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你想公開嗎?

  謝逍去洗澡。

  片刻,浴室傳來水流聲。

  床頭柜上,林眠手機屏幕一亮。

  叮鈴。

  接連兩條消息進來。

  有溫慈那通敗興電話在前,她全身心抗拒。

  看不了一點。

  林眠翻了個身,拉上被子蓋住肩膀。

  她躺在床上,水聲如同白噪音,不知不覺間沉沉閉上眼,半夢半醒,睡不踏實。

  過不多時,依稀聽到吹風機嗚嗚作響,聽到浴室的門開了又關。

  謝逍身上帶著潮熱的清香,走到床邊坐下,輕柔撫摸她的臉頰,「去洗了再睡。」

  林眠沒動,伸出一隻胳膊,大喇喇搭在他大腿上。

  「聽話。」謝逍單手撐著枕畔,俯身吻她額頭。

  林眠:「就去。」

  她要過手機,滑動點開新消息,眼底晦暗不明。

  謝逍問:「怎麼了?」

  「投名狀。」她給他看。

  蘇西發來兩條消息。

  全是截圖。

  其中一張是視頻截圖,謝逍身穿黑色飛行夾克,懷抱吉他,在琴行自彈自唱。

  他皮相優越,氣質卓然,出現在本地熱聞上並不意外。

  另一張則是聊天記錄的截圖,時尚版八卦群,有人@蘇西,說Janine點了八個男模。

  沒有一條多餘的文字信息。

  聰明人點到為止。

  先晾著她。

  林眠已讀沒回,她放下手機,隨意裹上睡裙去洗澡。

  路過客廳,還不忘開窗通風。

  -

  不知道是林眠洗得慢,還是有心事,磨磨蹭蹭倒比平時時間久。

  等她從浴室出來,外面天已經徹底黑了。

  謝逍穿戴整齊,襯衫精緻幹練,端坐客廳等她。

  林眠身穿一件霧霾藍睡裙,長發鬆散齊肩,見他周吳鄭王,不由腳下一滯,還以為他要走,緊張問說,「你要出去嗎?」

  不然穿那麼一本正經做什麼呢。

  全套高定西裝,矜貴挺闊,氣質迷人,是要勾引誰。

  她眼光上下打量一番。

  謝逍走到她跟前,什麼也沒說,只揚起手腕,安靜看她。

  袖扣。

  精鋼配貝母的材質,燈光折射下,閃閃發亮。

  他想讓她看特意配上袖扣的精心穿搭。

  幼稚。

  林眠別過臉,抿唇一笑。

  心底卻喜滋滋的。

  -

  洗澡口渴嗓子干。

  她拉開冰箱門找水,條件反射也拿一瓶遞給謝逍。

  他剛伸手去接,但見掌心劃出一道殘影,瓶底空里一點,她突然撤回。

  謝逍:「?」

  「我忘了!你不喝這個牌子。」林眠後知後覺,兀自擰開喝一口。

  謝逍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什麼牌子?」

  林眠:「下午給你的,你都沒喝。」

  她不止一次發現謝逍極其自律,不知道是不是學醫的人都這樣。

  林眠看他,又喝下一口,「你喜歡的那個牌子不好買。」

  便利店沒有,八成是太貴,所以鋪貨量少。

  謝逍回過勁兒來,抽出她手裡的礦泉水,灌下一大口,一語雙關,「我喜歡喝你的。」

  話音剛落,他低頭親她,把她箍在懷裡。

  ???

  林眠沒跟上他的腦迴路。

  她緊貼他襯衫,下意識攀住他手腕,手指不經意間摸到袖扣。

  停留片刻。

  他大臂用力,穿過臂彎,一把將她抱起。

  用聽到彼此心跳的嚴絲合縫,共享同一份體溫。

  如同兩片獨一無二,卻無比契合的拼圖碎片。

  澡白洗了。

  -

  房間安靜下來。

  謝逍襯衫滿是皺褶。

  林眠挪開眼。

  「你想公開嗎?」謝逍忽然問。

  看消息時,她並沒有避諱他。

  視頻截圖和聊天記錄,他看在眼裡,那個人的心思,他也心知肚明。

  她說「投名狀」是寬他的心。

  實際於他而言,更像是「要挾」,明晃晃的。

  他不允許有人因此試探拿捏她。

  謝逍壓下情緒,直視她,再次問道,「你想公開嗎?」

  她不需要顧忌他,他根本沒打算隱婚。

  聞言。

  林眠戰術性沉默。

  一開始,她瞞著所有人領證結婚,無非是想燈下黑,弄一套趣可的福利房。

  她天真地以為他也是迫不得已,兩人彼此配合,各取所需。

  沒料想,他是蓄謀已久,她如大夢初醒。

  老實講,她心底是不想公開的,起碼現在時機不對。

  一個女人,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種身份,為人女,為人妻,為人母。

  可以成為社會中的任何一個角色,有無數個身份,但我們只有一個自己。

  他讓她做自己。

  她不想成為別人口中嫁入豪門就失去自我的人。

  成年人的世界,潛台詞特別多。

  沒有正面回應就是默認。

  謝逍一眼看穿她,「不管你怎麼想,我都支持,無條件地支持。」

  他是她丈夫。

  給她底氣,給她勇氣。

  更給她不爽可以直接抽身走人的硬氣。

  怕她還有顧慮,謝逍補充一句,調侃說:「比起『謝逍太太』,我更喜歡『林眠老公』。」

  謝總的表白隨時隨地。

  半晌。

  林眠沒說話,直勾勾看他。

  謝逍溫存一笑,輕彈她腦門,「想什麼呢!」

  「謝謝……」林眠百感交集。

  謝他肯一次又一次為她打破原則。

  謝逍小腿貼上她膝蓋,學她下午的話,似笑非笑問:「謝什麼。」

  明知故問,林眠腹誹。

  氣氛正好。

  她調整心緒,調皮環住他脖子,張口就來,「謝謝大哥的玫瑰花,祝我大哥天天都有錢花。」

  什麼鬼。

  謝逍一愣,反手扣住她手腕,「你就是這樣直播的??」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林眠想跑,被他一把拽住。

  -

  晚餐自然也沒有按點。

  小高敲門送餐,還帶來一套嶄新的筆挺西裝,依舊低調到沒有logo。

  簡單吃完飯,謝逍搓熱雙手,照例替林眠揉按後頸。

  他右手頂到風池穴。

  果然,她的菱形肌超級緊。

  直播久坐不運動,遲早一身病,他眉頭微皺,「你如果不喜歡直播,不用勉強自己。」

  來上海後,他不止一次發現她眼底的愁容,偶爾一閃而過,偶爾她著力掩飾。

  在他的愛里,她可以放肆大膽做自己,做讓她開心的事。

  林眠深吸一口氣,輕輕搖了搖頭。

  成年人和這個世界默認的約法三章,自己做決定,自己想辦法,自己承擔後果。

  接受直播事業部總監,是她自己的選擇。

  每條路都有遺憾和狼狽,沒什麼大不了的,人這一輩子,酸甜苦辣都嘗嘗挺好。

  她微微垂下頭,「現在是新媒體的時代,紙媒不屬於現在的時代。」

  「商業平台擁抱了紙媒,雜誌才能與時俱進走入直播,算是,重新積累經驗吧。」

  謝逍:「紙媒會消失嗎?」

  《Amusing ourselves to death》中不止一次提到過。

  「不會!」林眠斬釘截鐵。

  「總有一天,雜誌會找到更好的生存方式,紙媒的價值,也會被重新喚醒。」

  「趣可三十年了,我們的讀者也隨之成長,只要有人熱愛,它就不會消失!」

  謝逍頷首,靜靜注視她,「你後悔學新聞嗎?」

  「你後悔學醫嗎?」林眠反問。

  兩人對視。

  眼角眉梢不自覺地笑。

  再次心照不宣。

  最佳配偶,應該是人生戰場的盟友。

  他強,她也不想差。

  蘇西今天的消息,未嘗不是一次投石問路。

  林眠忽然想到,決定來上海前和張延亭的那番對話。

  三權制衡,格局更穩。

  或許,這是一次絕佳的機會。

  不試試怎麼知道。

  做自己嘛。

  她主意大定,沉沉吁出一口氣。

  -

  第二天早上。

  林眠朦朧睜開眼,她鬧鐘又沒有響。

  一摸身側,猛一激靈清醒。

  謝逍不在身邊。

  她抬眼張望,就見他上身半裸,舉著手機走過來,「柴樂來電話,肖海,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