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天,灰暗的雨幕。
宋河非常謹慎地將一根手指伸出護盾外面,卻立刻就被那種難以言喻的靈力給震了一下。
他瞳孔一縮,立刻縮回手指。
只見白皙的手指指尖有一抹灰暗的色彩。
那色彩似乎想要瀰漫擴散,侵蝕他的身體。
『好恐怖的死寂之力。』
宋河思忖片刻,對身邊的幾人說道:「這裡……是末日之後的世界。」
他這裡所說的「末日」自然不是凡人眼中的末日,那種末日對修仙者而言壓根就沒有一點點威脅性。
他指的是……法則崩壞,靈氣消失。
已經完完全全不適合修士生存,在這種環境裡面待多久,全取決於修士自身的靈力和對法則的理解。
換而言之,若是修為低下的修士……
在這樣的環境裡面甚至活不過幾息時間。
幾人躲在白澤的神力庇護下,聽到宋河的話之後都是一臉的恍然。
他們到底是沒有元嬰修為,更沒有宋河這樣體內擁有一整個世界,對於法則的理解跟宋河天差地別。
所以,只能在白澤的神力庇護下待著。
遠奚語氣幽幽道:「青隕天……這裡應該是當初被打崩的世界,那世界的最強者都死在了這裡。為了避免世界死灰復燃,咱們的前輩們將世界的根基打崩,徹底毀掉了世界。」
感業面帶悲憫之色,雙手合十:「這裡是真正的死亡世界,我卻感覺不到有怨氣和魂魄的存在。
很乾淨,也很寂寥。」
他的語氣裡面有一些疑惑,還有不加隱藏的……疑慮。
很顯然他猜到了什麼。
白澤這會兒適時地說道:「正如小子你想的一樣,此地辦了法會,是太清妙玄宗和緣覺寺一起動手做的。
為的就是讓此地不會有任何死灰復燃的可能性。」
它說話的時候青銅鍛造的身體一直在散發著七彩柔光,但卻沒有人看到,在柔光外面似乎還有一些古怪的文字在飄蕩。
那些文字似乎無處不在,充斥了整個世界。
就連白澤自己,都是隱約有些奇怪的感覺。
感業自然也不知道,他只是微微嘆氣,再沒有說話了——太清妙玄宗跟緣覺寺一起做法會……
那可真是絕對不會留下任何隱患了。
再是天大的怨氣和冤魂,在兩個霸主級別宗門的合力施展之下也會被處理的乾乾淨淨——超度不了,還能打死。
霸道確實可見一斑。
但不可否認也是最好的方法了。
如此才能斬草除根。
易塵目光灼灼,他盯著遠處。
如同劍意一樣銳利的眸光似乎穿透了層層雨霧,有抑制不住的喜悅:「神劍應該就在這裡,我感覺到了!」
他們天傾劍宗曾經有位祖師將一柄神劍遺失在了死亡之地,他本以為是陰間或是黃泉之下,結果來到這裡之後就明白了。
比起陰間和黃泉,此地才是真正的死亡之地。
一切事物,就連天道和規則都已經死亡。
』只是……神劍到底在什麼地方?』
此地實在太特殊,他很懷疑即使是神劍也不能擋得住這樣的侵蝕,是毀壞,還是同化,都不得而知。
而唯一感覺沒啥意思的人就是陸硯澤了。
他不久前痛飲了一番血麒麟的血,現在已經是心滿意足,就等回到宗門內部用血池進行麒麟變了。
至於其它的寶貝,那都不重要了。
金烏和帝江……它們都瑟瑟發抖地躲在宋河身邊,這裡的死寂對它們來說恐怖的很。
越是它們這樣的真靈,越是害怕死寂。
特別是在法力還沒有恢復的情況下。
金烏殘,它弱,當然只能老老實實地待著了。
……
正當他們在這邊議論紛紛的時候,遠處一直沒有出聲的,唯一站立著的無啟人忽然開口:「來到這裡,想要出去就只有死了。」
他注視著宋河,嘴角勉強動了動。
「我們和靈葉宗一位祖師有些關係,你若是能將我的族人種出來,我便給你們一處可以避難的去處。」
啊?還得種地啊。
能不能讓我歇一歇。
宋河真是感覺有點懈怠,但是事情擺在這裡了,他還是走到了無啟人的身邊,順著他的手指向下看去——
只見在渾濁的水和淤泥裡面,埋著一顆……心臟,通紅的心臟。
像是血管一樣的根須在淤泥裡面紮根。
它依然在微微跳動著。
有著跟這個死寂世界格格不入的生機在鼓動。
世間靈植千奇百怪,倒也不是沒有心臟形狀的靈植,甚至連五臟俱全的靈植都有。
那傳說之中的六階靈植五臟樹就是這樣。
但面前的這個,卻很古怪。
宋河甚至能隱約感覺到它的裡面是有意識的,它好像也在打量著自己一樣。
【名稱】:無啟人之心
【等階】:六階下品
【狀態】:死亡,需要輪迴之力灌注,缺少神荼、鬱壘神力灌注,可使用六階及以上桃樹樹心替代。
①.轉死為生(彩·無啟人之心專屬):此靈植內部具有特殊神力,在沒有消耗掉之前,可以埋在土中汲取力量,無限制復甦新生。
神力來源:無啟國主
此詞條無法升級。
②.性命之根源·共生·心(金):具備此詞條的靈植可以與任何生命結合,當徹底融入身時,它將會替代心臟充當神魂的容器,在未曾枯萎之前生命將不會死亡。
③.永生之苦(黑):此靈植內部魂魄會根據時間推移積蓄痛苦,永無止境。
面板還是一如既往地給力,立刻就將這株靈植的一切都展現在了宋河的眼前,並且還給了解決方法——六階桃樹。
嗯……跟說廢話沒啥區別。
六階的桃樹,是在開玩笑嗎?
就算是分劫桃樹也才剛剛五階!你現在跟我說要六階桃樹的樹心來解決……我又不是多寶道人。
而且又出現了一個彩色詞條「轉死為生」。
似乎,來源是某位古神的賜福。
『無啟國主,是這人說的和靈葉宗有關係的前輩?還是一位古代的神?』
無啟國主到底是誰,以宋河如今的知識儲備,還是太勉強了。
還有那個性命根源的詞條,總感覺跟自己「靈植共生」這個詞條有些相似,但又沒有明說能夠結合。
是隱藏詞條嗎?
可惜也不能嘗試嘗試。
那麼,這事兒該怎麼解決呢?
六階桃樹,這絕對是沒辦法找到的。
所以似乎也只能糾結一下神荼和鬱壘兩位神明的力量了。
他沉思良久,開口問道:「神荼鬱壘或是六階桃樹,你知道什麼地方有嗎?」
聽到「神荼鬱壘」四個字,無啟人的表情有很明顯的變化,他驚訝地看著宋河:「你當真看出來了?」
「不然呢?」宋河表情變得很不開心,語氣也相當不好:「你若是誠心,就將一切說出,這樣也好解決。要是藏藏掖掖的,我們也不是不能自己找地方待著。」
反正他有辦法,大不了就都躲進畫裡。
那好歹也是一個完整的洞天世界,雖然小了點,可應付一段時間還是可以的。
等師父他們解決那邊的事情趕過來匯合,到那時候,就不是無啟人想不想說的問題了。
況且他總感覺這無啟人很奇怪。
周遭似乎也有東西在影響自己的判斷——是什麼呢?是這個世界,還是無啟人在用些邪門的法術?
他必須裝的無所謂。
「……」無啟人抿了抿嘴唇,「鬱壘和神荼兩位,曾經也是我們供奉過的神明。祂們以桃樹為大門,分割了青銅文明的人世與陰間。」
「此地,就是祂們曾經的神域,王上最後試圖在這裡迎戰天蘊世界的修士,結果就被一劍砍了。
桃樹……是你們靈葉宗毀掉的。
它本來已經產生了靈性,還得到了兩位神明的賜福,但是在靈葉宗面前卻脆弱的像是路邊的雜草,輕而易舉地就被拔掉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平靜。
像是在描述和自己完全沒有關係的事情。
但想也知道他會不會有恨意——自己的世界毀了,卻要對現在還在這裡的人和顏悅色,奉上自己的傳承和文明。
這簡直就是何等的屈辱!
『這無啟人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宋河以及一旁躲在白澤庇護下的幾人都若有所思,唯獨白澤盯著無啟人,青銅鑄造的眼珠子裡面閃爍著疑惑。
它對遠奚傳音道:「最後一戰確實是在青隕天打起來的,但我卻不記得他們曾經供奉過神荼和鬱壘。
青銅傳承的陰間應該是幽都之山才對。」
白澤可是通曉萬物,論知識的儲備,即使是那些個老傢伙也沒有它知道的多,它說沒有,遠奚沒有任何懷疑。
取而代之的是忌憚和憂慮。
這位長生不朽的無啟人到底想做什麼?
宋河知道他的情況,知道他在說謊嗎?
這個疑惑在遠奚心中閃過,但她也沒有辦法傳音,誰知道那無啟人會不會發現。
更重要的是……她聽到無啟人說他們信仰的幽冥之神和神荼鬱壘有關之後,似乎潛意識裡面真的就這麼以為了。
如果沒有白澤的提醒,她在聽到這話之後,便會潛移默化地影響自己的認知。到了那時即使是出現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她也會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所以……
「是塵寰書院的聖人神通先入為主?」她對白澤問道。
白澤回答:「沒有錯,當你懷疑,它就已經起效了。你越是懷疑,它就會纏繞的越緊。
據說這是那位聖人當初陷入知見障中創造出的神通。
知道的事情越多,約迷茫。」
要說如何真正將一個文明埋葬,那可是塵寰書院的強勢之處。他們能夠通過各種神通將文明埋在時間和歷史的塵埃之中,讓它們「遺失」。
自古有太多的神通和傳承在歷史長河中消失和隱沒,即使是修仙者也不可能將一切事情全部都記錄下來。
當初既然有名有姓的霸主宗門都派人來了,塵寰書院的史家用聖人文寶布置了一些神通,也不是不可能。
不對,是絕對會。
不然這個世界憑什麼還能倖存?
遠奚瞬間就有了想法:「若說誰能解決掉儒門史家的刻印,也只有天傾劍宗了。」
白澤理解了她的意思:「你是說想幫助那小子找到遺失在這裡的神劍?你知道那柄神劍可不僅僅是一把劍器麼!
那是九劍裡面代表幽冥的神劍,是破壞力最恐怖的一柄劍器,易塵那小子的毀世雪塵在它面前根本就不堪一擊!」
它當然不會贊同遠奚的想法。
天傾劍宗的九柄神劍代表的不只是九劍極其恐怖的法寶,還代表了九位驚才絕艷的劍修。
只要那劍能夠回到天傾劍宗的懷抱,保准第二年劍宗就能搞一個根骨極佳,悟性極強的天才出來。
半年金丹,一年元嬰都有可能。
那相當於鎮壓氣運的神物,代表天機門的白澤當然是不願意讓劍宗隨意取回——畢竟劍宗跟天機門沒少起齷齪。
這事兒遠奚不會不知道。
可她卻覺得現在的情況很不對勁,他們完全不清楚塵寰書院那群儒生到底在這裡布置了什麼神通。
如果不快點破解,她總感覺會被這位無啟人給坑一下,甚至會影響到接下來關於青銅神藏的獲取。
相比之下,神劍似乎也不是很重要。
就算是多了化神又能怎麼樣?
誰沒個底蘊了呢?
當然,她需要得到其他人的支持——特別是宋河的支持。
此時的宋河也在猶豫和糾結。
他總感覺有東西在干擾他的思緒,而且隨著無啟人的講述,干擾的也越發明顯。
『我是不是太信任他了?』他心中這樣的疑慮越來越嚴重,看周圍事物的眸子中似乎蒙上了一層奇異的霧氣。
像是霧裡看花,水中望月。
明明有,卻看的越來越不真實。
雨幕依然不緊不慢地落下,以修士的目力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一縷雨絲和霧氣……但隨著時間推移,他的神識蒙上了一層迷霧,眼神也越發迷惘。
平日裡觸手可及的知識和隨便就能想到的事情也在變得迷霧重重,連帶著他身邊的星光似乎都黯淡了。
他……快要忘記星光淨土的術法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