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殺人誅心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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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場面尷尬。

  喬斯羽面子掛不住,撇嘴瞪Ada一眼,故意裝糊塗:「你是幹什麼的,這麼不專業。」

  言外之意是憑你也配在我跟前多嘴。

  「不知道喬小姐說的不專業具體是指什麼?」Ada問。

  喬斯羽給助理使了個眼色,然後徑直往影棚里走,像個孔雀,趾高氣昂。

  助理拉住Ada,小聲提醒:「喬老師最煩別人提她美妝千金的身份……」

  「不是,可我也沒提啊……」

  什麼腦迴路。

  「不要叫喬小姐,要稱呼她『喬老師』。」

  「……」

  要命。

  「人均老師」真的受不了。

  -

  Ada強忍情緒,露出假笑,恭迎喬斯羽進入化妝間。

  最新版的moodboard同步更新在外接屏幕上。

  妝造,服搭,一切就緒。

  然而喬斯羽表情生硬,始終無法進入拍攝狀態。

  兩個小時過去了。

  Ada搓著手干著急。

  王何夕眉頭乾脆直接擰成川字,「喬老師是不是累了,不然,我們先休息五分鐘?」

  首席攝影師無語。

  大家都不傻。

  馬上到點下班了。

  喬斯羽不高興,抬手一指不遠處,嬌嬈撒氣:「噯呀,那邊吵到我眼睛啦!!!」

  她一邊補妝,一邊指揮Ada:「那個房間是不是在直播,太鬧騰了,你讓他們先停掉,等我拍完再說。」

  有毛病。

  Ada心裡翻了個白眼。

  趣可的工作人員面面相覷。

  沒人動彈。

  冷場。

  喬斯羽摔掉粉撲,冷哼:「怎麼,我說話不管用嗎?!」

  說著,她踩著高跟鞋,目標明確沖向直播間,邊走邊輸出。

  「你們主編呢,讓TarcyWu來跟我說話,你算什麼東西。」

  「說好了我今天來拍封面,又搞什麼野雞直播,你們公司到底有沒有在規劃。」

  「快去給我停掉!聽到沒有!」

  Ada實在忍不住了,「喬小姐,這麼大個影棚,1500平,拍不下一個你嗎?別說你是十八線,影后孫老師來,也沒有你這麼難伺候!」

  喬斯羽抓住她語病,哂笑:「你意思是孫老師難伺候嘍。」

  「拜託!你不要斷章取義!」

  「我斷章取義?明明是你胡攪蠻纏,我告訴你,我今天不拍了!!」

  喬斯羽小臉漲紅,胸口起伏,氣得一腳踢在補光燈的碳纖維三腳支架上。

  Broncolor燈頭一歪,應聲倒地。

  -

  鳳城,日已西斜。

  鳳棲山墓園,一輛日產軒逸停在門口。

  林建設兩聲鳴笛示意。

  等了不多時,電動門緩緩拉開,緊接著值班室小門開了。

  孫哥不緊不慢的,從後頭辦公樓出來,看見林建設,先是一愣,「你找誰?」

  眼下已經過了祭奠時間。

  林建設舉目張望,從屁股口袋摸出一盒蘭州,抽出一根,討好地發給孫哥,順勢替人攏上火。

  「您受累,我找孫哥,林眠讓我來的。」

  「你是——」

  「我是林眠他——」林建設一頓,信口開河道,「我是林眠她叔,她叔,我們是親戚,多少年不走動了。」

  孫哥吐出煙圈,「有什麼事兒?」

  「我想問問,趙紅,趙紅老師的墓地在哪裡,我來看看她。」

  聞言,孫哥淡淡瞟他,又咂一口煙,咽下好奇。

  特級教師二胎意外身故,當年在鳳城掀起軒然大波,她的墓地,也是鳳棲山風水數一數二的。

  這麼多年,除了林眠和謝逍每年教師節來掃墓,餘下的,前一兩年還偶爾有學生來,這幾年,來的人越來越少。

  孫哥抽完一支煙,拿腳尖捻滅菸蒂,比了個向上的手勢,「走,跟我來吧。」

  林建設忙不迭應下,跑回後備箱取了個黑色塑膠袋,「麻煩您帶路。」

  生死的事,林建設心生敬畏,態度異常謙和。

  沿陡坡一路向上,穿過一片蔥鬱的松柏林,又走了約莫十五分鐘。

  林建設時不時按揉著頸椎,偶爾停下來喘口氣。

  直到半山腰,視野豁然開朗。

  「到了!」孫哥向前一指,「就那個,有雪松的那個就是。」

  趙紅墓碑背後,有兩棵半米高的雪松,是當年謝逍親手種下的。

  林建設遙遙看過去,累得一屁股癱坐在地。

  -

  林建設背靠墓碑,席地而坐。

  他擰開一瓶半斤的二鍋頭,手肘搭著膝蓋,先往瓶蓋里斟滿,小心翼翼擱在碑前。

  然後仰頭灌下一大口。

  辛辣入喉,他嗆出眼淚,胸口一片灼熱。

  等孫哥背影消失在樹影中,直到徹底看不見了,才從黑色塑膠袋掏出一沓疊好的燒紙。

  摸出打火機,緩緩引燃一張,照直丟在腳下。

  林建設用酒瓶輕碰瓶蓋,「紅姐……」

  他深深深深呼吸,胸腔內似乎憋著綿長且無處宣洩的複雜情緒。

  「十三年啦,我頭一回來看你,還別說,你這地兒確實挺好的,把咱整個鳳城都能看進去,哎你看,那邊是黑虎塬……」

  他小口抿一嘴二鍋頭。

  「咱家拆遷了,就咱那小破房,老式筒子樓,一人20萬,你說是多還是少呀,他們有人鬧,說咱那是省重點學區房,才給賠20萬,嫌太少……」

  「那群孫子貪心不足蛇吞象,連常二中都要搬走,白得20萬還嫌少,你說他媽是不是有病。」

  「你說,當年咱們仨住也不覺得擠,這麼些年,剩了我倆,大眼瞪小眼,怎麼還越住越憋屈。」

  「我昨兒跑車路過,那好傢夥,那拆得丁點不剩,有個詞兒,叫,叫背井離鄉……你說,老了老了,念想全沒了。」

  忽而,有風吹過,燒紙燎起火舌,煙霧撲面而來。

  燙得林建設慌忙扭臉躲避,抹了一把淚。

  當風有了形狀,應該是故人捨不得離開。

  林建設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

  「紅姐,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盡歡,這麼多年我沒臉來見你,沒臉見閨女,我沒法兒贖罪啊,我不敢說是我出的餿主意……」

  「我故意惹她生氣,我就希望她罵我,氣我,我好心裡舒服點……」

  「可你看看她,你看看她,她回回沉默,她長得那是不是嘴啊!是不是嘴!她為啥不罵我!」

  「她越不說話,我就越氣我自己,你說,她是不是故意的!」

  林建設老淚縱橫,又灌下一口白酒。

  連連感慨:「你閨女心可真硬啊,兵不血刃,殺人誅心啊她!」

  天色漸暗。

  燒紙焚成深黑色的大片灰燼,火光掙扎片刻,緩緩熄滅。

  林建設眼神有些渙散,醉意朦朧,「紅姐,我又結婚了,那什麼,阿華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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