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混沌與反混沌（一萬五千字！）
「……」
世界好像變得像是毛玻璃一樣，總是跟其他人有著一層奇妙的隔閡。
愛德華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世界，面對這屬於自己的房間，看著那奇妙的紫色水晶吊燈，總感覺到自己心中的空洞似乎隨著某些行動，已經擴大到了不能癒合的樣子。
緩緩的從滿是營養液的營養倉中坐起身來，拿起熱好的毛巾擦拭著自己的身軀，愛德華雙目無神的走到了落地鏡前，兩隻漂亮的紫色眼睛呆滯的看著鏡子之中的自己。
在那奢華寬大的落地鏡之中，呈現的是一個唯美的身姿。
她紫色的長髮還有水晶一樣的眼眸更是惹人憐惜，就好像全世界的純真和美好都在這個女孩子的身軀之中湧現一樣。
只是眨著眼睛看著別人，就會讓人感覺到這個女孩子心中所蘊含著的無限的純粹與美麗。而這樣的女孩子怎麼可能騙人呢？這樣的女孩子如此的天真可愛，怎麼會是一個壞人？
雖然偶爾會憤怒的大喊大叫，偶爾會展現出來故作強硬的一面，但是所有人內心之中都期待著，也都很清楚這個女孩子代表著什麼。
她是純粹的保護欲的化身，讓人忍不住產生一種想要保護她的想法。只是看著鏡子之中楚楚可憐的身影，看著她略顯瘦小的身軀在空氣中顫抖的樣子，就算是最狂熱的人都無法抵抗自己內心之中湧現出來的憐惜之意。
這是來自歡愉王子的賜福，是歡欣之神給予她無能表演的賞賜。
這世界所有人都會對她充滿憐愛與珍惜之情，除了他自己。
「……」
你是我麼？
看著因為蒸騰的熱氣有些朦朧的鏡子，愛德華伸手擦掉了落地鏡之上的水珠，面對那嬌俏可人的身影，從內心之中發出了一聲疑問。
他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才對，他應該是一個充滿豪情壯志的玩家，一個真正的純爺們。憑藉著運氣和實力在舊世界闖出了一片天，甚至就連海洋的神明都對他側目相看，給予了他一定的鼓勵和支持。
但是現在呢？現在在鏡子之中的少女蘊含著能夠一拳將整個人打碎的力量，看上去嬌弱無力的身軀之中蘊含著的是能夠讓這個世界的所有人為之瘋狂的魔力。甚至，她真的擁有了超自然的力量。那些淡紫色的霧氣甚至可以讓周圍的環境和玩家們產生愉悅的幻覺。
很厲害，真的很厲害。甚至可以說，她是世界上最獨特的人也沒有問題。沒有任何人能夠比她可愛，也沒有任何人能夠比她強大。
這個世界獨一無二的偶像，最美好的身影就是她自己。
然而，看著鏡子之中那完美的景象，愛德華卻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恐怖感。仿佛正在看著一個接近人類但是卻完全不是人的存在一樣。因為太過於完美，但是表現的無機制，這種烙印在人類靈魂深處的恐怖感讓她觸電一樣縮回了手掌。
而在落地鏡之中，少女也是面露哀愁的樣子，縮回了自己的手掌，緊緊的皺著眉頭，似乎正在哀嘆著某些人和某些事物的命運。
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她的時間已經不屬於自己了。
回想著諸多要參加的舞會還有報告會議，愛德華搖了搖頭，開始從衣櫃之中翻找屬於自己的衣物。她很快就找到了那一身華美精緻的長裙，那是玩家們贈送給她的禮物，雖然不喜歡，但是真的非常的好看。
穿在身上的時候，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從童話之中走出來的美麗生靈，充盈著愛與正義，渾身都擁有著一種香甜可口，讓人恨不得輕輕咬下的憐愛感。
但是對於愛德華來說，看到了那完美的自己，她的內心之中滿是虛空。
『一定有哪裡不對勁……』
愛德華慢條斯理的穿著華美的長裙，扣上了腰間的雙排扣，打理著紛亂美麗的百褶裙，看著鏡子中美麗可愛的自己，有些漫無邊際的想著。
自從那個黑海灘登陸之後，這種感覺就越來越明晰了。釋放了前所未有的範圍性的力量之後，自己的身軀內部非但沒有任何衰竭的感覺，反而是充盈著更加強大的力量。各種各樣的魔力和強大的感應力從身軀之中浮現。
玩家？他確實是玩家，但是隨著肉體的變化，一些思維也開始出現了裂縫。
他是一個玩家沒有錯，然而肉體已經變化，自己也在這個異世界的力量之中變化成了如此的樣子，玩家的身份還真的有那麼重要麼？
究竟是那邊的世界更加重要，還是這邊的世界更加重要？心中的空洞沒有辦法得到彌補，愛德華穿戴整齊之中，看著鏡子之中可愛到了能夠物理上讓某些人噴出鮮血的身姿，無聲的嘆了口氣，走出了房間。
而在門外，已經有無數的身影正欣喜的等待著傳說之中的愛德華的出現。
「愛德華小姐！請問南極定居點的戰略執行的如何了？」
「愛德華小姐，聽聞您與李昂之間產生了激烈的衝突，彼此之間互相咒罵，這是真的麼？如果是真的，你們之間的衝突是怎麼來的可以詳細說說嗎？」
「愛德華小姐，我們聽說您……」
無數的愛德華小姐，一個接一個的愛德華小姐。
閃光燈和攝像頭仿佛吃人的怪獸，將原本傲慢自大的愛德華，將那充滿男子氣概的愛德華吞噬殆盡。作為最受歡迎的玩家，她必須要展現出來優雅得體的一面。她需要讓所有人都感覺到美好，因為她已經成為了標杆。
所以愛德華只是滿臉笑容的看著周圍的記者們，對著這些官方默許衝過來的無冕之王露出了得體的笑容，柔聲細語的回答著各種各樣的問題。
但是越是走在無數的閃光燈之中，越是感受到內心的空洞正在撕裂。
『我這是怎麼了……』
行走在花瓣和扭曲的幻境之中，愛德華捫心自問。
而在下一瞬間，他有些茫然的抬起頭，結果卻看到了一群人有些擔心的目光。
向著四周看去，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來到了一個富麗堂皇的大廳中，而剛剛她似乎因為走神，而不小心的踩到了自己的裙角，摔在了地面上。
那些衣冠楚楚的男人們頓時圍了過來，各自噓寒問暖，露出了一個又一個迷人的笑容。對著跌坐在地面上，滿臉迷茫不知所措的愛德華伸出了自己的手掌。一個個真正的紳士露出了友好的笑容，看著眼前的小姐表達自己的風度。
他們當然要表達風度，畢竟一個如此可愛的女孩子就在眼前摔倒了，怎麼可能置之不理？
「愛德華小姐，請小心，您剛剛似乎不安，但是沒有關係，我們都在這裡。」
「……不安？」
「是的。我們剛剛看到您一杯接一杯的飲著葡萄酒，是因為心中有什麼煩心事麼？如果是因為那個李昂的原因的話，我們不會吝嗇我們的行動。」
「不，不是的……」
我什麼時候會因為喝葡萄酒而喝醉了？
我以前難道不是朗姆酒大口喝，各種酒精飲料從來不離身的麼？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跌坐在地面上的愛德華看著周圍圍起來的男人們，不知怎麼的，心中竟然產生了一種柔弱的恐懼感，還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看著他們伸出來的手掌，愛德華將自己帶著細鑽薄紗手套的纖細手掌放在了其中一個人的掌心之中，任由他牢牢的握住自己纖細的手掌，然後被輕輕地拉扯起來，就像是在扯動著一個輕盈的玩偶一樣。
這種行為讓愛德華空洞的內心之中似乎洋溢起來一絲波瀾。
紫色開始在周圍瀰漫。
一種快樂，一種聲音正在包裹著她的意識，讓她的精神越發朦朧。
既然自己已經是一個女人了，也沒有必要老是執著於原本的身份，他也可以快樂一點。
追求刺激，追求感官的快樂，不應該老是沉浸在宏大的場面之中。在細枝末節裡面，不也是能夠得到快樂麼？像是自己現在這樣子，難道不應該追求一些曾經無法追求，也無法得到的，特殊的快樂嗎？
「愛德華小姐，你已經醉了。」
「醉了……？我？」
「是的，我們不妨到那邊休息一下如何？」
拉住她手掌的男人露出了迷人的笑容。在以往看到男人對著自己這樣笑，愛德華只會感覺到有些噁心，但是現在，似乎有點不一樣了。
她放棄了自己的靈魂。
就這樣吧。
就這樣墜落吧。
就這樣逐漸填補自己內心之中的空白吧。
「愛德華小姐……愛德華……」
男人的聲音支離破碎。
分不清是幻境還是現實的世界正在逐漸合攏。
淡紫色的光芒在四面八方逐漸升起，愛德華躺在了長椅上，看向了天空中的白月。
周圍開始傳來了竊竊私語的聲音，那龐大的空洞似乎隨著倒錯的身份正在逐漸的填補。心中那巨大的，難以言喻的裂隙正在緩慢的癒合著。她似乎有些明白了，或者說，強迫自己明白了一切怪誕的事情。
她似乎早就已經不是自己了。
『這樣就好……這樣的話就能夠滿足了吧……』
自己已經沒有什麼堅持下去的理由了。或者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堅持。
感受著體內的乾涸似乎要被錯位的感覺填充的樣子，愛德華的意志逐漸模糊起來。
那就這樣吧。這樣才是好的。
傳播快樂，沉浸在這無上的快樂之中，這一切的一切就是最為美妙的漩渦，自己生來就應該是——
『叮』
正當兩人要重迭在一起的剎那，正當那淡紫色的光芒即將運轉到巔峰，開始逐漸呈現出某個褻瀆符號的剎那，周圍的一切瞬間停滯了下來。不論是那面露得意的男人，還是遠處搖曳的燈火和叢林，萬事萬物都停滯了下來。
除了一個身影。
一個仿佛從陰影之中走出，自身就是幻覺的身影。
「時間停止。很簡單的把戲。」
來人如此說道，表情輕鬆而又愉快。那熟悉的面容上依舊帶著愛德華最厭惡的輕佻的表情。
「雖然看起來是時間停止，但只不過是加速了我們的思維和行動時間。將一部分特殊的亞空間附著到我們的身上而已。一種很巧妙的手段，名字也很迷惑人。但實際上只是一種小把戲。」
李昂緩步走到了愛德華面前，臉上的表情從戲謔逐漸變成了一絲凝重。
「伱好，愛德華。很遺憾在這種情況下見到你。只不過這也是最後的希望和最後的機會了。」
「……李昂，果然是你。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對嗎？」
看著那在靜止的時間之中漫步走來的身影，愛德華的眼角逐漸蘊含著淚水，不由得憤怒的質問道：
「這一切都是你乾的！為什麼我會變成這個樣子，為什麼我心中有著如此的空洞，為什麼我現在開始墮落成了這個模樣，這一切都是你乾的！對吧！」
「我搞的鬼？呵呵，選擇了邪神的饋贈的人並不是我。真正傷害你的人並不是我，你應該很清楚。真正的你，早就在你飲下了那杯毒酒的時候，就已經永遠的離開了。你早就應該清楚的，你早已經不是你自己了。」
「但你一直在旁邊看著！」
怒視著眼前那個在寂靜空間之中的身影，愛德華忍不住發出了喊聲。
「你一直都在旁邊看著對不對！我能夠感覺到的！你一直在看著我，眼看著我變成這個樣子！看著我從一個男人變成了如今的樣子，看著我變成這個模樣，你一直在看著！」
「是，我一直在觀察著你。」
「那你——」
「因為你早就死了。」
看著面前想要說些什麼的愛德華，李昂很乾脆利落的給出了一個答案。
這就是一切的謎底。真正的愛德華，那個有著其他神明微妙的賜福，擁有一些獨特能力的愛德華，實際上早在喝下了那杯毒酒之後沒多久就死去了。
自認為愛德華的個體呆呆的坐在了花園的長椅之中，只是一臉迷惑和不解的看著表情平靜的李昂，似乎不理解他到底為什麼這麼說。因為在剛剛不久前他們還是兩個爭鋒相對的玩家，但是為什麼這麼快就變成了這樣？
「因為這個計劃都是我決定的。愛德華。我很感謝你能夠走到這裡，但這也是你的極限了。」
看著面前那個茫然的少女，李昂的表情無比的憐憫而又誠摯。
「混沌眾神的力量是可怕的，他們會在悄無聲息的時候玷污人的靈魂，將肉體扭曲，將神智改變。本來按照我的預估，玩家們本身並不會被這種事情干擾的。因為按照玩家們的思想認知，一切都是以玩家這個概念為最優先。」
「這是一個天才的舉措，一個用愚笨和痴傻來對抗亞空間腐蝕的天才之舉。只要堅信自己是玩家，這些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和理所當然的現象，就不會被腐蝕。」
「但是前提是，你真的相信這一切。你真的相信這一切都是玩家的身份帶來的。」
「在你轉化成女性之後，你動搖了。這就是一切災難的起點。」
李昂站在了靜止的空間之中，看著那眼神呆滯的愛德華，陳述著他最終的結局。
在認知既是真實的世界內，如果堅定認為自己是玩家愛德華的話，那麼就算是歡愉之神的賜福說實話也不能怎麼樣。就像是李昂這樣的，他壓根不在乎，自己又強，走了道途那能有什麼變化？
他甚至都可以直接把那些惡魔抓起來吃了，還能把靈魂碎片轉化成道途。你直接給賜福怕不是轉臉就變成技能點了。
但是愛德華的心智並不是那麼堅定，在歡愉之神變化之後，他開心，他猶豫，他開始懷疑自己的身份。
而在懷疑和猶豫的時候，靈魂的毒就開始在體內蔓延。
最終，將他的靈魂和肉體啃噬殆盡，從軀殼之中孕育出了這個自認為自己是愛德華，有著男性的靈魂和女性的身軀，終生被倒錯感折磨的惡魔。
「我救不了你，因為自始至終你都沒有堅持自己的信念，那最終的結果就是現在這樣。操縱歡愉之神力量之後，你甚至直接放棄了自己男性的身份，開始轉而追求過度的行為。所以我來這裡給你最後的警告。」
「……你是來殺我的嗎？」
「倒也不一定。」
看著萬念俱灰的坐在椅子上的愛德華，李昂輕聲說道：
「簡單來說，你希望為這個世界做出來最後的貢獻嗎？你希望有些東西能夠得到報應麼？」
「什麼？」
「我再問你一次，愛德華。你希望利用你的身軀，來對那個殺死你的神明，進行最後一次叛逆麼？」
「……我就不能活下去嗎？」
愛德華緩緩的抬起臉，楚楚可憐的面容上早已流淌著清澈的眼淚，就算是哭泣也是一副完美的讓人心碎的模樣。
「我想活下去……我不想這樣了，李昂。我知道你能做到的。我一直以來都在你的身上感受到了很可怕的東西，我知道你肯定可以，救救我，李昂。」
「你已經死了，愛德華。我不需要重複第二遍。」
站在了原地，李昂看著那哭泣著的少女，神色平靜的重複了一遍。
「你早就已經死了，在喝下飲料的時候，在你想著沒有問題的時候，你就已經死了。現在的你是保存著愛德華記憶和思維邏輯，並且始終認為自己是愛德華的一個惡魔。你的愚鈍和天真甚至讓歡愉之神都沒有讓你意識到自身的變化。」
「但是，我是一個仁慈的人。在確定你真的要在現實世界造成混沌污染的時候，我要攔截下來你，並且準備清理掉有關於你痛苦與折磨的痕跡。這是我給你的仁慈。」
「然而你的存在十分的獨特，這很有可能是對抗黑暗眾神的契機。所以我來詢問你。」
「你想要對那個欺騙了你，欺騙了所有人，讓世界都沉淪的怪物復仇嗎？」
「……想。」
在遙遠的世界之外，在靜止的空間之中，某個被吞噬殆盡，只剩下了靈魂邏輯的個體惡狠狠地發出了自己的聲音。
「我希望那個欺騙我的王八蛋被碎屍萬段！我希望那個狗雜種徹底死去！我是一個玩家！我現在是玩家，之前也是，將來還是！我要那個狗東西死！他居然，他居然把我變成了這個XX的模樣！我要他死！」
「那就好。只要你這麼想的話，那我可以幫你，甚至用這種姿態在你認知之中活下來。」
畢竟牛走色孽手中的惡魔，也是道途前進的一大步。
誰說不可以牛走色孽惡魔呢？沒有隻許別人墮落，自己不能再拉一遍的道理啊。
雙眼燃燒著金色的螺旋，李昂看著那瞬間因為震驚和恐懼睜大了雙眼，幾乎要無聲尖叫著的歡愉之神的惡魔，緩緩露出了一個友好的笑容。
「接下來的事可能會有點疼，畢竟我也是第一次在基礎星球上做出來這樣的手術。如果成功的話，你的認知和記憶還能保存下來，請努力的回想起來自己的欲望和掙扎的理由吧。」
淡金色的光芒在空間之中蔓延開來，在李昂的笑容之中慢慢降落，逐漸的灌入到了驚恐的少女惡魔的身軀之中。
「不，等一下，別，你不要過來啊！我後悔了，不要！！！！」
「你要殺了我！我早該知道的！你別過來！」
「啊啊啊啊！！！！」
震天的慘叫聲在寂靜的世界之中蔓延開來，沒有帶來一點波瀾。
李昂做不到將惡魔重新變回人類，但是他可以選擇用一種奇妙的方式將惡魔轉換成不一樣的東西——可能是一樣的，但歸屬權不一樣，那就是不一樣。
半晌後，直到金光消散，一個通告躍入了李昂的眼中。
『……該區域中已經出現您的子民，還請建造城市，以便讓您的偉大事業開始走向新的篇章。』
被審核了一晚上……我寫的也沒出格啊……我改了三個多小時都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哎，寫了點支線拓展一下世界觀，希望大家能喜歡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