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決戰荊棘城（四）
奧勒良之門外的伊戈爾家族營地中，夏侯炎滿意地打量著被鋪天蓋地澀圖覆蓋的奧勒良之門，時不時發出幾聲奸詐的壞笑。
在他身旁，肖恩·蒙巴頓在用手帕猛擦汗。
肖恩都不知道老闆是怎麼笑得出來的——
在兩軍陣前用大炮向敵方發射大尺度澀圖這碼事，簡直就是海文歷史上聞所未聞的曠世奇觀。肖恩很清楚，無論霜楓嶺過去曾經取得過多麼輝煌的戰果，經此一役，後世提起艾略特·伊戈爾和肖恩·蒙巴頓時，想到的一定首先是「那兩個在戰場上發射澀圖的王八蛋」。
饒是肖恩·蒙巴頓自詡智計百出，但領主大人的戰法對於這個時代來說還是太超前了！
「獸人們的反應怎麼樣？」夏侯炎咂咂嘴，扭頭向正舉著暗月琉璃遠望鏡向城頭觀望的考辛斯騎士長問道。
「他們……呃……」考辛斯騎士長尷尬地斟酌著詞句，「看起來……有點生氣。」
全營地的人都知道，騎士長先生的措辭已經算是含蓄的了：以榮譽為生的綠皮獸人，正渴望著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呢，結果還沒開打就被對方射了滿臉的澀圖……
這絕對已經算得上是對戰神子民的終極侮辱了。別說「有點生氣」了，那幫聯邦獸人現在就算是在暴怒驅使下，不管不顧地打開城門向霜楓嶺領主要求榮譽決鬥，大家也覺得是完全正常的。
雖然兩國正處於戰爭狀態，但朝對面陣地丟澀圖這種事，絕對是徹頭徹尾的外交醜聞！
不過，國際影響顯然不在領主大人的考慮範圍內。
夏侯炎滿意地點點頭，一揮手：
「把魔能喇叭拿過來！」
勞瑞大師的倒霉學徒威爾遜，連忙把載著一口銅製巨型喇叭的推車，吱呀吱呀地推到了領主大人面前。
眾人注意到，這口巨型喇叭上縈繞著黃色的魔法輝光，顯然又是領地不知道從哪收購來的魔法道具。
夏侯炎湊到喇叭口後面，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
在魔法喇叭的增幅下，一陣巨大的咳嗽聲頓時響徹了奧勒良之門的上空，就連城頭上獸人薩滿的歌聲，都因為這劇烈的聲浪而停頓了片刻。
「音質不錯。還得是原道的魔法喇叭。」夏侯炎捂住喇叭口朝身旁的考辛斯騎士長嘀咕了一句，然後重新湊過去，對著奧勒良之門的方向大聲道：
「奧勒良之門的光榮聯邦部隊，聽好了，現在是伊戈爾家族族長，鳳凰台、銅雀台、雨花台、釣魚台之領主，霜楓嶺領地之公爵，裂魂之地的永世守護者，荒原的至高監護，獅心河流域之主，至高聖神最虔誠的信徒，海文大陸文化、藝術與科技事業的無私贊助人——艾略特·伊戈爾在對你們講話！」
在領主大人自報家門念出這一長串顯赫頭銜的同時，奧勒良之門城頭上薩滿的歌聲也逐漸低微。等到夏侯炎說完「艾略特·伊戈爾在對你們講話」這一句之後，奧勒良之門內外的天地間已經是一片寂靜，只有魔法喇叭的餘音悠悠迴響。
數不清的人類和獸人都在聚精會神地等著霜楓嶺公爵開口。
於是，夏侯炎不緊不慢地繼續道：
「親愛的戰神子民和獸人同胞們——你們應該已經收到了霜楓嶺剛剛送上的一份禮品：幾十萬張由東冰庫『幻覺工作室』的畫師們創作的藝術作品！我們希望藉此向偉大的獸人民族傳遞一個信息：戰爭和對抗是沒有出路的零和博弈，唯有愛、友善與和平，才是貴我雙方攜手發展的基礎和保證！」
肖恩和勞瑞大師齊齊斜睨了老闆一眼，愣是沒想出來幾十萬張充斥著重口和NTR情節的澀圖，到底和「愛、友善與和平」有什麼關係。
考辛斯騎士長則透過暗月琉璃遠望鏡清楚地看見，城頭上的聯邦獸人明顯已經因為領主大人的無恥言論暴跳如雷了：不少獸人士兵都在憤怒地揮舞著手裡的兵刃，薩滿們雖然沒有繼續唱響戰歌，但卻用力地敲擊戰鼓以示憤慨。
夏侯炎無視了逐漸喧鬧起來的奧勒良之門城頭，對著魔法喇叭大聲道：
「霜楓嶺人民是熱愛和平的！只要貴方願意打開城門、繳械投降，我們向你們保證，不會有任何一位光榮的獸人受到傷害！我們還保證，戰爭結束以後，你們能夠作為活人，作為戰爭的親歷者和和平的倡導者，帶著榮譽回到東方的故鄉，而不是恥辱地作為侵略者死在異鄉的土地上！我給你們半小時的時間——半小時以後，如果你們沒有打開城門，那麼代替那顆『文化炸彈』飛到你們頭上的就會是真正的炮彈！」
奧勒良之門城頭再度安靜下來，夏侯炎翻翻白眼，補充了一句：
「——對了，凡是主動投降的獸人兄弟，在戰後都將獲得與『Dark-Souls』企劃的偶像小姐姐共度良宵的寶貴機會！」
勞瑞大師瞠目結舌地瞪著領主大人：大師自詡心已經夠黑了，但愣是沒想到，這世界上居然還會有「用虛擬偶像的肉體來勸降」這種腌臢事！
而一旁端著遠望鏡的考辛斯騎士長已經繃不住了：他清楚地看到，城頭上有某些獸人士兵已經明顯因為這個離譜的勸降條件興奮了起來，獸人一族對於精靈偶像的獨特偏好在此刻顯露無疑。
當然，這股歪風邪氣很快就被城頭上的獸人軍官用嚴厲的眼神制止住了。
「喂喂喂！領主大人！」只有肖恩·蒙巴頓緊張地戳戳夏侯炎，用遠處的莫里哀大師聽不到的音量小聲道，「萬一到時候真有獸人衝著這個投降了怎麼辦？您可別忘了，東冰庫的那些『虛擬偶像』可都是一群強盜山賊，不是什麼漂亮妹子！」
「山賊怎麼了？強盜怎麼了？時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樣，三扁不如一圓！」夏侯炎嗤之以鼻，語不驚人死不休，「反正我答應他們能睡虛擬偶像，至於那幫虛擬偶像的皮套下面究竟是胖是瘦、是美是丑、是男是女，關老子屁事？」
肖恩·蒙巴頓為東冰庫山賊的屁眼狠狠捏了把汗。
夏侯炎一把推開魔法喇叭，然後打個響指。
愛麗絲便端來一把緞面摺椅，擺在地上，扶著領主大人舒舒服服地躺了上去——很明顯，霜楓嶺公爵就打算這麼躺半個小時，等著城頭上的聯邦獸人作出最終答覆了。
「勞瑞大師，趁這半小時時間，來陪我下盤棋！」領主大人樂呵呵地叫道。
勞瑞大師頓時換上了一副苦瓜臉。
……
奧勒良之門城樓上，齊格飛將軍和巴勒莫·寒骨准將緊張地交換著眼神。
霜楓嶺領主的宣言，並沒有出乎聯邦方面的意料之外：在正式開戰前先放放狠話、勸降對方，這也算是海文大陸戰爭傳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之前一個月中的每天傍晚，霜楓嶺也都會派人用魔法喇叭喊話勸降，聯邦守軍早就習以為常；
然而，由霜楓嶺公爵艾略特·伊戈爾本人喊話，今天這可是破天荒的頭一次。齊格飛將軍不得不承認，這位過於年輕的霜楓嶺公爵，他的話語裡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侵略性和威壓感，雖然明知道聯邦上下萬眾一心、不可能聽了幾句話就繳械投降，但他還是忍不住暗自掂量著，拒絕霜楓嶺領主開出的條件將意味著什麼樣的沉重後果。
巴勒莫·寒骨則繼續保持著沉默。他目不轉睛地盯視著城外的霜楓嶺陣地，目光在躺椅上的那位霜楓嶺公爵身上停留得格外久。
這種無言的深沉讓齊格飛將軍感覺有些不適。
「行啦，『最偉大的』艾略特·伊戈爾大人給了我們半小時時間！」齊格飛為了打破四周的寂靜氣氛，有些誇張地吼道，「都給我抓緊時間做好準備！讓這群霜楓嶺王八蛋好好看一看，我們聯邦獸人，不是伊戈爾家族的小雜種能隨便羞辱的！」
獸人軍官和士兵們振臂高呼，響應著將軍的號召。但齊格飛將軍似乎察覺到，在眾人高亢的喊叫聲背後，隱藏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恐懼和無助。
「巴勒莫，怎麼說？有什麼發現？」齊格飛將軍咽了口唾沫，扭頭轉向剛剛放下暗月琉璃遠望鏡的烈日咆哮師團准將。
巴勒莫·寒骨用他蒼白的指節敲了敲城垛，若有所思地道：
「沒什麼特別的……只不過，我認為艾略特·伊戈爾和他的霜楓嶺人，似乎的確游離於帝國方面的戰鬥序列以外。您看，聽西方三門那邊傳來的聲勢，絕對已經打得火熱了，但霜楓嶺居然還能優哉游哉地給我們半小時時間，而不是立刻配合帝國友軍展開進攻……艾略特·伊戈爾公爵閣下似乎並不怎麼把帝國聯軍的戰損和傷亡放在心上。」
齊格飛將軍「唔」了一聲，攤攤手。
關於霜楓嶺和帝國政權離心離德的傳聞，在大陸上流傳甚廣，大家也都知道，艾略特·伊戈爾和他的人馬相對於帝國常備軍，還是具有很強的獨立性的，所以巴勒莫所說的實在算不上什麼新發現。
更何況，齊格飛將軍認為，如今大敵當前，這點兒政治揣度也沒什麼意義。
因此他沒有繼續思考巴勒莫·寒骨的發現，而是緊張地掃視了一下聯邦軍的部署狀況，想要抓緊最後的時間為霜楓嶺的猛攻做好準備。
正當此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兩人身後響了起來：
「兩位，情況如何？」
巴勒莫·寒骨聞聲愣了愣，齊格飛將軍則大喜過望，三步並兩步跑到來人面前，正要跪下去親吻對方的袍子，就被後者笑呵呵地扶住了。
「齊格，咱們認識這麼久了，沒必要這樣吧？」光榮聯邦首席薩滿凱恩大師，微笑著拍了拍齊格飛將軍的肩膀，然後朝旁邊的巴勒莫·寒骨點了點頭。
雖然齊格飛將軍已經是鬚髮盡白的軍中老人了，但面對年近一百的凱恩大師，齊格飛將軍仍然像是個小孩子般忠實而熱忱——其他人所並不知曉的是，在齊格飛將軍年少之時，正是當時已經成為全聯邦最年輕的狼魂薩滿的凱恩大師，將這個滿腔熱血的少年引上了軍旅之路。
凱恩大師跟隨奧馬爾·殘陽大將軍抵達荊棘城已經有些日子了，但這位年邁的首席薩滿一直在住處閉關休養，忙於軍務的齊格飛將軍也就沒找到機會登門拜訪。
離開西方三門前往奧勒良之門主持軍務時，齊格飛將軍就聽殘陽大將軍提起，凱恩大師也會來奧勒良之門助陣，可他沒想到這位老薩滿來得這麼快。
此時此刻，修為深厚、又和齊格飛將軍淵源頗深的凱恩大師親臨戰場，無疑給此前有些忐忑的齊格飛將軍服下了定心丸。
兩位聯邦老人寒暄了幾句，奧勒良之門的一群聯邦高級軍官又在巴勒莫·寒骨的率領下，逐一向凱恩大師鞠躬行禮。
儘管這是在氣氛緊張的臨敵前線，但沒有一個獸人敢對凱恩大師稍有怠慢：這位面容慈祥的白髮老翁，不僅是光榮聯邦鮮血議會乃至獸人全軍的首席薩滿，更是全聯邦所有薩滿中的最強之人。甚至，就連光榮聯邦在第六次戰爭中取得的一切戰果，大部分還要歸功於凱恩大師用「自然羈絆之歌」招募來的冰妖猛獁。
凱恩大師親切隨和地對獸人軍官們逐一點頭還禮，然後轉身面向齊格飛將軍和巴勒莫·寒骨，呵呵笑道：
「我這把老骨頭，來得還不算晚吧？情況怎麼樣？」
「嗯……艾略特·伊戈爾剛剛用魔法廣播了一通勸降公告，要求我們在三十分鐘以後繳械投降，否則霜楓嶺就會發起進攻。」齊格飛將軍挑著重點報告道。
「三十分鐘……嗎……」凱恩大師環顧了一下四周的情況。
和已經炮火連天的西方三門比起來，奧勒良之門的狀況，簡直和平、安靜得有些詭異。
不過，凱恩大師很快就發現了這裡的異樣之處。
老薩滿顫顫巍巍地彎下腰，從如厚厚的積雪般鋪了滿地的白紙中撿起一張，舉到眼前仔細端詳了一下。
然後，凱恩大師的臉色開始迅速變幻。
大師看到的是一幅由精壯獸人的嫵媚精靈共同出演的打樁圖。
「那個……」齊格飛將軍尷尬地搓了搓手，「這些傳單都是艾略特·伊戈爾用那門巨炮射過來的……」
「成何體統！」凱恩大師像是在躲避毒蟲一般將傳單摔倒地上，老臉通紅，也不知是羞得還是氣得。
「總而言之，既然大師您來了，我們就放心了！有您在，那個艾略特·伊戈爾斷然不敢繼續放肆下去了……」齊格飛將軍似有意似無意地伸腳把那張澀圖傳單抹到了一邊。
「艾略特·伊戈爾公爵青年才俊，我這種老頭子早已是冢中枯骨，又怎麼敢放下讓他『不敢繼續放肆』的大話？」凱恩大師搖搖頭，以很不符合獸人性格的方式否認了齊格飛將軍的讚美，「我也只不過是為了戰神的榮光，拼死一戰、盡力而為罷了……」
齊格飛將軍張了張嘴，正想再說幾句激勵軍心的話，卻突然發現了問題：
眼前的凱恩大師，並沒有穿他平時那身代表獅心薩滿身份的標誌性的白袍，卻套了一件灰撲撲、髒兮兮、其貌不揚的樸實法袍。
——而在凱恩大師的胸口，他平時佩戴的紅色獅子徽章早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顆金燦燦的巨龍徽章。巨龍長牙展翼，用巨口噴吐著金色的龍焰，在荊棘城燦爛的陽光下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