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暗影衛隊

  第342章 暗影衛隊

  岩溪城弩手把他那柄年久失修的手弩靠在一隻酒桶上,伸手拍了拍身上,咂咂嘴。

  「喂!」他轉向坐在桌邊,正聚精會神地讀小說的搭檔,那個劍術稀鬆、腦筋死板的城堡劍士,「你帶酒杯了嗎?」

  劍士把頭從那本精靈機構「碧曲閣」出版的小說上抬起來,傻乎乎地望向弩手,手指無意識地在酒窖的木桌表面扣了扣。

  「我們是來巡邏的,我為啥會帶酒杯?」劍士乾巴巴地道,仿佛問出這個問題的弩手才是白痴一般。

  「操!」岩溪城弩手罵道,「我不是跟你說了嗎!咱們今天負責巡邏城堡地下!一周才輪到一次靠近酒窖,你他媽怎麼把酒杯忘了?!沒酒杯怎么喝酒?!」

  劍士傻眼了,張了張嘴,沒說話。

  弩手怒氣沖沖地朝著酒窖牆上成排嵌入的巨型酒桶上踢了一腳。

  ——這兩人,一個是先前岩溪城城防軍的弩手,一個是岩溪城城堡的守衛,雖然都是休斯頓大公國的武裝力量,但其實關係遠得八竿子也打不著;

  不過,岩溪城內亂以後,不少岩溪城城防軍士兵都死在混戰中,或是背叛大公國南下前往裂魂之地、去霜楓嶺剛成立的「黑水安保公司」當傭兵賺大錢了;

  這位弩手倒是對休斯頓家族一片忠心耿耿,並沒有順應風潮跑路,而是跟著城防軍剩餘的人馬,在休斯頓大公和黑祭司的命令下,收縮回了岩溪城的中央城堡,因此也就和這個劍士先生從此搭夥幹活了。

  和如今城堡中絕大多數士兵一樣,為了「保護大公閣下和黑祭司閣下的安全」、把這座古代要塞徹底變成一副堅不可摧的烏龜殼,這個新組建的二人組,也要每天輪班在城堡中巡邏。

  按照岩溪城城堡現任司令官、休斯頓大公近來新寵菲利普上尉的指令,他們往往每一周才能輪到一次值城堡地下的夜班——而這個巡邏任務,正是所有城堡守軍心目中一等一的美差;

  原因也很簡單:有酒喝。

  岩溪城的地下酒窖,收藏了休斯頓家族數百年來囤積的珍釀,乃是這座城堡中一筆巨大的財富;

  酒窖里儲存的葡萄酒,向來只供大公宴請貴賓使用,本來是這幫普通兵油子一輩子也嘗不到一滴的存在,平時更是由城堡的酒窖管理員、既嚴肅又精明的老約翰先生親自造冊管理,想偷都沒法偷。

  不過近些日子,情況就大有改觀了:

  首先是最珍愛佳釀珍藏的休斯頓大公閉門不出,最近在岩溪城城堡作威作福的都是那位黑祭司大人——黑祭司可不關心城堡里儲存的葡萄酒如何,也從來沒有過問過酒窖的情況;

  其次,則是城堡里的酒窖管理員老約翰不知為什麼突然離開了岩溪城。

  城堡里的士兵們,有的說老約翰是見勢不妙跑路了,也有的說老約翰是去考察葡萄品種了,但無論如何,現在的岩溪城城堡酒窖可真真是一片無人守護的處女地。

  於是這些天來,凡是輪到夜班值守城堡地下層的城堡衛兵,通通都沒有按照規章在走廊里巡邏,而是清一色坐到了酒窖里偷酒喝:

  帶上兩隻酒杯,往酒窖中間一坐,隨便伸伸手,就能從酒桶里接上滿滿一杯即使是貴族也絕難品嘗的美酒……

  即使是被關在這麼一個無法自由出入的要塞之中,岩溪城城堡的衛兵們也覺得,自己的小日子還真是過得不錯。

  不幸的是,今天輪班看守城堡地下、本應找到機會痛飲美酒的這兩個糊塗蛋,恰恰忘了帶酒杯。

  弩手怒氣沖沖地瞪著忘帶酒杯的城堡劍士看了看,又打量了一下木桶,突然靈機一動。

  他摘下自己頭上戴著的、傷痕累累的舊鐵盔,拽著棉衣胡亂擦了擦內壁,然後把鐵盔端到酒桶的出酒閥處,擰開龍頭。

  一陣流水聲響起,醇厚的酒漿滾滾灌入了這隻鋼盔客串版的酒碗,酒窖的空氣中也多了一分令人迷醉的葡萄酒香。

  城堡劍士見狀大喜,急忙從桌旁站起,也摘下自己的鋼盔,有樣學樣,跟著弩手接了滿滿一鋼盔的葡萄美酒。

  兩個癟三接好了酒,嬉皮笑臉地坐到桌旁,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休斯頓家族多年珍藏的昂貴美酒,就像是飲馬一般毫不憐惜地往嘴裡灌去。

  現在,整個岩溪城城堡已經是一座緊鎖著的孤城,每天和一群士兵一起被關在城堡中、受著黑祭司大人和菲利普上尉的責罵,這兩個大頭兵承受的心理壓力也著實不小;

  結果這一喝,立馬就喝多了:

  城堡的葡萄酒,雖然不是最烈的矮人酒,但也不是市鎮酒吧里那種兌水的寡淡液體,幾乎是片刻之間,兩人都感覺頭腦有些暈暈乎乎的,掛在酒窖牆上的那盞提燈,昏黃的火焰也有變成重影的傾向。

  隨之而來的,就是丫們的嘴不太能把得住門了。

  「餵……蒂姆……」城堡劍士從碩大的鋼盔酒碗裡把臉拔了出來,好幾天沒剃的鬍鬚上都沾滿了暗紅的酒漿,「你說……我們……什麼時候……能出去啊?這……城堡里……沒小妞玩啊……」

  「出去?出個屁!」桌子對面的弩手伴著巨大的酒嗝聲罵道,狠狠地一拍桌子,「那個……什麼……黑祭司雜種……」

  「喂!」劍士因酒精而混沌的眼睛,出現了一剎那恐懼的清明,「你別這麼叫黑祭司大人……」

  結果,弩手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

  「我呸!」他大聲罵道,「那個什麼……黑祭司,他他媽就是個雜種!下令把我們……都關在……這破城堡里……有什麼用!還真以為……能……擋住外面那些……狗娘養的……」

  說到這裡,弩手眨了眨眼,顯然是由於酒精的作用,想不起接下來要說的話了。

  「話說回來……蒂姆……」劍士嘟囔道,「你知不知道,為什麼,黑祭司大人要……讓所有人都待在城堡里啊?」

  「為什麼?」弩手冷笑道,「還能……他娘的為什麼?!還不是那個雜種,還有休斯頓大公,怕了南邊那個艾略特·伊戈爾!」

  劍士眨了眨眼,顯然對「艾略特·伊戈爾」這個名字沒什麼印象。

  「那是誰啊?」他一邊捧著鋼盔痛飲,一邊問。

  「哼,你們這幫每天待在城堡的……白痴……肯定不知道!」弩手的冷笑聲更得意了,「我們城防軍,可是對外面的世界……一清二楚!艾略特·伊戈爾,就是,南邊裂魂之地新上任的領主!」

  「裂魂之地還有帝國領主?!」劍士傻乎乎地問,「那地方不是鳥不拉屎嗎?」

  弩手對劍士的無知嗤之以鼻:

  「前兩年剛上任的!你猜怎麼著?別看這個艾略特·伊戈爾,好像才二十歲出頭,但還真他媽讓他在荒原上,把他媽的領地白手起家建起來了!之前……我們城防軍聊起這事兒還都在說……這個伊戈爾小子,肯定是他媽的至高聖神的私生子……」

  「不至於吧……」劍士嘟囔。

  「不至於?怎麼不至於?」弩手拍著桌子道,「人家花了兩年時間,不光在裂魂之地把領地建了起來,還他媽的不知怎麼,從帝都那邊搞了個公爵頭銜回來……今年更離譜了,那小子還他媽的成了『總裁南方軍務』!你知道什麼叫『總裁南方軍務』嗎?啊?」

  劍士痴呆的表情,顯然表明丫啥也不知道。

  弩手發泄完一通,悶悶地灌了一口酒,嘆道:

  「跟你們這些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城堡里的廢物……真是沒法聊!總而言之,這個艾略特·伊戈爾,現在已經是帝國南方一個牛逼哄哄的人物了!可最他媽傻逼的事,你知道是什麼嗎?咱們尊敬的休斯頓大公、咱們岩溪城,不知道怎麼回事,跟人家結下仇了!」

  「休斯頓大公和那個艾什麼伊戈爾有仇?!!」劍士發出了耗子一般的尖叫聲。

  「你別問我是丫們怎麼結的仇,那幫貴族傻逼的事,我他媽不知道……」城防軍弩手煩躁地擺了擺手,端著空空如也的鋼盔站起身,想要去酒桶邊再接一碗酒,「……實話告訴你吧,那個艾略特·伊戈爾勢力日強,咱們岩溪城又被一場傻逼內亂搞垮了,此消彼長,現在咱們尊貴的休斯頓大公心裡最怕的,就是那個艾略特·伊戈爾趁勢過來尋仇……」

  說到這裡,弩手打了個嗝,然後一邊擰酒桶閥門一邊繼續冷笑道:

  「要不,你猜為什麼咱們所有人都要跟他媽鴕鳥一樣縮在城堡里?還不是休斯頓大公怕防守一空虛,被伊戈爾家族派來的刺客抹了脖子……」

  「這也太誇張了……」劍士怔怔地瞪著自己的鋼盔酒碗,喃喃道。

  弩手端著鋼盔接酒,回頭白了這夯貨一眼,懶得多講。

  其實這倆癟三也算夠走運的——由於他們一整天都窩在城堡里,所以甚至還不知道此時此刻,南方聯軍已經兵臨城下的恐怖消息。

  「可、可是,蒂姆……」劍士耷拉著腦袋想了想,突然抬頭道,「……我們總不能一直在城堡里……這麼……這麼……待下去吧?」

  接酒的嘩啦聲停下了。

  城防軍弩手用手扶著出酒閥,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然後端著半鋼盔葡萄酒走回桌旁,跌坐回椅子當中。

  「是不能這麼待下去了。」弩手盯著劍士道,語氣中有種讓劍士新生恐懼的決絕意味,「哈里……我們不能他媽的跟著休斯頓和那個黑祭司雜種,在這個傻逼城堡里待一輩子。」

  劍士怔怔地道:

  「蒂姆……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弩手一邊緩緩啜飲酒水,一邊沉吟道,「……休斯頓家族已經完蛋了。大公不知道還有幾天可活,那個裡昂·休斯頓也不知道跑去了哪裡,現在岩溪城連個像樣繼承人都找不到……大公已經完蛋了,他肯定鬥不過那個艾略特·伊戈爾!」

  「所以呢?」劍士有些被同伴得出的失敗主義結論嚇到了。

  「所以我們必須想好出路!」弩手在桌上一頓鋼盔,眯眼道,「休斯頓大公完蛋了,可咱們不能給他陪葬,不能憋死在這座城堡里!哈里……你相信我嗎?」

  劍士眨了眨眼,結結巴巴地道:

  「我、我當然相信你,蒂姆……」

  「好!」弩手咬了咬牙,握起拳頭在桌上一錘,「那要我說,我們要儘快想個辦法偷偷溜出去,然後去南方投靠那個艾略特·伊戈爾!哈里,你見過荒原上的風滾草沒有?只有跟著風向走,我們才有活路,我們不能站在失敗者這邊,我們要去投靠勝利者!」

  劍士足足愣了七八秒,才尖聲叫道:

  「蒂、蒂姆!你想投敵!」

  「找一條活路罷了……將來哪天,那個艾略特·伊戈爾帶著人打上門來,咱們不是都得死?」弩手恨恨地道,「還『投敵』……哈里,你說說,黑祭司和菲利普上尉已經多長時間沒法軍餉了?難道岩溪城和休斯頓那老王八蛋,還值得咱們繼續效忠?」

  劍士囁嚅了,不知該如何反駁,但常年在城堡中侍衛大公的積習,還是讓他很難認同夥伴的投敵想法。

  弩手知道這個榆木腦袋一時半會想不通,懶得再說,翻了個白眼,端起鋼盔繼續喝酒。

  然而,就在啜飲著猩紅的酒水時,他並沒有注意到,本應平靜的葡萄酒液面,突然沒來由地劇烈顫動了起來。

  下一秒,鋼盔中的酒液就在巨鯨城「喚潮者」的無聲驅使下,凝結為一柄從碗中陡然升起的水刃,直直灌入了弩手的眉心,紅色的葡萄酒和紅色的鮮血同時綻放成一朵華麗的薔薇。

  桌子對面的劍士,只看到眼前突然一紅,甚至沒來得及站起身來,就被一柄冰涼刺骨的匕首抹了脖子,無聲無息地軟倒在地。

  手持匕首的「鏽石鎮」刺客,和隱藏在黑暗中的喚潮者大師,兩人彼此對了個眼色,確認安全以後,便朝著酒窖深處吹了個口哨。

  於是,剛才還在被兩個倒霉士兵討論的艾略特·伊戈爾公爵,就在埃爾德里奇和愛麗絲·康姆斯托克,以及一幫南方馬仔的簇擁保護下,從酒窖深處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