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樹木板細細打磨,鐵箍和釘鞘都卡得緊繃,無論怎麼看都是精緻嶄新的浴桶。
亞當打算泡到半夜,所以水溫偏高。
他臉色並不好,甚至有些漠然,這種充滿儀式感的放鬆過程,其實並不該有其他人存在。
嘩啦啦~
「大人,高興點兒,軍閥和領主都是這樣被服侍的。您是個好領主,總該有點更好的待遇。」
亞當蹙眉長嘆,展開雙臂,幾塊浸潤的布匹蓋上來,據點裡最年輕漂亮的女孩兒都圍在桶邊。
鄉野風俗里,湖邊沐浴的少女,村旁沖涼的野漢,見怪不怪。
文明在生存面前是那麼乏力,占有和享樂永遠占據主流,沒有寵過流鶯的領主,必然有個俊俏的男侍。
昆迪亞大陸危機四伏,夾縫求存者如果沒有適當的地方傾訴和發泄壓力,那才是令人惋惜的故事。
亞當放她們進來,是因為不想有精壯漢子突然推門而入——流民們知識匱乏,但是想像力十分豐富。
「說實話,我感覺自己像被漂洗的水煮鵝,嘶……」
他踩到硬物,從水中撈起,竟然是根斷枝。
【樟茶枝】
「看看,你們甚至為我加好了調料。」
婦人們咯咯笑起來,摘走它,拔掉分叉又扔回水裡。
「領主大人要是天天都是血腥味和汗臭,那我們也太該死了。」
氛圍融洽,俏麗點的姑娘已經開始打趣。
「亞當先生,現在是室內了。」
「什麼意思?」
「現在,可以打動您了麼?」
異樣曖昧的氛圍,隨著騰騰的煙霧開始瀰漫在房間裡。
「您是領主,據點裡沒有男伴的姑娘您都可以帶到房間來,當然啦,有婚禮的話,不少軍閥還興初夜權哦。」
亞當沒有被調戲得面紅耳赤,相反,在他知識儲備中,對風流事情有著不少了解,顯然前身並非枯燥寡慾之人。
但他抿嘴笑著,有時候考慮得太多,野心龐大以後,欲望也變得複雜起來。
「你們領主看著像是買不起流鶯的人嗎?我要去泰岡達,到時候會花掉金鴉銀蟒,犯不著用身份從你們身上拿些什麼。」
揉肩的女人笑道。
「要把簡叫來嗎?那姑娘真可愛,我們一說,她居然真讓出這個機會。」
亞當表情平靜,但是水霧似乎更加朦朧。
藕臂順著脖頸溜到胸膛,肌肉結實,帶著淺淺印痕。
「我知道,大人,您也是傷疤和刀劍里闖出來的英雄,你們幹著了不得的事情,所以心裡都跟亞麻繩似的緊巴。」
亞當緩緩傾倒,保證所有人都能看清他的表情——安然平緩如夜色,包容所有放縱和欲望。
「我從沒跟你們介紹過,」
他雙指比劍,從胸膛那塊白皙的寬闊疤痕上順延而下。
「這道疤,是簡包紮的。」
語氣淡然,陳述中沒有任何情緒,但是讓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態度。
女人們都微笑點頭,活人很少能留下這種面積的傷口,那麼簡對於領主大人的意義,就顯而易見了。
當她們離開時,亞當鬆了口氣。
這趟旅程沒有帶上姑娘的打算,那麼簡在據點中該如何打點,也算處理完畢。
……
【貨站LV1】
【簡陋至極,僅能允許單停,但也算讓錢有個去處。】
亞當在道口旁抬起手,越過山脈的晨曦從指尖掃清昨夜餘味。
首條商道連接著馬修村,馬車一天來回,用貨幣採買些富餘的食物,來幫助據點扛住秋寒和冬雪。
【金錢:51335(單位:銅狼)】
【增長:-1020/天】
虧本貿易還將持續,直到亞當能夠搞定泰岡達的商站,在阿諾德領主眼皮下偷偷整條路線出來。
馬蹄聲響起,貨箱方正,打著木質勾邊,尾端凸出,像是王冠那樣直愣愣地繞一圈,用亞麻綑紮緊實。
據點裡唯一帶頂的車架,被亞當他們帶出來,前往泰岡達。
盧卡·蒙克負責駕駛,座位設置得很高,只要回頭就能俯瞰打包好的貨物、靠坐的領主、昏睡的肖恩。
「還要兩天左右,您可以再休息。這個傢伙應該會駕車,到時候我們倆輪班就好。」
小男人被按在河道里,彪悍健壯的大漢把他像宰豬那樣洗得光溜清爽。
肖恩身心俱疲,幾欲尋死,被亞當用干紅給勸回來,醉透以後打包丟在馬車上,他至今還不知道自己已經隨領主遠行。
「對他善良點吧,他有自己的驕傲,來自安東維森的自豪感,使他無法安於現狀。給個機會,就能幫我們過上好日……」
談話突兀地中止。
【麥粒】
嗯?
備註晃眼而過。
「怎麼了,大人。」
「現在開始叫我名字,我們是山里來的獵戶,賣季產,換份活計。」
盧卡應允,他懂得其中道理。
「停車!」
馬匹嘶鳴著跺腳晃頭,晃動聲消失,肖恩被懷裡的酒瓶撞到,翻個身又繼續睡死。
【鑲嵌麥粒的土塊】
亞當沉思著,手指揉捻,泥沙崩碎,只剩留有麩皮的麥粒在轉動。
樹影婆娑,河道分支在這裡扎進森林,形成迷霧升騰、詭響陣陣的沼澤,屍臭和鴉鳴順著空氣飄來。
「領……亞當,有什麼情況嗎?」
盧卡下車湊過來,低聲詢問,手放在鋼刀上。
【鳥類會翻找啄食那些匆忙行動留下的證據。】
「中午之前能到馬修村,跟留在那裡交易的人安排下去。」
亞當詳細地敘說了接下來的計劃,如果他在泰岡達引起動靜,保不準會有敏感者追查下來。
他非常重視這種一閃而過的危機感——這些糧食痕跡,可能埋下隱患。
據點現在藏在支路,還不是能見人的時候,更別提,面見一位效忠王國的領主!
只有兩種情況會出現備註。
要麼主動留意,要麼關乎命運。
「我在哪兒?哦,老天,我感覺被人暴打過。」
肖恩晃悠著翻下馬車。
酒瓶子咕嚕嚕滾到草坡上,呲溜往下,旋轉磕飛,在看不見的陰影里傳來碎裂聲,還有爬蟲窸窣逃散。
嘔~
「我聽說他只是喝了點紅湯。」
盧卡面露嫌棄。
「不,實際上,他幹掉了我半面牆壁的葡萄酒。」
亞當輕笑著,招手呼喚肖恩。
對方步子虛浮,晃著腦袋,想要找回宿醉消失的記憶,憑著骨子裡的信任,往這邊靠過來。
「咳,來吧,專業商人,要怎麼處理運過糧食的土路呢?」
亞當複述著剛才的討論,肖恩坐在地上,眼皮沉重,隨時可能倒下去。
盧卡看不下去,擼起袖子。
「我把他扔回車上吧……」
「野蠻人,把嘴閉上!」
肖恩睜開眼睛,像是囚徒盯著看守,在盧卡正式動手之前,開口說話。
「找輛舊馬車,馱著石頭在河岸和洞穴之間來回跑幾天,反正那裡只剩下空氣了不是嗎?發現痕跡的人肯定會認為糧食被船載走啦!至於去了哪兒,那只有鬼知道。
最後擺上空箱子,放上割破的麻袋,找個地方處理掉。
呵呵,你們該不會認為,那些倒在沼澤里的木架子,全都是商人喝醉的結果吧?」
什麼叫專業和老道。
然而,下一刻。
肖恩就眼皮一翻,仰倒在土路上。
亞當和盧卡沒有理睬,他們還在回味剛才那段奸商言論,聲音充滿底氣,如果不是隔空飄來酒味,那肯定是精彩至極的發言!
「你看,有用吧,按他的來。」
「是的先……亞當,現在怎麼辦。」
亞當笑出聲來,拍著倒地不起的肖恩,像是金主愛撫跑馬。
「扔到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