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4:殉情塔,惡作劇

  林霄凝視著洛羅,問:「一號,我準備連夜趕往白沙,去那裡看看情況,林霄凝視著洛羅,問:「一號,我準備連夜趕往白沙,去那裡看看情況,如何?」

  「不行!」洛羅想都沒想,無比斷然的說。記住本站域名

  林霄一愣:「此話怎講?」

  「你在卡拉經歷了什麼我都非常清楚,你昨天已經忙了一整天,今天又坐了這麼長時間的飛機,肯定沒有休息好,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你給我好好休息一下!其餘的事情,明天再說!」洛羅語氣篤定。

  此話一出,林霄頓時啞口無言:「一號,你應該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什麼吧?」

  洛羅卻是斬釘截鐵:「我記得,但是……你也休想在這裡拿這個來威脅我,我不吃你這一套,我知道你趕時間回去,但……你自身的安全也可以不要了嗎?」

  「我……」林霄一時語塞,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他的這個問題。

  洛羅正色說:「這個事情就這樣說定,不必多提,白沙那邊我會派人盯著的,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覺,其餘的什麼都不要多想。」

  好傢夥,既然洛羅都已經這樣說了,林霄還能怎麼辦?他只能是從命啊。

  不過,林霄也是一個閒不下來的人,這麼多天時間沒有講鬼故事,害怕蘇婉一個人睡不著覺,於是乎,等到回到自己的房間,林霄直接開口:「兄弟們,趁著今天晚上有空,咱們來講講故事,怎麼樣?」

  他的這句話立馬就得到了無數人的贊同,彈幕刷個不停,禮物也是不斷飄起來。

  林霄也沒有遲疑,直接開始講述今天晚上的第一個故事。

  「這是一個冰冷的雨夜。何言鋒剛吃完夜宵要回寢室,就碰到哭喪著臉的室友梁寶雲。梁寶雲說他女朋友李曈剛跟他吵完架,怒氣沖沖地往東門那邊走了,他現在正苦惱著怎麼道歉呢。」

  「何言鋒有點兒無奈地說道: 你當時就應該追上去啊……算了,我幫你找她吧。」

  「兩個人往東門方向走去。可沒走幾步,就有一個人迎面撞了何言鋒一下。而就在兩人相撞的一瞬間,何言鋒手裡便多了一張紙條。何言鋒愣了一下,看向手中紙條,發現上面只有四個字:去鐘塔,急!」

  「轉頭再看時,那邊只留下一個黑夜中的模糊背影。」

  「梁寶雲問道: 怎麼了?」

  「何言鋒搖搖頭: 那個人看著像我一個死去的朋友……算了,我們去那邊找找,但願李曈沒走進花園裡。」

  「兩人大步往鐘塔方向走去。何言鋒有種預感,那個人讓他去鐘塔,必定是因為鐘塔那邊有什麼古怪的事情發生。」

  「果然,還沒等他們走出多遠,何言鋒隨身帶著的鎮魂鈴就響了起來。何言鋒一把拉住梁寶雲,梁寶雲卻指著前面路燈下的人影叫道: 前面那個就是李曈啊,幹嗎不讓我追上去?」

  「何言鋒聲音里有著不容置疑的冷靜: 小心為上,你沒聽到鎮魂鈴的響聲嗎?前面有冤魂。」

  「他一邊說,一邊拿出一面結滿每個角落。在牆壁上,依稀還能看到一些筆跡,大概是當年來此幽會的情侶寫下的情話,其中也不乏一些誰誰誰不得好死之類的惡毒咒罵。」

  「何言鋒找到階梯,開始向上走去。而隨著他越走越往上,懷中的鎮魂鈴競再次震動起來!」

  「何言鋒喝道:寧彩鈴,你給我出來!!!」

  「他順手抽出一張符紙,警惕地打量著周圍。」

  「就在此時,一個溫婉的聲音從他右側傳來,但那裡卻空蕩蕩一片:如果你是找那個女鬼的話,它已經不在這裡了……」

  「何言鋒吃了一驚: 你是誰?現出身形來!」

  「一個淡淡的白影憑空出現,那張清秀的臉它無比熟悉——竟是李曈!」

  「李曈?你怎麼……」

  「他還沒說完,李曈已經打斷了他:何哥,我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這裡的冤魂已經告訴我了,它們說我是被女鬼勾出來的一魂三魄,還有機會回自己的身體裡——你是來救我的吧?」

  「何言鋒點了點頭,李曈無奈地說道: 但是我出不了這座鐘塔,好像是被禁錮在這裡一樣。而且那個女鬼剛才出去了。」

  「出去了?何言鋒一皺眉頭,猛地醒悟,連叫不好。他竟然忘記這女鬼的行事規律:它盯上一對情侶,就肯定要迷他們來塔上跳塔,他竟然傻乎乎地認為女鬼會在這裡等著他來超度!」

  「李曈的一魂三魄被扣在這裡,她醒來就會下意識地往這裡走。這麼說,它是去找老梁了。」

  「何言鋒想到這裡,立馬就要掉頭去找梁寶雲,卻又止住。」

  「不對,女鬼迷住老梁後,他們都是要回到鐘塔來的。自己與其去找還不如在這裡守株待兔,以免在路上錯過,害了老梁和李曈。況且女鬼離開了這座鐘塔,這不正是一個大好機會嗎?那封信上說,用降魔杵敲擊老鍾能救他一命,說明那口老鍾內有玄機,沒準是一張可以反敗為勝的王牌!」

  「他轉頭問李曈:你知不知道這座鐘塔里有一口塵封已久的老鍾?」

  「李曈點了點頭: 你是說頂樓上那口鐘吧?我沒辦法不注意到它,因為它被好多冤魂纏繞著呢。」

  「何言鋒心裡咯噔一下,已經想明白其中的關鍵:看來寧彩玲也知道那口老鍾能對它造成傷害,所以它把冤魂禁錮在塔里,讓它們纏繞住老鍾。此舉不但能讓老鍾失效,還能把他這種想靠近老鐘的人隔開。」

  「順著這個思路,何言鋒又想到了一個可能性:老鍾應該是當年那位大師設下的封印法器,藉助了老鍾大師才在陰氣濃郁的塔里擊敗寧彩玲並將其封印。可是在塔里的陰氣日夜侵蝕下,老鍾失去效力,寧彩玲和一眾冤魂才破封而出。」

  「所以,只要再次敲響老鍾,就有勝利的機會!」

  「何言鋒堅定地說:帶我去老鍾那裡。」

  「在李曈的帶領下,何言鋒沿著樓梯一路走上塔頂。為了不讓鎮魂鈴驚擾冤魂,他還故意把鎮魂鈴扔在中間的樓梯上。」

  「鐘塔頂樓像是一個鏤空的小房間,四面通透,便於鐘聲傳播;老鐘被一個大鐵架架在正中。月色下,競能看見一層流動的黑霧在它周圍纏繞著。」

  「何言鋒在樓梯口探出頭偷瞄了一下,老鐘上刻著的咒文讓他震驚得幾乎喊出聲來。」

  「他終於明白這口老鍾是什麼法寶了——它分明是好大一個鎮魂鈴啊!」

  「叮鈴鈴——!」

  「微弱鈴聲在樓下響起,何言鋒心中一驚,想到被自己扔在樓梯上的小鎮魂鈴。」

  「寧彩玲回來了!」

  「何言鋒看了一眼流動的黑霧,連忙挑出兩張辟邪符。他輕聲念過辟邪咒,將符紙扔向老鍾。流動的黑霧撞上散發著金光的符紙,頓時沸騰起來,將符紙腐蝕成灰。」

  「何言鋒倒吸一口涼氣,心一橫,乾脆掏出雷符,念響了雷咒: 五雷使者,威猛降靈!」

  「閃爍著雷光的雷符直射進黑霧中,就像隕石撞進大海里一樣激起滔天巨浪。虛空中響起悽厲的叫聲,黑霧翻湧,齊齊卷向何言鋒。」

  「人來隔重紙,鬼來隔座山,千邪弄不出,萬邪弄不開!」

  「何言鋒反應極快,立馬念出防鬼咒,身上散出金光擋住黑霧。鐘塔下響起一聲越來越近的厲嘯,寧彩玲被頂樓的聲響驚動,直接飛了上來。它狠狠地瞪了何言鋒一眼,一爪把他護身的金光抓散。」

  「在這千鈞一髮間,何言鋒掏出降魔杵,瞄準老鐘的方向,奮力了砸過去:一定要中啊!」

  「降魔杵散發出金光,把黑霧排開,旋轉著飛向老鍾。只聽「鐺」的一聲巨響,降魔杵敲上老鍾。那上面的灰塵全部被震落,金光也染遍了老鐘上的咒文。」

  「寂靜的校園裡突然響起深沉而渾厚的鐘聲,經久不絕、威嚴萬分。」

  「肉眼可見的波紋在老鐘上一層層盪開,將黑霧全部驅散。寧彩玲被波紋震成一團白影,向塔下逃去。」

  「何言鋒連忙摸出手電筒向下追去。追到半路只見老梁躺在地上,李瞳的魂魄站在一旁: 它逃到樹林裡去了!」

  「跑出鐘塔後,外面就是花園裡黑暗的樹林。何言鋒手電亂晃,小心地摸進樹林裡,那種被樹枝鉤住衣服的狀況再次出現。何言鋒習慣地忽略,卻突然腳下一緊:他被一隻枯槁的鬼手抓住,狠狠地拎起來就是一甩。」

  「何言鋒越過好幾棵樹,才滾到地上,忍不住呻--吟出聲。一個白影無視枝葉和黑暗的阻礙,徑直穿到他身前。」

  「何言鋒把降魔杵扔過去,卻被它輕鬆躲開。銅錢劍、友們議論紛紛。

  「主播,你老實交代,這個故事男主角的原型是不是就是你自己本人啊?」

  「就是就是,趕緊交代哈,要不然的話,我們可饒不了你。」

  「不要裝死,說吧,這個師姐是何方神聖?從實招來,不要在這跟我們扯犢子。」

  「小心……嫂子鍵盤伺候你啊!」

  看到這些彈幕,林霄哭笑不得,好傢夥,這群人腦補的能力是真的強,直接就被他整無語了。

  不得不說,他們的腦迴路,多少有些新奇。

  「接下來開始講述今天的第二個故事。」

  「第一眼看到的是慘白的天花板,然後我意識到,大白天的,病房裡還亮著白熾燈。」

  「兒子,你終於醒了,我是媽媽啊!」

  「我媽伸出手輕輕撫上我的臉,她的手掌冰涼,指尖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然後我又意識到自己竟然沒有帶呼吸機。」

  「難道我並沒有被撞得如我預想的那般嚴重?」

  「我媽沖我笑著,眼淚卻在一個勁兒地往下流。即便這是喜極而泣,看著還是讓人心疼。」

  「我想出聲安慰她幾句,一張嘴才發現自己的喉嚨幹得要命,於是我只能沖她眨眨眼以示安撫。」

  「我媽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水,然後轉過身,猛地掀開背後的帘子。帘子後面放著一張沙發床,床上靜靜地側躺著一個人。」

  「我媽狠狠一巴掌抽到那人背上:老江,你兒子醒了!還不快給我起來!」

  「我爸一個激靈從床上彈起來,他也顧不上穿鞋,光著腳,踉蹌著兩三步蹦到我的床前。」

  「然後這個鬍子拉碴的男人,紅著一雙眼睛,緊緊握住了我的右手。」

  「和剛才的冰涼觸感不同,我爸的手心很是溫暖。」

  「我費力咽了幾口唾沫,覺得自己的嗓子潤了許多,但實際上說話的聲音還是異常沙啞:爸。」

  「老江答應一聲:哎,爸爸在呢。」

  「說完這句之後,老江哭了。」

  「醒來之後,我又留院觀察了一個星期。」

  「期間,我爸媽和醫生輪番問我還記不記得出事那天發生的事情,出事之前和之後的事情又還記得多少。」

  「這問題有點無理,出事之後我一直處於昏迷狀態,怎麼可能知道發生了什麼。」

  「或許醫生是在問我昏迷時潛意識裡或者夢到的事情,但我的腦袋裡真的是一片空白。」

  「等到各種檢查報告出來之後,醫生微微笑著對我爸媽說:沒什麼意外的話,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爸媽一邊連聲跟醫生說著感謝的話,一邊和醫生走出了病房。」

  「我坐在床上,看著窗外的明媚陽光。」

  「三月回暖,沒想到醒來已是春天。」

  「迷前大部分的事情已經模糊,但我猶記得,那一天是我收到一中錄取通知書的日子。」

  「我和李柏樂從電影院裡走出來,交談甚歡地走到馬路上。突然,一輛汽車失控般從十字路口閃出來,路邊的人尖聲叫著小心,我下意識推開了李柏樂,然後自己倒在了盛夏熾熱的瀝青馬路上。」

  「而今暑氣盡散,新樹抽芽。日子由夏入春,這讓我感覺我躺在床上的那大半年時光並沒有白白流逝,只不過是時間在往回過而已。」

  「我在家裡休息了兩天之後,我爸就帶著我去一中報到入學了。」

  「我在醫院裡醒來後的第三天,學校就來了一位老師。他說明來意之後,馬上就讓我做了一張九科綜合試題卷。」

  「我做題的時候一氣呵成,等到做完之後,心裡反而開始忐忑起來。直到那位老師改完卷之後沖我滿意地笑了,我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因為我很擔心這一場車禍會把我的腦子撞壞。」

  「雖然我知道智商並不是像腦漿一樣會因為猛烈撞擊而隨意流出來的東西。但是畢竟我是被一輛汽車撞了,大腦或多或少會受到影響。」

  「而我天資聰穎,小學時跳了兩級,中考又是以第一的成績考進一中,若是此時再讓我泯然眾人,我大概會抓狂到崩潰吧。」

  「好在智商保住了。」

  「突然有些理解那些保住了小孩的媽媽的心情了。」

  「老師說我可以直接跟著高一下學期現在的進度走,甚至還可以緩上一緩。」

  「我爸媽聽了老師的玩笑話後笑了笑,但是笑得不是很真切。」

  「我爸媽似乎還沒從我出了車禍這件事情中徹底走出來,因為我時不時還是能從他們的神情中看到悲傷和痛苦,甚至有時候,還摻雜著一絲無助。」

  「但這也確實是需要時間去適應的一件事,而我需要去適應的則是另一件事。」

  「實際上學習上的事情一直都不足以令我操心,我感到困擾的是,我將要以一個這樣特殊的插班生的身份突然融入進一個已經成型的團體中。

  這令我感到非常不適。

  這種不適在我小學跳了兩級時就已經埋下了種子。

  只不過因為我比同班的人年齡更小悟性更高,我就得接受來自所謂哥哥姐姐們惡劣而幼稚的惡作劇嗎?

  而我又不屑與他們一般見識,因此他們像是得到了默許般得寸進尺,久而久之,惡性循環就產生了。

  我對於我的小學生活極其厭惡,所以我寧可慢慢讀完三年初中,也不願意再比別人走快一步。

  另外,除了這一個關於上學的煩惱之外,更加令我在意的是,我醒來後過了這麼久了,李柏樂卻一直沒來看過我。

  我姑且也算是有恩於他吧?

  我不知道我要是在學校里碰到他了,該以怎樣的態度跟他打招呼。

  但我並沒有絲毫責怪李柏樂的意思,我知道他是一個心思敏感的人,也因此他才會和我成了好朋友。」

  「或許他也在糾結同樣的問題吧,再見到我時,是該說一聲嗨呢還是說一聲好久不見。」

  「我被學校安排在了高一三班。

  班級就在一樓,和教師辦公室只隔了一個廁所的距離。

  我跟著我爸沿著走廊走向辦公室,當路過高一三班教室時,我下意識地往裡看了一眼。

  只這一眼,就印證了我全部的忐忑和猜測。

  教室里坐著的所有人在看到我之後,就好像是看到了瘟神一樣,立馬把臉轉了回去。

  完全沒有對於插班生的好奇和期待,他們沉默著,低頭做著自己的事情,再沒一個人抬起頭來看我一眼。

  這種心照不宣我見多不怪了,更何況是在一中這種人人爭分奪秒的學校。

  我爸把我送到辦公室門口就回去了,他似乎覺得並沒有跟班主任聊一聊我這種特殊情況該怎麼處理的必要。

  我不知道他是對我,還是對我的新班主任這麼放心。

  我走進辦公室,班主任老華一見到我就非常熱情地走上來抱了我一下,然後沒有叮囑我任何話就把我帶到了教室。」

  「老華站在講台上說:這是今天剛轉到我們班的江文青同學,江文青同學剛出院,身體還沒有痊癒,所以大家以後沒事都不要去打擾他,知道了嗎?」

  「真是一針見血又雪上加霜的一句話。

  不過我也確實沒有和任何人交流的心情。

  所有人聽完之後只是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然後繼續看自己的書,極其刻意地不看向我。」

  「我不想自討沒趣,於是問老華,老師,我的座位在哪裡?」

  「老華直接拉起我的手,領著我往教室最後面走。

  說實話,我有些討厭他過於頻繁的親密接觸,這會讓我更深刻地感受到和同學之間的隔閡。」

  「你以後就坐這吧。好了,你們好好早自習,我走了。」

  「話落,老華乾脆利落地走出教室。

  我站在教室最左邊的角落,看著鋪著一層肉眼可見的灰塵的桌椅,暗暗嘆了口氣。

  這裡好像是本來堆放雜物的地方,因為我的關係才特意收拾出來了一張桌子的空間。

  倒也是麻煩諸位了。

  我翻了翻書包,沒找到紙巾,於是打算去辦公室找老華要。」

  「啪——」

  「桌上突然被扔了一包紙。

  此時伸出援助之手的是我的同桌,兩天後我知道了他叫錢刀,是一個名不符其實的小胖子。」

  「我拿起紙巾說:謝謝。」

  「錢刀扭過脖子,拿後腦勺對我冷冽而乾脆地哼了一聲。

  等我擦乾淨桌椅坐下之後,他突然把脖子扭過來,然後拿筆在他的桌子最左側邊緣飛速地畫了一條三八線。

  我暗笑一聲,竟覺得他寧可犧牲掉一部分自己的地盤也要和我劃清界限的行為有些可愛。」

  「我連著上了三天的學,在教室里當了三天的透明人。

  小學的時候,老師看到這種情況還會管上一管,但畢竟現在大家都快是成年人了,願意和誰交往是大家的自由,老師也就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畢竟同學嘛,只是一同坐在一起學習的人而已。

  尤其是在一中這種人人都是競爭者的殘酷高考工廠,管好自己只是最基礎的第一步。

  只是這愈加讓我想見到李柏樂,因為他不僅是我的競爭者,還是我在這個學校里唯一的朋友。

  我原本打算回家問一下我爸李柏樂在哪個班,沒想到午休時我就在圖書館門口偶然碰到了他。

  他還是和初中時一副模樣,喜歡把書夾在咯吱窩裡,眼鏡片厚得感覺要壓彎自己的鼻樑。」

  「李柏樂!」

  「我朝他跑過去,他看到我,臉上的表情卻像是要把手裡的書扔到我臉上。」

  「我收了笑,試探著開口,好久沒見了,沒想到在圖——」

  「他轉身走了。

  他走得很急,像是有人在他後面追著。

  是我。」

  「我拉住他的手,他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地吼道:放開我!」

  「他甩開我的手,往前越走越快,然後他邁腿拼命跑了起來,好像有人在後面追著他一樣。

  但是我此時愣在原地,就像被當頭棒喝一般,腦袋昏漲欲裂。

  我怎麼也沒想到我和他的再一次相見,會是這樣的一個局面。

  下午,學校舉行了物理競賽。

  我和李柏樂被分在了同一個考場,他看到我,就像當我如空氣一般冷漠。

  我不知道他為何會這樣厭惡我,難道在我昏迷之後,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嗎?

  考完試,學校提前放了學。

  我爸不知道今天有物理競賽就沒來接我,於是我自己坐公交車回家。

  公交車裡還是和半年前一樣擁擠,我拉著拉手環,腦袋裡一直在想李柏樂的事情。

  突然肩膀被人一拍,我扭頭,看到一個滿臉橫肉的男子。他身上穿著校服,紅黑相間。

  不是一中的學生。」

  「他笑著開口道:哎,江文青,好巧啊,物理競賽你——唔——」

  「那之後的話他沒辦法說完,因為他的嘴被他身後的同學狠狠捂住了。

  那滿臉橫肉男扭著脖子去瞪捂住他嘴巴的人,那人身上沒穿著校服,卻是我的同班同學。

  還帶這樣沾親帶故地排外的嗎?

  我覺得可笑,於是就在下一站下了車。

  我爸到家後看到我提前回來了有些驚訝。

  我跟他解釋了一下提前放學的事情,然後拉著他問他李柏樂的事情。

  我問我爸李柏樂那天最後到底有沒有被車撞到?

  我爸說,沒有。

  那別的意外什麼的呢?

  也沒有。除了被你嚇到之外,他沒有受到任何傷害。而且在你昏迷期間,他也來看過你好多次。

  可是他——

  好啦,別多想了,兒子,先做作業吧,吃晚飯了爸爸叫你。

  我爸走出房間,我坐在椅子上,腦袋裡反而比之前更亂了。

  既然來醫院看過我很多次,那為什麼我醒來之後反而不願意見到我了呢?

  近鄉情怯?

  但這就本末倒置了呀。

  還是說,其實就是他不再把我當做朋友了而已。

  也是,我在床上躺了大半年,他應該有新的朋友了吧。

  又或者是和我一樣,不屑結交任何朋友,包括我在內。」

  「不出所料,物理競賽我考了第一,但是我卻沒有在參賽名單中看到我的名字。

  一中向來是只安排前十名參賽,但是個個都能拿全國第一。

  我又仔細看了一遍參賽名單,這次也沒能找到李柏樂的名字。

  於是我看了旁邊的成績單,看到李柏樂排在第十七。

  我皺眉。

  以他中考第二名的實力,排名會不會太靠後了一點?

  我去找老華問我沒在參賽名單里的原因,老華跟我說他已經和我爸媽商量過了,覺得我現在還不適合高強度的腦力比賽。

  我覺得老華是在糊弄我。

  因為我爸從小對我的教育就是事無巨細全力以赴,而且對於我的大腦而言,那點題量根本算不上是高強度。

  但是當我回到家問我爸時,他竟然承認了。

  我隱隱約約覺得事情有些不太對勁。

  我爸現在不僅每天接送我上下學,就連中飯都不辭辛苦地每頓送來。

  即使是對我的車禍有很深的心理陰影,我醒來了這麼久,也差不多該走出來了吧。

  現在想想,物理競賽那天他在家看到我後,分明就異常激動,還再三強調了讓我下次一定要等他。

  我好像不被允許一個人回家了。

  這種像監視一樣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那我更加不能告訴我爸那件幼稚的惡作劇的事了。

  其實自從我上學之後,每天早上,我的桌上都會擺著一塊奶油蛋糕。」

  「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知道的這件事,我一直都超乎常人地厭惡蛋糕這類甜食。

  因為那股甜膩膩的味道會讓我的大腦像被融化的棉花糖黏住一樣,令我無法正常思考。

  小學時,桌上偶爾也會出現莫名其妙的東西,只要不是太過分,我一般就直接扔到垃圾桶里,也不會去追究是誰。

  我沒想到到了高中,我還會碰到這樣的事情,但我也沒說什麼,還是像以前一樣處理著。

  只是這一天我到教室的時候,桌上擺著的並不是一塊蛋糕,而是一個玻璃罐子。罐子裡面裝著兩隻活蹦亂跳的青蛙,撞破了腦袋想要逃出生天。」

  「我忍著怒氣,指著罐子問錢刀:這是誰的?」

  「錢刀看一眼青蛙,飛速搖了搖頭,不知道。」

  「他說話時的表情看上去很糾結,又像是憋著笑。

  我攥緊了拳頭,才忍住了要對他動手的衝動。

  因為不一定是他,但也不一定不是他。

  我拿起玻璃罐走出教室。

  我走到湖邊,蹲下來,把蓋子打開,青蛙們爭先恐後跳進湖裡。

  我湊近湖面想看清楚它們在湖底的蹤影,突然,湖面上出現一張人臉。

  長發遮住了眼睛,表情異常猙獰,正惡狠狠地盯著水面上我的倒影。

  我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等我緩過神往後看時,方才站在我身後的人已經跑遠。」

  「馬尾辮隨著腳步輕晃,那人是個女孩。

  我心裡如有人打鼓怦怦直跳,她剛才是想把我推進湖裡嗎?

  我拿著罐子回到教室,坐到位子上開始觀察班裡女同學的背影,卻沒有看到一個和剛才那人相似的。

  倒是有幾個女生發現我的視線之後,非常誇張地朝我翻了個白眼。」

  「我還沒來得及深究那個女孩的事情,另一樁惡作劇就率先登場了。

  我看著借書卡上「江文青」三個字,煩躁地嘖一聲。

  雖然墨汁暈開,字體變得模糊,但是還是能辨認出那是我的名字。

  錢刀扭頭看到我手裡的借書卡時驚呼了一聲。

  我抬頭,恰好捕捉到了他臉上急於隱藏的,像是做壞事被人發現一樣的驚恐神色。

  我朝他笑了一下,他立馬扭過頭起身走出了教室。

  其實最開始我懷疑的人就是錢刀。

  包括送蛋糕和放青蛙的事情。

  因為他是離我最近的人,所以我的喜好他大概也能猜出幾分。

  而且在最近的距離欣賞被整蠱的人的反應和表情,應該是一件很有趣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但是我猜錯了。

  因為第二天我去圖書館借書時,再一次在借書卡上看到了我的名字。

  於是我連著翻了幾十本,發現基本上每隔十本就會找到寫有我名字的借書卡。

  江文青,江文青,江文青……

  只是字跡和顏色各有不同罷了。

  原來不是誰要整我,而是誰們要整我。

  這一直是一場團體活動。

  所以我才討厭突然被安排進一個團體中,因為這樣子就好像那個做錯的人是我一樣。

  我整理好寫有我名字的借書卡正準備去找老華時,李柏樂跳的消息就在圖書館裡炸開了。」

  「什麼意思?

  誰死了?

  誰?

  誰死了?

  手裡的書掉在地板上發出了沉重的撞擊聲,我回過神,猛然衝出圖書館。

  教學樓前,救護車和警車都已經到了。出事地點周圍圍了一圈人,儘管保安一直在趕人,但是來圍觀的人還是越來越多。

  我不管不顧擠開擁在前面的人群,踉蹌著走到最前面。

  地上人已經不在,只剩下一灘血在靜靜地流著。

  我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夏天,明晃晃的太陽曬得我快要中暑,就在我快要倒下之前,一輛車子突然沖了過來。

  可是我明明就把他推開了。

  撞倒的人明明是我,他怎麼就死了呢?

  他怎麼能這麼做?

  因為我還好好活著,好好地站在這裡啊。」

  「出來。」

  手腕被人猛地捏住,我被一股蠻力拖著擠出人群。

  「放開我!」

  「錢刀沉默著,一個勁兒地拽著我往教室走。

  他比我壯太多,我被他拽著,腳雖然貼著地,但腳下就像沒在走一樣飄著。」

  「老師,我找到他了。」

  「老華著急忙慌地跑到我跟前,一把把我緊緊抱住,就像他第一次見到我時一樣。」

  「我問他:李柏樂死了?」

  「他說:嗯,當場身亡,沒有痛苦。」

  「我苦笑良久。

  怎麼可能會沒有痛苦呢?

  我爸來學校把我接回了家。

  他看上去很傷心,但他還是在不停地安慰我。他說李柏樂一直在看心理醫生,一中的學習壓力很大,他大概是沒有調節過來。

  我沒說話,和我爸坐在沙發上等我媽回來,然後我們一起去了醫院。

  我爸之前說我昏迷時他來看過我很多次,但是我不知道。

  現在輪到我來醫院看他了,但就像是一種報復一樣,他永遠也不會知道我來過了。

  病房裡,李柏樂的爸媽哭得撕心裂肺。

  我和我爸媽靜靜站在門口,然後下一秒,我媽哭出了聲。

  該辦的手續都辦完,李柏樂的爸媽稍微冷靜了一點。

  李柏樂的媽媽看到我,慢慢走向我,然後把我抱在懷裡。她身上濕濕的,像是整個人都在哭泣。」

  「我拍拍她的背,她顫抖著嗓子說:孩子,對不起。」

  「這一聲對不起聽上去痛苦極了。

  我覺得他們真的是傷心壞了,否則怎麼會跟我說對不起呢?

  是把我當成李柏樂了嗎?

  那我呢?

  我要說對不起嗎?

  因為如果我還昏迷著的話,李柏樂會不會就不會死了?

  最起碼,還有一個人以為他還健健康康地活著。

  沒有痛苦,又好好活著。」

  「我爸媽希望我可以請假在家裡休息幾天,因為我看上去精神不太穩定。

  但是我不想悶在家裡,這樣只會讓我心裡更亂。

  同學們的惡作劇,李柏樂的死,還有湖邊那個女孩,這一切都讓我感到焦躁無比。

  為救好友我車禍失憶,不久他墜樓,我發覺全班同學瞞我件事。

  第二天我走進教室的時候,教室里一直存在著的緊張狀態像是抵達了高峰,所有人都像是屏住了呼吸。

  就像是在這個教室的某個角落裡被埋了一顆炸彈,誰一旦開始呼吸,炸彈就會被引爆。

  這一天之後,我的桌上終於不再出現奶油蛋糕了。

  一開始我以為是因為大家覺得無聊又費錢所以才放棄了。

  但是某天早上,因為我爸要出差所以他很早就把我送到了學校。於是我看到,我的一位同學正拿著蛋糕往樓梯口走。

  我悄悄跟在他後面走到二樓男廁所,他拿著蛋糕走進去,半分鐘後又走出來,只是手裡的蛋糕沒了。

  等他走遠,我走進男廁所,在某個垃圾桶里找到了那塊蛋糕。

  這是又要搞什麼?

  於是我連著幾天提早到學校,結果發現,每天早上都會有不同的人把蛋糕扔到不同的地方去。

  我覺得匪夷所思。

  這是什麼團體儀式嗎?

  就跟某種古代巫術一樣,把蛋糕放在學校不同的角落,實際上是在布一個陣法?

  現在的高中生這麼迷信的嗎?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蛋糕一直有人在送,而且那個人不是我的同班同學。

  而我六點到校時蛋糕就已經在了,所以那人應該是在我離校之後放的。

  我不參加晚自習,所以只要等晚自習結束大家都走了之後進去就可以了。

  我打算試著抓到這個人。

  於是這天晚上,我跟我媽說有作業忘在教室了,讓她帶我去一趟學校。

  那時是晚自修結束後十五分鐘,教學樓里的燈基本上全熄了。

  只有我們教室的燈還亮著。

  他已經在了嗎?

  我疾步走到教室後門,剛要推門進去卻聽到了一群人說話的聲音。」

  「老華怎麼想的啊,偏要我當他的同桌,我不想啊!超級累的啊!」

  「小剪刀,為了民族大義犧牲一下自己怎麼了?」

  「那你跟我換!」

  「不行!我會忍不住的!」

  「不過我們這麼做是不是不太好啊,萬一哪天他還用得到呢?」

  「學霸還用得著這個?」

  「毀屍滅跡你懂不懂!」

  「哎哎,你輕點扔,火要撲上來了!」

  「說到屍體,李柏樂他——」

  「大晚上的你不要說這個啊。」

  「他的死跟他沒有關係,以後誰也不准提到李柏樂。」

  「說最後一句話的人是錢刀。」

  「我沉默著走到教室前的那棵桂花樹後面,等了十來分鐘,教室的燈滅了。

  五個人陸續從教室里走出來,錢刀走在最後,手裡拎著一個鐵桶,正往上冒著一股濃煙。

  夜風吹拂,飄過來一張紙的碎片。

  我撿起來,發現是作業本的一角,正好是寫姓名的那一欄。

  而上面端端正正寫著「江文青」三個字。

  是我的筆跡。

  他們燒掉的是我的東西。

  他們燒掉的是什麼?

  他們為什麼要燒掉?

  我一直以為他們做這些只是單純的惡作劇,但有必要做到這個份上嗎?

  還有他們剛才提到了李柏樂,李柏樂的死到底與我有沒有關係?

  出車禍的那個暑假,中考之後,我到底忘掉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這時,教室的燈再一次亮了。

  我定定地盯著門口。

  半分鐘後,燈滅了,教室里走出來一人。

  扎著馬尾辮。

  是湖邊那個女生。

  我頓時頭痛欲裂。」

  「我拿上蛋糕,又從課桌洞裡隨便拿了一本書往校外走,然後坐進車裡。」

  「我媽看到我手裡蛋糕,笑道:兒子,怎麼還買了蛋糕,不是一直將甜食視為死敵的嗎?」

  「我問:我昏迷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媽說:兒子,你不要想太多了啊,生死有命,每個人的命運都是無法預測的,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所以你千萬不能想太多,媽媽可不能再失去你了。」

  「說完,她哭了。」

  「我知道我媽沒有跟我說實話,起碼沒有說百分之百的實話。

  因為李柏樂的媽媽跟我說對不起時的語氣我仍舊記憶猶新。

  那是真情實意的一聲對不起。

  痛苦,愧疚,又含著恨意。

  回到家之後,我在我的房間裡仔仔細細搜了一圈,才發現我的房間像是被人重新布置過一樣,書架上除了幾本百科全書之外,我初中時用過的所有的教科書和練習冊都沒有了。

  我站到桌子上,往書架頂上看,也還是什麼都沒找到。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我夢到了我爸媽,李柏樂,錢刀,我的同學,還有那個扎著馬尾辮的女孩。

  我和他們出現在各種場景里,又哭又笑的,真實的就像是我親身經歷過一樣。

  可是等我醒來之後,我全部都記不起來了。

  而我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忘記過任何一個我做過的夢。

  看來我的大腦真的受到了影響。

  而且比我想像中還要嚴重。」

  「早上我到教室後,錢刀時不時拿小心翼翼的眼神看向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在心裡冷笑兩聲,怎麼,沒找到蛋糕嗎?」

  「他明顯一愣。」

  「我說:別再做這種無聊的事情了,我已經知道是誰放的了。」

  「他立時睜大了眼睛,你知道了?!」

  「嗯,大家都快是成年人了,成熟點吧。」

  「之後錢刀一整個上午都沉默著,直到午休時,他突然遞給我一張紙條,然後二話沒說走出了教室。

  我低頭看,紙條上寫著:到湖邊來。

  是那個女孩嗎?

  她和錢刀認識?

  我想了想,還是走到了湖邊,可是左右望了一圈之後,卻沒看到半個人的蹤影。

  被騙了?

  突然背後貼上來一雙手,我被人抱住了。」

  「想起來我是誰了?」

  「她的氣息吐在我的脖子後面,涼涼的,我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並不知道你是誰,所以希望你——」

  「身後的手一用力,我被她猛地推進湖裡。

  湖水冰涼,我突然想到我媽那時撫上我臉的手掌。

  我撲騰著喊著救命,她蹲在岸邊面無表情地看著我,時間好像過了很久,我卻一直沒有沉下去。

  可是我明明就不會游泳。

  她站起身,轉身離開。走了幾步之後,停下腳步,回頭,然後猛地朝我跑過來,跳進了湖裡。」

  「我下意識伸出手去接住她,她摟著我的脖子,濕透了的頭髮貼在臉上,她紅著眼道:江文青,老娘跟你沒完!」

  「怎麼,還哭了?」

  「我——唔——」

  「她摁住我的臉把我推開,然後利索地爬上岸後跑遠了。

  我連忙也翻身上岸,跟著地上的水跡,最後走到了二樓高一六班門口。

  李柏樂也是高一六班的。」

  「老華看到我渾身濕透時的樣子時,臉被嚇得慘白。

  我告訴他我不下心掉進了湖裡,又沖他笑了一下後,他才平靜一點,然後打電話通知我爸。

  我爸來接我時,我問他李柏樂有沒有交過女朋友。

  他立馬說沒有,又問我怎麼問起這個了。

  我笑笑說,沒什麼,突然想到了而已。

  於是我頻繁去六班門口堵那個女孩,但是她卻反常地開始迴避我了,因此我每次去都撲了空。

  有一次我下樓梯時看到了錢刀,他看到我之後沖我尷尬地笑了一下,然後撒腿就跑。」

  「下午老華找到我,他說:學霸,本校禁止早戀啊。」

  「我笑了笑,點點頭。

  教室堵不到人,我就去寢室門口堵。

  沒想到第一次就被我堵到了。

  她看到我後轉身就跑。

  我連忙追上她,拽住她的衣服,沒想到太過用力,她的衣服被我扯了下來,露出了左邊肩膀。」

  「對不起。」

  「我忙鬆開手,她乘機跑遠。

  我愣愣站在原地,她後背靠左肩膀的位置上的圖案,是一隻番茄蛙?

  我走到教學樓的廁所,不顧旁邊還有人在洗手,一把脫掉了上衣。

  對著鏡子,我看到了我後背右肩膀的位置紋著一隻一模一樣的番茄蛙。」

  「你知道桑巴瓦番茄蛙嗎,人只要一碰到它,手就會產生劇烈的疼痛感,就像握住一個燒紅的鐵塊一樣。」

  「是嗎?那如果我是番茄蛙的話,你還會願意觸碰我嗎?」

  「當然,因為你很可愛啊。」

  「鏡中的番茄蛙張大著嘴巴,好像在呱呱叫著。

  不知怎麼的,眼淚不由自主地就流下來了。」

  「放學之後,我走去了男生宿舍樓。

  我問宿管阿姨錢刀同學在哪個寢室,我是他哥,找他有些事情。

  阿姨非常好心地送我上了四樓。

  我走進去,四人寢室里空了一個柜子,一張書桌和一張床。

  我翻了翻柜子和書桌,裡面乾乾淨淨什麼也沒有。

  我爬上床,站在上面望了一圈,然後在空調上面發現了一本筆記本。

  我拿出來,翻開筆記本,看到扉頁上寫著六個字:有你們的時間

  我翻到第一頁,又直接翻到最後一頁,發現上面記著的時間是從8月5日到3月10日。

  而我是在3月13日那一天醒過來的。

  所以說,我只在床上躺了兩天而已。

  我又翻回到日記本第一頁,認認真真從頭看起來。

  我的確是出了車禍,也昏迷了一段時間,不過沒有半年這麼久,只是兩個禮拜而已。

  醫生說我的身體沒什麼大礙,但是存在著我會在某一天喪失記憶的可能性。

  我爸媽決定瞞著我,但我那時剛巧出去打水,湊巧聽到了。

  於是我開始寫日記,並且每次寫完都會藏在空調上面。

  因為我從小就喜歡把私密的東西藏在高處。

  我住院的時候李柏樂經常來找我玩,然後到9月1日那天我們一起去一中報到。

  只不過,我在高一三班,他在高一六班。

  老華一直是我的班主任,但我的同桌不是錢刀,錢刀是我的室友,是我在班裡最要好的朋友。

  因為我和他總是相伴著在體育課上偷懶。

  李柏樂有抑鬱傾向的事情我一直知道,而我也會時不時跟他談心,和他一起出去玩兒。

  他是個心思極其細膩的人,不像我,會把無聊的事情輕鬆地置之腦後。

  他很在意別人的眼光和看法,容不得自己犯一點錯。

  所以在我因為救了他出了車禍,又丟掉了記憶之後,他大概非常非常愧疚,以至於走上了極端。

  而他媽媽那句對不起中的愧疚和恨意我也都全部理解了。

  湖邊那個扎馬尾辮的女孩是我可愛的女朋友。

  我對她是一見鍾情。那一天我不小心掉到了湖裡,結果被路過的她救了。我們在一起之後,她教會了我游泳。

  她非常愛吃奶油蛋糕,因此每個周末我都會帶她去吃各種甜食。

  而我也開始慢慢習慣這股甜味了。

  我看完整本日記本後,蹲在床上想了良久,胸中悶悶的,快要喘不上氣。

  這時,門吱呀一聲,錢刀進來了。」

  「他看到我之後嚇了一跳,沖我喊道:江文青,你蹲那麼高幹什麼!快下來!」

  「我看著他,說:小剪刀,要一起去吃晚飯嗎?」

  「他愣了一下,然後哽咽著說:吃什麼啊,學霸?」

  「三哥燒烤。」

  「三哥燒烤。」

  「我和他異口同聲道,說完,又一起傻笑起來。

  錢刀告訴了我很多事情。

  我爸媽和老華在我再一次昏迷的那兩天裡商量了很久。

  最後決定與其讓我知道是我忘記了那段時間,不如就當那段時間沒有存在過。

  於是我爸媽在家裡清除和那段時間有關的一切,而我的老師和同學則負責在學校里抹去一切。

  但是學校很大,難免會有疏漏。

  比如說圖書館裡我找到的那張借書卡。

  錢刀說,那天晚上,所有人花了一整個晚自修的時間跑遍了幾乎整個圖書館,就是為了在借書卡上留下我的大名。

  之後他們又在各種角落裡找到了我的練習冊和試卷,於是就決定把它們燒掉。

  所謂毀屍滅跡。

  最辛苦的是我的朋友們。

  要知道,對一個認識了一個學期的人裝作不認識是很有挑戰性的一件事情,因為並不是每個人都是影帝。

  於是大家索性能不看我就不看我,能不和我說話就不和我說話。

  一個賽一個的冷淡。

  然而實際上,所有人都在暗中注意我的動向,然後一有情況就告知老華。

  就比如在公交車上捂人嘴的那位,托他的福,我被剝奪了參加物理競賽的資格。

  因為大家想到,除了本校的同學之外,我在各大比賽中,也結交了很多別校的朋友。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避開我,只有我的女朋友,拿蛋糕和青蛙刺激我,狠心推我入湖,想要我記起一切。

  錢刀說,他和我女朋友談過好多次,讓她不要再做這種事,但是她完全不聽。

  後來大家看我也沒受到什麼刺激也就隨她去了。

  但是李柏樂突然就死了。

  我情緒開始不穩定之後,大家決定每天安排一個人早起把蛋糕扔掉。

  而且為了不讓我發現,他們幾乎丟遍了學校所有的垃圾桶。」

  「我說:你們可以把蛋糕吃了嘛,扔掉多浪費啊。」

  「錢刀咬一口雞肉串,抹一下嘴說:扔掉就已經很膽戰心驚了,要是被你女朋友知道是我們把蛋糕吃了,我們還要不要活了啊。」

  「哈哈確實,她就是這點特別可愛。」

  「錢刀一臉不可思議地看我一眼,然後放下竹籤,說:那明天,蛋糕不扔了?」

  「我笑著點點頭:嗯,我會全部吃掉的。」

  「他也笑,學霸,也別太為難自己了。」

  "媽說得沒錯,每個人的命運都是無法預測的,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就像是我小學的時候,也一定想不到世界上還有這麼費盡心力又溫柔可愛的惡作劇。

  我雖然丟掉了與他們在一起的半年記憶,但那段時間是真實存在的,在我爸媽和我的老師同學們藏起來的所有物件里,在我的日記本里,在我女朋友每天送來的奶油蛋糕里,在他們一個又一個的惡作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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