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笑富貴千鈞如發
夏侯炎是在帝國曆九九六年三月十日的焦田鎮茶話會上，得知聯邦撤軍的消息的。
由於土木堡已經在三月四日的那場曠世大戰中毀於一旦，曾經駐紮在前線營地的帝國主力部隊，也不得不暫時向西撤入了焦石鎮——這座位於永日城與土木堡中間、名不見經傳的平原小城。
自打燃晶峽谷防線建立後，焦石鎮就已經被徵召為軍用物資的集散節點、經過了一定的平民疏散工作和軍事化改造；
因此，整個帝國軍殘部的入駐過程，倒也進行得相當順利，並未出現什麼岔子。
三月十日，眼看著帝國主力部隊的遷移工作已經將近完成，在紀堯姆·岡特首相的倡議下，帝國軍在焦石鎮的城鎮禮堂里，組織了一場僅限高級軍官參加的小規模茶話會。
這場茶話會，名義上的主題是「為艾略特·伊戈爾大人慶功」；
不過，大家心裡都清楚，紀堯姆·岡特首相實際上是為了給中央、東方兩軍好好提振一下低迷的士氣：
畢竟，雖然霜楓嶺公爵大人的及時支援，的確在三月四日重創敵軍挽救了危局，但帝國軍在這一戰中遭受的損失也同樣慘重——而被帝國軍視為精神支柱的土木堡的淪陷和倒塌，無疑更是給所有官兵心頭平添了一層陰霾。
因此，雖然這天的焦石鎮禮堂張燈結彩、花團錦簇，但參加茶話會的帝國軍官們，大多還是顯得情緒有些低沉，對桌上的那些精緻的點心小食也基本沒什麼興趣。
從燃晶峽谷一路趕來、準備匯報獸人撤軍消息的傳令兵抵達的時候，夏侯炎正和羅薩里奧大公、紀堯姆·岡特首相坐在茶話會會場邊緣，一邊喝著小罐蔦杉茗一邊談天說地。
傳令兵懷揣著印有「絕密」字樣的信封走進禮堂，抻著脖子環顧一圈，這才發現了縮在角落裡的三位帝國大佬，急忙在眾軍官的好奇目光中，一路小跑著沖了過去。
然而，跑到這三位大佬的桌前時，傳令兵卻突然遇到了一個難題：
他從懷中拿出信封之後，下意識就想像往常一樣交給羅薩里奧大公；
可文件遞到一半，他卻突然想起，艾略特·伊戈爾公爵大人也在一旁——傳令兵拿著文件的手頓時僵在了半空中，一時間竟不知該先把文件交給誰。
最終，還是羅薩里奧大公無奈地笑了笑，用端著茶杯的手示意了一下桌子對面的夏侯大官人；
傳令兵這才鬆了口氣，放心大膽地將信封交給霜楓嶺公爵大人，然後敬個禮告退而去。
夏侯炎饒有興致地抄起一把餐刀，劃開信封簡單瞄了一眼，就把信封帶著裡面的報告交給了羅薩里奧大公：
「獸人撤軍了。」
並排而坐的羅薩里奧大公和紀堯姆·岡特首相，同樣是大略掃了眼報告書上的內容，就將它塞回了信封，臉上並沒有多少興奮之情。
自從得知霜楓嶺領主單刀赴會、向獸人發出最後通牒的壯舉後，這兩位帝國高層就已經心知肚明，奧馬爾·殘陽帶著他的「龍焰軍團」從燃晶峽谷打道回府，這只是一個時間問題罷了：
由於在土木堡一戰中損失慘重，「龍焰軍團」已經再也沒有能力頂著辛達苟薩和「天啟」戰車的火力強行突破峽谷；
而他們如果選擇繼續留在峽谷東側的話，也只會一邊和剩餘的帝國防線大眼對小眼，一邊為可能的巨龍空襲提心弔膽而已。
擺在任何一個足夠明智的指揮官面前的，其實都唯有「將部隊從燃晶峽谷撤入東部占領區，重新補充兵力、從長計議」這麼一個合理的選擇。
因此，傳令兵帶來的獸人撤軍的消息，只能算是給三位帝國高層服下了一顆定心丸。
望著傳令兵一路離開禮堂，夏侯炎悠然端起茶杯，若有所思地淺淺抿了一口。
「伊戈爾大人，這次能逼迫綠皮獸人撤出燃晶峽谷前線，可都是您的功勞啊……」桌子另一邊，紀堯姆·岡特首相看完了撤軍報告，有點感激、又有點諂媚地朝著夏侯大官人稱頌道。
夏侯炎搖搖頭：
「功勞都是那些犧牲的將士的，不必在我。」
聽夏侯炎提起陣亡的士兵，羅薩里奧大公不禁眼神一黯。
三月四日的永日城攻防戰爆發時，這位帝國東方軍的最高指揮官，正好在土木堡後方的軍營中召開軍情會議，因此逃過一劫、並沒有被捲入城堡的那場大災變當中；
然而，羅薩里奧大公麾下的東方軍士卒，仍然和所有土木堡守軍一樣遭遇了超規格的傷亡，這讓本就因戰爭而損耗嚴重的東方軍班底雪上加霜。
在這種情況下，格林姆·羅薩里奧大公實在是有點高興不起來。
不過嘛，比起愛兵如子的「血之華」，紀堯姆·岡特的心情顯然更好一些——
這位一直堅守在戰爭最前線的帝國首相，無疑將因為獸人的退兵，而在國內狠狠收割一波聲望。
大概是為了轉移話題活躍下氣氛，岡特首相嘿嘿笑著朝夏侯炎道：
「伊戈爾大人，這場茶話會可是專門為了給您慶功才組織的，你怎麼沒把自己的情人帶過來湊個熱鬧？據我所知，咱們軍中的各位軍官兄弟們，對於到底是誰家的幸運小姐能獲得您的青睞，那可是感興趣得很呢……」
夏侯炎翻了個白眼，心說老子也他媽想帶個漂亮妞過來參加茶話會啊，可候選人這麼多，無論是偏心帶哪個過來，他媽的等老子回去以後就有好受的了……
「不管怎麼樣，等我們光復淪陷區，伊戈爾大人，我一定給您好好介紹幾個花容月貌的貴族小姐，不跟您談婚論嫁，只想跟您大晚上挑燈聊宗教、聊文學的那種！」紀堯姆·岡特顯然沒注意到霜楓嶺領主大人的鬱悶心情，拍著胸脯保證道。
夏侯炎趕緊擺了擺手敬謝不敏：帝國的這幫貴族小姐沒一個是省油的燈，他親密接觸過的上一個名叫伊莎·桑德利亞，她現在還在因為未婚夫沒帶自己參加茶話會而在榆樹堡生悶氣呢。
「光復占領區和貴族小姐的事情，還是晚些再談吧……」羅薩里奧大公悶悶地道，「現在的頭等大事，是先要把萊恩的葬禮給辦了……」
土木堡之戰後不久，就有一位僥倖從浩劫中活下來的帝國中央軍下士，向軍部匯報了萊恩·格蘭特侯爵陣亡的消息，而負責清理戰場的帝國士兵，也很快在一片廢墟瓦礫中找到了「獅心」的屍體。
這位身經百戰的帝國中央軍司令，將自己的一生都獻給了帝國，最後也如願死在戰場上，成為帝國方面在這次恢弘戰爭中犧牲的最高級別將領。
雖然此前相互之間多有不和，但眼看著一位幾天前還生龍活虎的帝國大將猝然殞命，夏侯炎和羅薩里奧大公都不免有些唏噓。
現在，萊恩·格蘭特侯爵的屍體還停放在焦石鎮的教堂里，等候著一場風光大葬。
「兩位大人儘管放心，葬禮的事情由我負責，我們一定會讓萊恩·格蘭特侯爵帶著無盡的榮光與安寧回到聖神懷抱！」紀堯姆·岡特首相大聲道，然後舉起酒杯，「敬萊恩·格蘭特！」
夏侯炎和羅薩里奧大公也都舉杯喝了一口。
「另外，我已經收到帝都禮儀司和永日城那邊的冬擁鴿傳書了。」紀堯姆·岡特喝酒喝得有點急，咳嗽了好一陣，這才緩著氣道，「至高教會給格蘭特大人選定的下葬日期是三月二十日，帝國皇室、帝都軍部和星塵精靈保護國方面都會派代表團來焦石鎮參加葬禮。伊戈爾大人，我可聽說精靈女王陛下也要親自過來呢……」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帝國首相朝著夏侯大官人又是一陣擠眉弄眼。
——很明顯，霜楓嶺領主滯留永日城期間出現的某些緋聞，已經一字不落地傳入了紀堯姆·岡特的耳朵里。
夏侯炎嘬著酒杯，無聲地罵了一句娘希匹。
不過，他還真不能對安雅女王親自參加葬禮的決定說什麼：從某種意義上講，帝國軍之所以要在燃晶峽谷奮戰不休，正是為了保護星塵精靈保護國所在的永日城，萊恩·格蘭特侯爵完全可以說是為了這幫精靈而死也不過分。
在這種情況下，精靈女王陛下親自過來對格蘭特侯爵表示敬意和哀悼，也算是在向宗主國表忠心，對於加強兩族的同盟紐帶很是有益。
比起某些擔憂修羅場的無良領主，羅薩里奧大公無疑要務實正派得多，皺著眉頭向紀堯姆·岡特首相提出了一個關鍵問題：
「帝都那邊有沒有對中央軍的安排說什麼？」
——自萊恩·格蘭特侯爵死後，帝國中央軍還處於群龍無首的狀態，就連他們撤軍和入駐焦石鎮的過程，都是在羅薩里奧大公的臨時領導下完成的。
五大軍團乃是帝國軍事的支柱，格蘭特侯爵雖然身死敵手，但「帝國中央軍司令」這個崇高且關鍵的職位顯然不能長虛久曠：巴西爾三世陛下到底會將何人任命為格蘭特侯爵的繼任者，這個問題不可謂不重要。
但令一心想聽些政壇八卦的夏侯炎失望的是，岡特首相也無奈搖了搖頭：
「帝都那邊沒說……一段時間以內，可能還是需要您暫時兼領中央軍。現在帝國有指揮大規模作戰經驗的將才不多了，最大的可能還是從其他三大軍團調某位司令官過來，或者是提拔某位副司令級別的人物到中央軍——」
緊接著，紀堯姆·岡特一連說了好幾個人名，都是有可能被皇帝陛下提拔、接任中央軍司令的帝國高級軍官。
夏侯炎一個人都他娘不認識。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說完這幾個名字，紀堯姆·岡特卻又突然一扭頭，滿含深意地朝他這邊看了過來：
「——不過話說回來，依我的看法，其實還是伊戈爾大人您最適合接下這個中央軍司令的擔子！霜楓嶺戰功之卓著，即便放眼全大陸也鮮有其匹，而您更是這次在土木堡力挽狂瀾的英雄！現在全大陸都有傳言，聯邦獸人的軍官們天不怕地不怕，唯獨聽到您『艾略特·伊戈爾』的名字就要找侍從換褲子！要我說，由您來當這個中央軍司令，資歷夠、威望夠、能力也夠……」
「停停停！！！」夏侯炎趕緊打斷了紀堯姆·岡特滔滔不絕的陳述，「岡特大人，我再重複一遍，我們霜楓嶺勞軍文工團就是來燃晶峽谷前線幫忙打雜的，說不定過幾天就回裂魂之地了！而我已經是『臨時總裁南方軍務』了，荒原上自己家的事情還沒搞清楚呢，老子可沒空搭理中央軍的破事！」
「這事兒……恐怕您自己說了不算。」紀堯姆·岡特眨了眨眼睛，「如果皇帝陛下真的下令由您接任中央軍司令一職，難道您還能拒絕不成？」
「我為什麼不能拒絕？」夏侯炎莫名其妙地反問，「難不成巴西爾三世陛下說什麼，老子就要聽什麼？！」
紀堯姆·岡特明顯有些傻眼：
這位帝國首相大概做夢也沒想到，海文大陸上會有一位貴族領主，能把「抗命不尊」說得這麼理直氣壯！
「這些問題還是留到陛下作出決定以後再考慮吧，艾略特你也別把話說得太死。」羅薩里奧大公開口終止了這個話題，然後略帶告誡意味地看了滿臉不在乎的霜楓嶺領主一眼，「按岡特大人的說法，帝都軍部也會派人參加萊恩的葬禮，我估計昆汀總參謀長會親自跑這一趟——到時候，我們肯定還要再計劃一下後續的軍事部署：現在獸人已經撤出峽谷，這盤棋的下一步到底該怎麼走，這些天咱們都好好想一想。」
「不管你們有什麼軍事規劃，我再重複一次，霜楓嶺勞軍文工團是來前線文藝勞軍、打雜幫忙的！」夏侯炎按著桌子嚴正聲明，「任何高風險的軍事活動，我們都有權拒不參加！」
羅薩里奧大公和岡特首相，看著這個明明手握鋼鐵巨龍和怪物戰車、卻臉上寫滿事不關己置身事外、毫無國家和種族榮譽感的帝國敗類，又是一陣氣結：
帝國和聯邦兩個大陸巨人的命運，怎麼就狗日的落到了這種人手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