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海手撥劉海,直白道:「我不是來參會的。」
我是來見你的。
有一個月多沒見了,她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
笑死。
不是來參會,難不成是來賣車的。
被他盯得心裡發毛,林眠戰術性喝水,掩飾尷尬。
「你的手……」肖海瞅見她手腕有一道明顯的紅痕,像是燙傷,而且是新傷。
這回他眼尖,沒再輕易錯過,他緊張地盯她,卻不敢孟浪造次。
林眠抬手展示他看,懊惱揭過:「沒事,捲髮棒不小心蹭了一下。」
肖海將信將疑,嘴角擠出一絲苦笑,「你說是就是吧。」
手腕太敏感,有可能是和謝逍吵架。
他心裡忽然很不是滋味,說不上哪裡來一股無名邪火。
明明看清了、放下了,卻還繼續喜歡。
「住哪裡,有車嗎,要不要我送你?」他又問。
林眠點點頭,「嗯,不麻煩肖總,我……嗯。」忽地語意一頓,她咽下後話,我老公來接。
此時此刻,沒必要再刻意炫耀。
「好。」肖海應她,頷首微笑,仿佛是響應無言的默契。
短暫安靜幾秒。
林眠繼續喝水。
不一會,身後又有人叫她,「林總。」
循聲望去。
林眠在那人臉上停頓片刻,確認並不認識,禮貌寒暄:「我眼拙,請問您是?」
「叫我小尹就成,我是崑崙飲料的品牌經理,」說著,小尹主動伸出右手,「小秦總辦公桌上有張照片,我見過你。」
「幸會。」林眠握手。
「你本人比照片上好看!」小尹自來熟,笑盈盈的,時不時抬肩調整挎包肩帶。
「謝謝,那我們可以多見面。」她禮節性客套。
小尹順勢滑開手機,欣喜道:「可以嗎,那我方便加你好友嗎,我掃你。」
林眠意外,還是操作展示二維碼,保持恰到好處的熱情,「可以,沒問題。」
崑崙飲料的員工,秦北望的面子要給。
叮。
林眠收到一條好友申請提示。
現場嘲雜,她沒顧上細看,點擊通過後隨手收起手機。
「林總,我那邊找關司長合張影,先行一步,回鳳城我們再約飯啊。」
林眠點頷,示意自便即可。
待小尹擠進拍照的人群,她才想起肖海一直沒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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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什麼呆!」林眠伸手在他眼前搖晃。
肖海目光直愣愣盯著前方,他長得凶,不笑的時候五官刻板,任誰都想繞道走。
「Evelyn……」他喃喃自語。
林眠一時還沒反應過來,「你說誰?」
電光火石間。
Evelyn。
她想起柴律講的故事,肖海無疾而終的初戀,圓規劃傷的手臂和嘴角永久的傷疤。
好傢夥。
林眠緊張地回頭張望,只可惜,再找不到小尹的影子。
她隨即點開查看好友資料:尹思源,旁邊跟著一串英文——Evelyn。
一切水落石出。
林眠意味深長看肖海一眼,緩緩吁出一口氣,不動聲色擰緊瓶蓋。
這時,手機突然振動,有消息進來。
肖海目光警覺盯向她手中。
應該不會是小尹吧。
【謝逍:來門口早上下車的地方。】
「……」
肖海別過臉。
氣氛驟然古怪,沉默對不苟言笑的肖海來講,已經算最大程度的爆發。
林眠把手機揣包里,「肖總,我先走了。」這事他只能自己消化。
肖海說不出話,木然地擺擺手。
她於心不忍,「你確定還好嗎?」
好半天,肖海才找回自己聲音,「……別多心,我好著呢。」
「那,我走啦。」
「嗯。」
林眠走出幾步,忍不住回頭看他。
初戀見面分外眼紅,小尹似乎完全沒有認出肖海。
將心比心,殘酷的得多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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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走到酒店旋轉門,林眠聽到身後腳步聲漸近,她下意識停下讓過半個身子。
「關司長!」她眼睛一亮,一秒活力拉滿。剛才人太多,她都沒機會去打招呼。
關泳玄伸手同她一併向前,「走吧,今天一起吃個晚飯。」
見林眠錯愕,關泳玄又笑笑:「好幾年沒和延亭吃飯,真是忙得顧不上。」
……
林眠強壯鎮定,實則一臉懵逼,條件反射回應:「吃飯好,正好我餓了。」
她想到謝逍的消息,醍醐灌頂,所謂熟人局是關泳玄和張延亭。
可是,他怎麼會認識關司長。
正想著,酒店門外停車區,一個身型挺拔的背影映入眼帘。
見她倆人過來,謝逍邁前幾步,諳熟打招呼:「關老師。」
「小謝你帶路,我車跟著,」關泳玄頷首,她一指緊跟的黑色轎車,「我有話跟小林說,她坐我車。」
「好的。」謝逍替關泳玄拉開車門。
倉促間,林眠和他交換眼神,來不及多說,俯身鑽進奧迪A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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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冬季寒冷且漫長,天黑的早,陰天尤是,現在不到六點,已經徹底黑透了。
香山沒下雪時遊客少,可能是天太冷,路上行人也不多,到處烏漆嘛黑的。
車子疾馳。
林眠一直沒開口,關司長說有話講,她就在等人定調。
關泳玄目光溫暖,露出老母親般的微笑,「你的好事情,怎麼也沒跟我說。」
終於有人能疼疼她了。
署里編制有限,報刊司事情多,偶爾會抽調地方期刊上的優秀人才來借調學習。
林眠來時,正趕上報刊業務處小韓處長懷孕,不少雜七雜八的活兒都落在她頭上。
每逢有通知安排,需要挨個通知到下屬各省新聞出版局,大家都不喜歡打電話,能推就推,只有她不拒絕。
老老實實捧著座機,三十幾個電話,挨個撥打,傳達指示精神,落實工作安排。
她性格好,不爭不搶,永遠樂呵呵的,和所有人都相處和諧,不管職級高低,連保潔大姐有事沒事都愛找她聊天。
起初,她並不知道林眠沒有母親。
有一回她下班,趕上家門口一服裝店做活動,她看上件裙子,特好看,順手買下來,第二天轉手送給林眠。
她也經常隨手買東西送給其他人。
偏偏林眠收到後,一個人躲在報刊業務處的庫房掉眼淚。
問也不說,後來,從別處打聽到,林眠少年失恃。
她一輩子沒有子女,雙親緣淺,沒有母親,人生會過得很殘忍,只有嘗過的人才明白,終其一生也無法治癒。
關照林眠,不僅沖張延亭的面子,她更心疼這姑娘。
關泳玄:「聽延亭說你結婚啦,真好,總算是有個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