健壯的軀幹上,布滿各種樣式的傷痕。
那對橙黃色的瞳孔,帶有強烈的不甘和憤怒,殺意根本不加遮掩。
「你瘋了,你想在發泄憤怒中悲壯地死去,對麼?」
亞當表情有些淒涼,又嘲笑自己,居然去分析野獸的想法——可能早些時候使用領主戒以後,自己也變得有幾分敏感吧。
翅膀已經展開,獅鷲身軀略微離地,開始往這個方向俯衝而來。
戰馬踉蹌後退,連續趕路的壓力使它無法迅速躲避。
「呷!」
這聲嚎叫從遠處傳來,徐徐盪開,終於掃到這裡。
亞當手扶劍鞘,從尾椎到頭頂都緊繃發麻,臉上少有地露出幾分緊張。
因為母獅鷲已經停止動作,頗為狼狽地落在地面上,鏟起碎塊,砸向人和馬。
它昂起頭顱,扇動翅膀,蹄爪急躁地徘徊,已經完全無視眼前獵物。
兩個相似而又略有區別的聲音,在林中交替迴蕩,像是兩個盲人,在黑暗裡無助地伸出雙手,尋找依靠。
風揚起亞當頭髮,吹得他睜不開眼。
獅鷲躥進林子,不停地折斷枝丫,往某處趕去。
【在獵人眼裡,那邊的東西,值得她拋下任何獵物。】
「呼——」
亞當整個人駝下來,不能反抗地被巨獸追殺半夜,誰試誰知道!
他翻身落地,牽起韁繩,往那個方向緩緩走去。
戰馬也有些歪扭,體力接近極限。
但如果將其留在這裡過夜,明天只能回收一具被開膛破肚的馬屍。
強壯獅鷲能夠趕走那些零散紅點,不代表自己有同等威懾力。
刺啦~
秘術匣點燃乾燥落葉,然後是小木桿,最後點燃粗枝丫。
亞當走到半路,又故意停下來折騰許久。
零散紅點都已經近身,又被火光碟機趕遠離,綠幽幽的瞳孔像是螢火蟲那樣漂浮在視線盡頭。
他牽馬繼續向前行進。
想來,對方情緒應該已經平穩,不至於見面就爆發戰鬥。
亞當嗅到草藥味,牽馬跨進自己當初留下來防範野獸的隔離圈,推開灌木以後,再次回到那塊巨石下方。
勁風襲面,火焰迅速往後方逃竄,幾乎被吹滅,韁繩繃緊手臂,馬匹向後疾退。
鋼劍略微出鞘的動靜,隱藏在葉片嘩啦啦的響聲里。
好在,武器沒有拔出,對方也沒有發起進攻。
片刻後……
火把變成火堆,戰馬被拴在身旁,有些不安。
亞當挑高木柴,整個地方變得亮堂堂的,但是並沒有增加多少溫馨,反而有些尷尬。
公獅鷲能夠勉強立起身子,血跡已經發乾,廢棄箭矢和半截鎖鏈,都被丟棄在遠處。
他用翅膀和並不健康的軀體,略微將母獅鷲遮蔽在後方,對人類始終心存戒備。
地上有處理過的野狗肉塊,多半已經被啃食。
牛、羊以及它們的主人,都是獅鷲的獵物。
亞當其實也理解——如果你被野豬酋長打成重傷,又被其它野豬救下,會對其感恩戴德嗎?不添加在菜單上已經是最高待遇。
現在,最後那個碎片已經吻合,整個故事脈絡也清晰起來:
泰岡達領主阿諾德,將它抓走並進行飼喂,後來被叛軍利用,偷盜出來,作為擾亂宴會的工具。
很明顯,它比亞當還要先開啟逃亡。
哪怕身受重傷,不斷苟且,也要往某個方向趕路。
獅鷲獸很早就會確定伴侶,並且依偎終身,它們是忠貞、善戰和勇氣的象徵,會為了配偶奮戰致死。
母獅鷲沒有等回外出狩獵的戀人,在附近徘徊尋找,可能最終只發現某個極為慘烈的捕捉現場。
她性情大變,急躁地在附近尋找。
持續無果後變得絕望失落,開始攻擊人類聚集地,想要壯烈殉情。
亞當嘆了口氣,也倍感慶幸。
如果當初,他選擇將獵物殺死,然後帶回戰利品,嗅覺無解的母獅鷲必然會發現。
當她闖進據點,面對某顆頭顱或者某張皮囊……
現在沒有戰車,更沒有鋼弩,只能用人命去熄滅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