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 算不算一本萬利?

  轉眼兩天後,關樂樂約江寒到新圖大廈樓下咖啡館見。

  她穿了件風格迥異的套裙,戴著墨鏡。

  遠遠瞧見江寒走進咖啡館落座,才給溫慈發消息。

  不到五分鐘。

  溫慈走出電梯,滿臉不耐煩。

  關樂樂摘掉墨鏡迎上去,禮貌寒暄,「師姐,好久沒見。」

  溫慈敷衍「嗯」了聲,哂笑道:「什麼人能值一千萬,我看你是想錢想瘋了!」

  師姐反應在意料之中,關樂樂保持著得體的笑容。

  她引溫慈到新圖大堂靠背的挑高落地窗,抬手一指,正好能看到咖啡館。

  影影綽綽。

  「窗邊那個,你眼熟嗎?」關樂樂問。

  溫慈眯目凝望片刻,一個猥瑣的輪廓有什麼稀奇,「不認識。」

  真是信了關樂樂的邪!

  《Cute》兩本刊全壓在身上,自己居然會下樓陪她發瘋!

  關樂樂打開攝像頭,調長焦放大,邀請溫慈看取景框。

  溫慈沒心情浪費時間,催促,「別跟我打啞謎!」

  「你再仔細看看。」

  「……」溫慈沒好氣地挪回視線。

  下意識眉心緊鎖,忽而眼睛一亮,眉宇舒展,笑問:「江什麼來著……」

  「江寒。」

  「林眠前男友!」

  關樂樂大吃一驚,「師姐認識?」

  溫慈糾正,「不認識。見過。」

  「趣可從來沒有秘密,」她雙臂抱胸解釋,「畢竟當初都要談婚論嫁了。」

  「那麼好的機會能留在署里,留在北京,她為了他,放棄了。」

  溫慈語調上揚,苦笑夾雜著慍怒,和抹不去的匪夷所思。

  時隔多年,她至今無法釋懷。

  從地方到中央,新聞出版總署,不是每個借調的人都能留下。

  人人夢寐以求的機會,林眠竟然為了個男人放棄了!

  她是不是腦子被門擠了!

  咳咳。

  溫慈輕咳,掩飾此刻的失態。

  關樂樂捕捉到她嘴角的不自然,低聲笑問,「這個人,值不值一千萬。」

  本來她還沒有十足把握,但看師姐反應,她便知道有戲。

  「……」

  溫慈垂下眼帘,抿唇不語。

  關樂樂識趣沒再搭腔,死盯咖啡館裡的江寒,給溫慈留出思考時間。

  一千萬對現在的溫慈來說不算少。

  卻也不能算多。

  她找專業人士打聽過,玫瑰園那棟別墅標的,起價3個億。

  所以,叫價一千萬合情合理。

  既不會讓溫慈傷筋動骨,又能保證她和朱夢華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虧吃得多了,心眼自然也多。

  關樂樂很喜歡現在的自己。

  半晌。

  溫慈捏著手機輕點下巴,眼底陰沉難辨,「你說了不算,我要看他怎麼想。」

  「如果他值,別說一千萬,我再多給你五百萬!」

  話音未落,關樂樂倒吸一口氣,錯愕中,她偏頭注視溫慈。

  原來,比愛更強大的,是肆意攀援的恨。

  情天恨海,像左燈右行的衝突,瘋狂且沒有退路。

  ……

  溫慈恨林眠。

  替他相親,讓裴遙有了余春山,徹底斷送她復婚的念想。

  裴遙越幸福,她就越扭曲。

  前不久,她在家裡發現一個舊ipad,原本是裴遙不用的,沒電黑屏一直丟在書房。

  溫慈鬼使神差充上電,打開發現,竟然還登錄著他的ID。

  相冊里,秀恩愛的照片眼花繚亂。

  他和余春山夜爬華山,在北峰掛同心鎖,迎著東峰的日出激情擁吻。

  在余春山鏡頭下,裴遙血脈賁張的下頜線和喉結,連空氣中都流淌著情慾。

  怨恨將她撕扯成碎片。

  她嫉妒,她瘋狂,她憤怒。

  那一刻,溫慈的恨和不甘,抵達巔峰。

  ……

  宿命,有時候像死囚的鞋帶,開赴刑場時,系或不系都無傷大雅。

  她痛不欲生的恨無處發泄,關樂樂居然把江寒送到她面前。

  和林眠共事十年,她太清楚她個性。

  當初和江寒分手後,如果林眠很快走出來,就不會時隔半年還去九寨溝散心。

  當然,她不可能和關樂樂講這些。

  一千萬而已,她給得起。

  江寒這把開刃的刀,一刀扎進心臟。

  林眠,你害我得不到裴遙,我就讓你失去謝逍。

  -

  關樂樂手機振動,江寒發消息催她:【人呢!還來不來了!】

  她揚起屏幕,招呼溫慈,「還不去嗎?」

  溫慈撥下手機靜音,走出幾步,見她原地沒動,詫異問:「你不進去嗎?」

  「我有事。」關樂樂找藉口。

  這一回她不再當別人的槍。

  聞話,溫慈深深瞥她一眼,轉身走出新圖大堂。

  凝視她背影,關樂樂回覆:【來了。】

  這一回我要自己扣扳機。

  -

  上班時間咖啡館人少。

  窗邊正對新圖大廈的卡座,江寒垂頭橫屏玩手機。

  溫慈走過去,屈指輕敲桌面,居高臨下看他。

  江寒抬頭,視線定了定,不太確認地打招呼,「溫總?」

  「江總好記性。」溫慈搭話,順勢側身坐在對面,背對窗戶。

  「什麼總!我就是一瞎胡混!」江寒有些侷促,「你怎麼在這裡?我約了我表妹。」

  溫慈不跟他廢話,「我知道你缺錢,有個門路,保你一夜暴富,看你敢不敢。」

  「騙我去緬北啊,電信詐騙我可不干!」江寒揶揄。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和溫慈不熟。

  他是缺錢,但不缺智商。

  溫慈笑笑,滑開手機找出一張照片,調高屏幕亮度,推到江寒面前,「你先看看。」

  江寒狐疑瞄一眼。

  長焦鏡頭,告別廳門外,謝逍左臂佩戴黑紗,滿臉凝重摟著林眠。

  「這是誰?」江寒放大照片。

  溫慈挖苦他,「才多久這就不認識了?」

  「……」

  江寒恨不得鑽進屏幕去。

  「林眠!!」他驚叫出聲。

  「看旁邊那個。」溫慈提醒他。

  跟他說話好累,怪不得林眠要分手。

  江寒搖頭。

  「謝逍!默樂資本!裴家!」

  鳳城裴家無人不知。

  江寒面色微變,舔舔嘴唇,「你是說,前陣子裴家太子爺……是我前女友?」

  他措辭凌亂。

  「算不算一本萬利?」溫慈點著照片,抬頷眺笑。

  「……」

  江寒沉默。

  溫慈要了一杯冰水,慢條斯理地喝,邊喝邊觀察他微表情。

  無人說話。

  周圍飄蕩著Bossa Nova,小野麗莎聲線輕柔慵懶,如同午後曖昧浪漫的陽光。

  江寒摸出一支利群。

  「先生。」服務生上前制止。

  「我出去抽根煙。」江寒放下手機,起身離開座位。

  窗外,他低頭耷腦若有所思。

  -

  江寒歸座,帶著利群的嗆人煙氣。

  「怎麼樣,想好了嗎?」溫慈屏息問他。

  江寒捻著大拇指,垂眸沉思,「她很謹慎,我們沒有……」沒有你想要的東西。

  溫慈一笑。

  她忽然覺得江寒挺上道。

  和她想法不謀而合。

  「都談婚論嫁了,有沒有的,你還不清楚嗎?」

  新聞採訪中最忌帶著預設立場提問。

  「江寒?」溫慈提醒他。

  江寒一怔,「我知道了。」

  一杯水喝完,溫慈埋單,走之前,她留下一個電話號碼,「收好。」

  江寒目送她,直到走進新圖大廈再也看不見,他才收回視線。

  原以為今天是關樂樂約她,沒想到居然見的是溫慈。

  他知道鳳城裴家,和他們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

  林眠居然能一登龍門。

  江寒又想抽菸。

  都說利群勁兒大,也壓不住心裡的事。

  -

  回去路上,車開到一半,江寒停在路邊,滑下駕駛室車窗,抽著煙。

  他是真喜歡林眠,當初手欠發完「錄娶通知書」他也後悔。

  想學網上段子抖個機靈,沒想到林眠直接提了分手。

  他點開照片,手不受控制顫抖。

  分手半年她就和謝某人領證,江寒忽然暗搓搓地想,她是不是出軌在先。

  豪門又不是城門,說進就進。

  一定是林眠綠了自己!

  越想越上頭。

  江寒不由怒火中燒。

  -

  半夜,他睡不著。

  翻出溫慈給的電話號碼,直接撥過去。

  嘟嘟嘟。嘟嘟嘟。

  接通。

  江寒迫不及待,「眠眠,眠眠是我,我錯了,我好想你。」

  「你打錯了。」對面一個聲音,低沉微啞,冷峻倨傲。

  江寒一愣,條件反射掛斷。

  怎麼是個男人。

  他暗罵給錯號碼,忽地,豁然開朗。

  溫慈這女人還是高明。

  疑心生暗鬼。

  一旦開始懷疑,罪名已經成立。

  江寒嘴角微揚。

  這個電話,是謝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