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 今年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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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夜。

  林眠和謝逍的第一個春節。

  南湖掛滿中式燈籠,從朝北的落地窗望出去,芙蕖橋映襯月色,滿眼萬家燈火。

  謝逍打開電視找新聞台,邊問林眠:「以前除夕你怎麼過的?」

  「我不過春節,」她盤腿坐沙發上,頭枕靠背補充道,「家裡沒人。」

  林建設即便不出車,也會去打牌,他有一萬種打發時間的方式,除了在家。

  她特別不愛逛,孤身一人窩在屋裡,過不過節,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萬家團圓。

  房子不是家。

  她很早就沒有家,又跟誰談什麼團圓。

  謝逍一笑,「我也不過。」

  第一年住院總,除夕三個急診一台手術,急性會厭炎,外加四個連夜拔魚刺,真是難以忘懷的春節記憶。

  裴家工作情況特殊,謝挽秋除夕總有演出,導致全家對節日幾乎沒有儀式感。

  -

  電視開始播放春晚前采節目,演播室熱鬧又喜慶,主持人話很密,調侃過年。

  謝逍放下遙控器走過來,「今年不一樣。」

  他把她的手托在掌心,「今年有人陪。」

  「我也是。」她笑。

  這時,林眠手機響。

  彭姍姍拜年:【林總春節好!】

  年輕人發拜年消息自在隨性,不像他們,幾十字要斟酌好久,生怕怠慢對方。

  林眠回他:【春節好!真不好意思,你爸媽來鳳城也沒見上。】

  前陣彭教授夫婦自駕到鳳城,正趕上林建設火化出殯,彭姍姍懂事,沒有告訴她。

  彭姍姍心態相當穩:【沒關係!我爸媽說了,來日方長嘛。】

  他沒提爸媽特別囑咐不要去煩林眠,誰都有過不去的坎,不打擾就是最好的關懷。

  【你除夕怎麼過?】

  【我買了一袋速凍水餃,不好吃。】

  曾幾何時,她也這樣過除夕,眼淚拌餃子,越吃越苦澀。

  林眠不禁看謝逍一眼。

  「想邀請他來家裡?」他讀懂她眼神。

  林眠點頭。

  她聊天沒有避諱他。

  「你定,不用看我。」言外之意是這也是你家,不用事事報備。

  他有時覺得林眠分寸感太強,從不撒嬌也不鬧脾氣,更不和他吵架,她自我修復力超強,偶爾有小情緒,從不過夜,不知道是不是被江寒pua久了。

  謝逍拉開廚房冰箱,「早上勤姨送來一盒餃子餡,薺菜豬肉,叫他來包餃子。」

  倏地補充,「告訴他不要帶東西。」

  他早看出彭姍姍接家教優秀,接人待物妥帖,如果不提,孩子肯定會瞎買東西。

  沒必要。

  林眠應下,發邀請給他,順帶把定位發過去。

  片刻。

  彭姍姍聲線緊繃發來語音:「冊那!個么小區好富貴哦!好緊張,我先邁哪個腳合適,哈哈哈哈。」

  -

  管家提醒彭先生到時,央視春節聯歡晚會剛開場。

  彭姍姍氣喘吁吁,手拎兩件哈爾濱白啤,撓頭解釋:「我媽說不能失禮,別的浩南哥肯定也不缺,我們喝點酒蠻好。」

  林眠沒吱聲,心說你倒是會給他安排。

  謝逍在島台揚聲,「我很喜歡。」

  -

  包餃子。

  餡和皮都是現成的。

  三個人,除了林眠,謝逍和彭姍姍一個賽一個地嫻熟。

  她對做飯提不起半點興趣,就像數學,不管多努力,絲毫不開竅。

  「浩南哥真是絕了,我都想嫁給他。」

  林眠打下手,時不時瞅一眼客廳春晚,「你倆可是有共同語言了。」

  謝逍瞄她一眼,「吃醋啦?」

  林眠蘸一手指頭麵粉,趁他兩隻手忙著沒防備,一把抹他鼻尖上,「說什麼話!」

  謝逍壓根沒躲,立馬低頭拿鼻尖蹭她。

  嘴唇不經意碰上,他飛速淺啜。

  她耳根瞬間紅到頸間。

  「冊那!」彭姍姍叫著傻樂。

  「……」

  第一個春節,一頓餃子,久違的家。

  -

  吃完餃子,彭姍姍滿屋子溜達,逛出了博物館的感覺。

  「個麼頭回從這個角度看南湖,咱就是說,真壯觀啊!」

  林眠端著果盤,紮起一塊蜜瓜附和,「我第一次來也震驚了。」

  她忘不了謝總十分淡定地介紹,說從臥室方向能欣賞到龍吐水。

  那時,剛領證,還不熟。

  -

  「浩南哥,你認識彭越?」彭姍姍指著書柜上的一張合影。

  林眠好奇,「誰?」

  謝逍斜倚門框接話,「裴教授最得意的學生,前兩年從萬方辭職單幹了。」

  「我第一次帶你去會館,爸拉你進群那天,他其實就在包間等彭越。」

  那天,她跟林建設爭吵,他帶她去黑虎塬散心。

  她可能心灰意冷,提出離婚。

  她說大家都是成年人,又不是摸金校尉,沒必要合則生分則死的。

  他被氣笑了。

  也只有她,才有這清奇的腦迴路。

  她說高攀不起,多虧裴教授力挽狂瀾,直接把她拉進家庭群。

  就在這裡。

  那天,他差一點強吻她。

  也是那天,她說香檳色克她,他意外發現,她車技相當不錯。

  還是那天,他看到她小號頭像,一個手繪卡通小女孩,他想起高中時,看她畫畫。

  其實,完整的那幅畫,小女孩邊上,還有一個BOBO頭的大人。

  她畫的是「媽媽和我」,趙紅和林盡歡。

  ……

  「哦……」林眠應著他,她完全沒印象的事,他卻記得那麼牢。

  該說不說,醫學博士的腦子真的好使。

  -

  彭姍姍盯著照片,又看看謝逍,舒展眉頭,「彭越是我堂哥。」

  「世界真小,難怪我看浩南哥眼熟,總覺得哪裡見過,我堂哥總提起老師,原來是浩南哥父親,失敬失敬。」

  「可是,為什麼你姓謝,教授他姓裴?」

  林眠抿嘴笑。

  年輕人還是勇猛,敢當面問出來。

  謝逍就著她手紮起一塊蜜瓜,視線掃過他倆,板著臉:「謝逍,裴遠,哪個好聽?」

  「……」

  行吧。

  果然是謝逍更勝一籌。

  -

  春晚像BGM。

  三個人打紅四,兩件白啤幾乎見底。

  彭姍姍不太會鳳城的打法,數他喝得酒最多,喝到他眼泛血絲,胡言亂語。

  他摟著靠墊,哭得涕泗滂沱,「我爸癌細胞擴散了,冊那!誰他媽想到還會擴散!」

  「都治癒了啊,個麼甲狀腺癌不是最輕的嗎,它憑什麼又惡化了……」

  「什麼癌啊,好了還能惡化,有完沒完了還……」

  彭姍姍難以自已,哭著哭著,就睡著了,不知是醉了,還是累了,死活叫不醒。

  謝逍不忍心,扛他去客臥。

  「讓他睡吧,孩子背不住了。」

  林眠一陣心酸。

  人生,有太多猝不及防,像一場大雨。

  跌跌撞撞,反覆掙扎,沒辦法時刻準備好,只好時刻準備著。

  生活,總有好多的來不及。

  睜眼過一天,回眸變一年,誰能想到,再一轉身竟是一輩子。

  -

  客臥,彭姍姍睡得安穩。

  想到林建設,林眠眼眶泛酸,整個人虛浮一片。

  謝逍覺察到她情緒,牽著她到客廳。

  相擁坐下。

  沒開燈,只有遠處島台亮起一盞射燈。

  巨大落地窗前,清晰倒映出兩人的影子,重疊在遠處燈影闌珊中。

  謝逍抱著她,沒有說話。

  都喝了酒,微醺讓親吻變得綿長。

  她看到他幽深瞳仁里的自己,毫無保留地袒露痛苦,親密關係的再一次升級。

  熱吻時,深刻感受到彼此身體隨著心跳顫抖,在雲端、深海,在瓊樓、絕壁。

  愛意化作纏綿晚風,填滿溫存的空隙。

  突然。

  窗外焰火閃爍。

  零點到。

  她在他懷裡,情難自已。

  鳳城習俗,大年初一回婆家。

  「明天我爸頭七。」

  「我們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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