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7章:騎士三兄弟

  貝蘭說,研究騎槍需要時間。

  可能是幾天,或者更久……

  亞當心裡清楚,她在等待自己做出決定,如果不去萊斯利那兒露臉,估計這輩子也拿不到這批武器。

  他從廢紙中抽出一張,將自己停留的旅店寫上,但並沒有交給貝蘭,而是揣在劍帶的凹包里。

  亞當向女維修工告別,轉身離開了房間。

  維修棚里往來頻繁,零部件和原材料都飛速轉手。

  許多房間裡爐火旺盛,勞工與學徒用邊角料偷換酒水,不修邊幅的鐵匠與眉頭緊皺的設計師對罵……

  亞當挑開紋著骷髏的門帘。

  有三個強壯的男人,正背對著自己,或坐或靠,顯然呆了有段時間。

  商販三兄弟。

  他們現在正投入地看別人卸貨。

  亞當也沒出聲提醒,昂起下巴,抬高視線,越過對方肩膀,也瞥見了遠處的情形。

  貝蘭的維修間收下冥結晶,所以她名下的勞工正在忙活,那群人長得很瘦弱,皮膚上蓋著老年斑,頭髮花白且枯糙——莫斯人。

  那是昆迪亞落寞氏族之一。

  就連歷史都沒記載,到底是什麼古老的種族與人類結合,從而留下這支血脈。

  他們的身軀十分羸弱,卻生來就能運用秘術。

  此時,幾個身著魚皮褂子的莫斯人,正顫巍巍地抬起胳膊,瞳孔渙散又聚合,嘴裡喃喃低語。

  冥結晶離那些手掌還有兩步遠,卻被青色的微芒包裹,平穩地漂浮離地。

  他們像是隔空端著一鍋濃湯,就這樣保持著手的動作,還有細碎帶韻的吟唱,齊齊往維修棚後方走去,那裡有耗材庫。

  「杜亨先生,您出來啦?」

  商販起身開口。

  他本就心不在焉,所以最早發現亞當在後面。

  「對不起,請您諒解,我們還沒介紹自己,我是安格,這兩位是我兄弟,我們曾一起上過戰場。」

  【落魄騎士安格】

  【特長:治軍,棍術】

  亞當點點頭,抬手邁開步子,示意他們邊走邊說。

  【肥胖步兵保爾】

  【特長:賭博,闊刀】

  保爾不用刀的時候,笑容有幾分和善,嘆著氣說些悲觀想法,也算是能聊天的人,因為玩牌的愛好,所以是三兄弟中最貧困的存在。

  【獵人扎尼烏】

  他是位沉默的壯漢,虬結的肌肉令人心悸,衣服蓋不住的位置,都留有各種象徵意義的紋身。

  「你們民族信奉哪位祭祀?」

  亞當率先發問。

  他對這種海邊原住民有幾分了解,從腦中殘留的部分來看,這種開場白,是尊重對方信仰的行為。

  扎尼烏頗為詫異,眼中閃過落寞,撩起了自己的袖子。

  「這是墓記。」

  上面的花紋很有規律,用深淺不同的刺法,留下像是故事般的圖案:孩童時期的獵物,密林求生的斬獲,自然神明的饋贈,惡棍仇敵的血沫……

  出來找前程,意味著放棄守護部落的使命。

  他們遺忘信仰,用這種方式記錄自己的人生,然後在流浪途中,死在陌生的土地上。

  海灣人際混雜,和扎尼烏類似的古老部落後裔,或者莫斯人那種混血後代,都忙碌且艱難地生存在海風裡。

  精靈,獸人,矮人。

  商販,貴族,軍閥。

  血脈與身份,終究要在命運的玩笑里低頭,任何動盪與物資的搶奪,都可以逼死一群人,又養活另一群人。

  混亂血腥的牌局,逐漸打破了個異性帶來的驚喜感。

  亞當突然停下腳步,轉頭盯著安格的眼睛,餘光可以瞥見,對方的手正按在腰杆上,那裡別了把嶄新的【牙嘪刀】。

  「四個人,魚販桶後面,還有巷口,前面路口堵住了,不能往前走。」

  安格作為老大,身手最好,察覺危險的直覺也最准。

  亞當搖搖頭。

  「是二十個。」

  他轉頭掃了一圈,慢慢鼓掌,並刻意和那些人視線交匯,意思很明確——你被我發現了,藏得真棒。

  這舉動,驚得不知所以的路人紛紛避讓。

  「他們是誰,我們要怎麼做?」

  保爾有點緊張,這種陣勢,絕不會是打架那麼簡單。

  他們坑蒙拐騙有段時間了,雖然手筆不大,但不敢保證有沒有得罪哪位大人物,萬一是什麼船副級別,可不太好收場。

  「放輕鬆,夥計。」

  亞當展開胳膊,把兩個傢伙給按住,略微用力,就把刀頂回鞘內。

  咔嗒輕響,對面也將武器埋低。

  穿著黑馬甲的水手長臉色陰沉,他收回手腕的姿勢帶有幾分遺憾,頗不情願地甩了銅鈴,遣了個路過的傢伙,去屠宰棚通報。

  「運氣夠好的話,你們能見到萊斯利本人,提前警告你們,別輕舉妄動,保持你們的慌亂和尊敬。」

  亞當回頭說道。

  安格他們聽到這話,喉頭都涌了一下。

  這個細節被亞當發現了,他又嘖幾聲,露出不解的笑容。

  「你可能有份前程,確定要這麼緊張,去見你即將要獻上忠誠的人?海灣那麼大,船長有這種威懾力麼。」

  「別再譏諷我了,好麼,您到底是誰?你能看穿我,我也能嗅得出你的異樣。」

  安格被嘲笑得有些心煩,旁邊逐漸成型的包圍圈,給了他莫名的壓力,所以語氣兇惡,但又聲音低沉地反擊了回去。

  「我打聽過你的消息,乖乖,赤金賭場一半的客人都在聊你的話題。」

  他看到杜亨露出驚喜的表情,心底又添了層鬱悶。

  遠處那個水手長就虎視眈眈地盯著這裡,所以幾人談話的音量更低了些。

  「我曾指揮過部隊,你的行為,看待人命的態度,甚至呼吸走路的方式……絕對不是戰場出來的衛隊長!」

  安格往下瞟了一眼,似乎找回場子般,自信地挑眉毛。

  「你騎馬的時間,不是太久。」

  亞當始終沒有說話,表情收的很好,但眼神給人的感覺,卻變得非常有質感,似乎這種洞察與平靜,才是藏起來的部分。

  這下,輪到安格害怕了。

  「嗯,先生,我可以抖出去,但我目前絕對沒有那種念頭。」

  這段時間過得太糟,昨晚的酒也沒摻水。

  安格有些懊惱,而且這種情緒,隨著對方的沉默,變得越來越濃厚,吞口水的頻率增加,卻不敢去看對方眼睛。

  他怕看到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