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峰迴路轉竟然有地下室!]
[他怎麼想到的我好懵啊]
[砸玻璃不砸玻璃砸玻璃我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
[管他呢跟著大佬池走不就完事兒了]
[這個片也太可怕了吧]
[我算是看明白了,這片想講的是相反的規則、永恆的矛盾和害人的思維定勢]
[線索聰明反被聰明誤嘖,問題是不聰明也意識不到自己是「聰明」還是「自作聰明」啊,說白了還是得聰明,我暈了]
[禁止套娃!]
[這應該是最關鍵的一環了吧?]
……
「小池,我下去了。」謝星闌說。
「好。」
謝星闌用衣服包住手,握住鋒利割手的霧玻璃邊,將身體放下去,看準落點,輕輕一跳便落在了一張鋪著皮革落滿灰的木桌上。
地下室里極黑,溫度極低,氣味潮濕而腥。謝星闌等眼睛適應黑暗,摸到牆邊,摸索了一陣,找到了老式燈的開關,往下輕輕一拉,地下室里亮起了昏黃的光。
地下室里都是雜物,骯髒混亂,謝星闌一眼就看見了地下室兩側排的滿滿的死屍,死屍們倚靠著牆壁,頭大多無力歪著,眼睛瞪得直直的,漆黑又空洞,像是死亡的漩渦。
他們死了很久了,但因為地下室溫度低,並沒有腐爛,他們排的整齊,瘮人無比。
他們應該就是濃鬱血腥味的來源。
謝星闌沒有過去,而是看向了地下室中央停放著的一具棺材。
這具棺材與眾不同,它不是黑的也不是紅的,而是透明的,謝星闌能清楚看見棺材裡躺著個人。
「水晶棺?」謝星闌皺眉。
「過去看看。」謝池說。
謝星闌避開腳底下的雜物,走到了棺材前,摸了摸棺材壁:「玻璃的。」
雖然是密閉的玻璃棺,卻達到了和水晶棺一樣的效果,水晶棺里的人屍保存完好,沒有一點腐爛跡象。
謝星闌去看人屍正臉,跟著一起看的謝池冷不丁被嚇到了。
那是個無臉男人,他面部輪廓畸形扭曲,皮肉粘合,上眼皮和下眼皮長在了一起,連條縫都沒有,鼻子的位置是凹陷的,只在最底部有兩個小洞,嘴巴側歪,下頜骨突出,像是個平面外的陽台。
這張臉光看著就讓人毛骨悚然,後背發涼。
謝池從記憶里翻找出信息,說:「他應該是無臉症患者。」
無臉症是一種先天性疾病,是染色體變異導致的,這些人面部有先天畸形,下頜骨常常出問題,五官模糊混淆,嚴重的甚至可能連眼睛鼻子都沒有。
謝星闌若有所思:「他是不是就是強鬼的屍體?」
謝池沉默不語,似乎陷入思考。
謝星闌無意一瞥,瞥見了放在一邊木桌上的一本古老日記本。
他走過去,剛要拿起那本日記本,對著桌上仔細掃了遍,眸光微沉。
桌上有迷宮的清晰地圖,身前的牆上還釘著幾張紙,紙上有迷宮長寬高的精確數據,有捉迷藏招魂遊戲的詳細資料、有霧玻璃能否被剪刀砸碎的實驗報告……
似乎玻璃迷宮是無臉人故意建造的,這場兇險的捉迷藏遊戲也是無臉人一手策劃的,是預設好的。
謝星闌看向了手中的日記本。
日記本的封皮又硬又厚,呈咖啡色,封皮的中央是一幅畫,畫上是個身材矮小的男人,男人沒有頭,頭的位置嵌著面只有拇指大小的鏡子,謝星闌拿著日記本,鏡子正好照出謝星闌的臉,乍看上去,就好像謝星闌的頭長在了畫上,和畫上男人矮小的身體合為一個整體。
暗示意味頗濃。
謝星闌打開了日記本。
日記本里是羊皮紙,摸上去手感粗糙,紙上寫滿了字,字跡醜陋無比,和他們獲得的紙條上的字跡如出一轍。
所以線索「玻璃」也是無臉人有意提供的,謎題的每一步都是無臉人預設好的,現在發生的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
謝星闌能感覺到無臉人的得意,那種盡在掌握的玩弄感和居高臨下感。
謝星闌粗略掃了下日記的日期,發現這本日記竟然記錄了無臉人長達十幾年的所想所感。
一開始的童言無忌和失落:
「哦,原來我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啊,是他們拋棄了我,我寧願我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我也想有爸爸媽媽。」
「好想和他們說說話,雖然我看不見,但我知道他們討厭我。」
後來的怨恨和詛咒:
「孤兒院裡的孩子都欺負我,我想他們死,大家都沒媽,憑什麼欺負我,長成這樣不是我願意的。」
「為什麼要生我,生了我又不要我?為什麼為什麼?爸媽……?早晚有天我會殺了你們!這是你們讓我一個人在世上受苦的代價!」
「我怎麼不去死?呵呵我不會死的,你們都沒死,我怎麼好意思死,你們都給我等著!!!」
最後報復成功的痛快:
「今天我把那個蠢貨騙來殺掉了,原來殺人的感覺這麼美好啊,『爸爸』多美妙的詞啊,你可不配。」
「原來媽媽懷孕了啊,只管生不管養,死了可真活該呢,我可是清楚,無臉症遺傳概率很高的,好想知道如果他也是無臉症,你們會不會也跟拋棄我一樣拋棄他呢,可惜了,沒機會了,我也不想讓弟弟妹妹跟我受一樣的苦,直接剖出來就好了……」
日記裡面有配圖,圖里一個無臉人從驚恐的女人肚子裡挖出了孩子。
謝星闌抬頭看向了那群排得整齊的屍體,他似乎知道這些屍體的身份了。
他們都是無臉人的復仇對象。
謝星闌繼續往下看:
「今天看了《巴黎聖母院》,裡面有個醜陋無比的撞鐘人卡西莫多,暗戀著漂亮善良的吉普賽姑娘埃森美拉達,卡西莫多願意為她付出一切,我也是呢,可惜你只有一張漂亮的臉孔,心思卻毒如蛇蠍,所以卡西莫多只能勉為其難殺了你,這樣你就能和我永遠在一起了呢……」
「人們總是排擠異類,大概是想彰顯自己的優越感,找到自己的歸屬感,他們可真無知又可笑啊,我憐憫他們,卻不願意寬恕他們,真是一點挑戰性都沒有,殺人好無聊啊,快要報完仇了呢,之後干點什麼好呢?」
「渣渣都死完了呢,地下室,多好的傑作,屍體一具不多一具不少。」
「人生來孤獨,與眾不同尤其孤獨,與眾不同又天才,大概就是極致的孤獨了吧……」
「最近在想,能不能給自己搞張臉……」
……
「我找到了擁有臉的辦法!原來只要——」
到這裡,日記本上突然少了一頁,是被人撕掉的。
謝星闌一愣,先將疑問擱置,接著往下看。
「以後就能擁有臉了,什麼樣的臉都可以擁有,美的丑的,男的女的,只要我想,都可以。」
……
「想創個遊戲。」
「啊,自創的遊戲可真令人著迷呢,終於完成了,天/衣無縫。人生如此無趣,我死了之後,也要和人玩遊戲呢。人類的絕望,是多麼美味的調劑品,無敵的力量,無限的世界、無窮的永生、無盡的遊戲……」
「人類的自作聰明、自以為是、自詡的優越感啊,終會害了他們,我會讓他們在絕望中瞬間明白這個道理的。」
「相反的規則,思維定勢,聰明反被聰明誤,哈哈哈哈哈……」
「世界無情且冷漠,我當然得報之以最大的惡意和嘲弄。」
「我將在另一個世界,暗中窺視這一切發生。」
「我獲得了永生,而你們將永遠卑如螻蟻。」
日記到此為止。
這場遊戲是無臉人一手締造的,為了報復世界,捉弄人類。
無臉人到了後來已經將自己剝離了人這個種族。
謝星闌翻到了最後一頁,瞳孔一縮。
最後一頁上寫著:
「你讓我感到意外呢,竟然走到了這裡,你應該是人類中極聰明的存在呢,我欣賞你,你將是我最滿意的奴隸。」
「你是不是時間所剩無幾了?獲得『玻璃』線索一小時內哦,過了一小時,你就會成為我的新弱鬼,喜歡嗎?」
「是不是毫無頭緒?是不是感到絕望?」
「來到這兒,又怎麼樣?你能……殺了我麼?我就算明確告訴你有殺了我的辦法,又能怎麼樣呢?你能找到麼?」
「越是聰明的人,越不甘心呢。」
「人人都自作聰明,只有我才是真正的聰明,接受命運吧。」
無臉人話里滿是嘲弄。
謝星闌眯起眼,手攥緊了日記本的邊。
[這人好嘔啊]
[瘮得慌,報社太恐怖了,特別是高智商報社,這個局是他一手布的,他甚至狂到了說有殺了他的辦法……]
[你們覺得池崽聰明還是無臉人聰明?]
[池大佬要是出去了肯定是池大佬聰明]
[我好緊張啊,完全沒頭緒]
謝星闌低頭看了眼手機,還有四十分鐘,四十分鐘後,他就會被無臉人變成的鏡中強鬼控制。
謝星闌走到棺材邊,打開了棺材,檢查著棺材裡的一切,一無所獲。
棺材板開著,他又在地下室里轉悠尋找線索。
謝池沉默了許久,突然說:「哥哥,如果你代入無臉人,真正有人走到了這裡,你有沒有可能感到慌張,但是故意留下那段文字讓闖入者自亂其陣?」
謝星闌恍然:「我知道了,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誰都逃脫不了這句話,我們是,無臉人也是。矛盾是這樣的,相反的規則是這樣的——越刻意掩藏,越容易暴露,越張揚,越心虛。」
謝池笑起來:「是,哥哥,日記本缺了一頁,他想隱藏什麼使自己立於不敗之地,卻恰恰暴露了最關鍵的線索。」
謝星闌腦中靈光一閃,立即回到原先的桌子前,翻開日記本,找到缺頁的地方。
那裡前面是「他找到了獲得臉的辦法」,後面則是各種沾沾自喜和陶醉,撕掉的一頁是……
——是他如何變成鏡鬼。
謝池冷靜道:「從文字上看,無臉人尤其自大,自詡天才,『天才的孤獨』是他說的,他覺得自己的智慧超越人類,甚至單方面將自己剝離了人類這個種族,他在日記里記錄了報仇的全過程,細緻無比,我們甚至能看到他詳細殺人過程,日記裡面甚至有配圖,那麼『他是如何操作讓自己變成鏡鬼』的這樣的光輝事跡,他肯定會記在日記里,但他最後完成遊戲設置後,卻撕掉了這頁。」
謝池笑了聲:「因為他不想我們看見,這會暴露我們殺了他的辦法。」
謝池頓了頓,道:「其實即使他不撕掉那頁,沒有這種細微破綻,我想我也知道我們徹底殺了他的辦法了。」
謝星闌看向了那具大敞的玻璃棺材,嘴角微揚,他明白謝池的意思了。
謝池笑道:「鏡子外強鬼強,弱鬼弱,相反的規則,鏡內……當然是弱鬼強,強鬼弱。」
「這世界上萬事萬物的法則都是公平的,沒有絕對的力量,一切都是守恆的,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也是這個遊戲從頭至尾在暗示的規則。」
「擁有極致力量的同時,也勢必會有致命的破綻,這就是阿喀琉斯之踵,無敵是相對的,任何事物都有它的背面。」
「無臉人對現實世界的我們來說無敵,在那個世界就勢必弱小卑微如螻蟻,這是他獲得主宰現實世界力量所需要付出的代價。」
「所以身為弱鬼的我們,只要進入鏡像世界,就會徹底變換身份,由弱變強,擁有無敵的力量,可以輕易抹殺他。」
「而方法,其實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