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誠解了屍毒後,當晚,剩下的六個演員抬著棺材上路了。
恐怖片裡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天多。
玄誠道長顯得有點著急:「僱主命我八月十五日前將棺材送至他家中,如今在客棧耽擱了一日,離期限僅剩三日,我等怕是得日夜兼程了,也是辛苦你們了。」
玄誠剛說完,演員的手機紛紛響了——
[劇情進度已更新,三日內將棺材送至僱主家中,運送途中時間以5.0倍速流逝。]
眾人點頭,鬆了口氣,5.0倍速的話,日夜兼程也不算太累。
謝池的關注點不在時速上面,正好沒輪到他抬棺材,他走到玄誠道長身邊,貌似無意地問:「師父,八月十五送達的話,那僱主前前後後統共給了你幾日時間?」
玄誠道長道:「統共就給了九日,我們趕到眠山花了三日,回去扛著棺材走得慢,又因客棧那事耽擱了,真愁人,得快些了。」
謝池點頭。
玄誠道長向來刻板,但不是冷血無情之人,他記著謝池是第一個替他找到牙粉的弟子,也對他有了份偏愛,眼下謝池問起,他也和謝池倒起了苦水:
「那僱主出身煊赫,不是你我得罪得起的,要不然我們也不會傷亡這般慘重,還要堅持把棺材運過去,這要是一般的委託,屍體屍變了,還是這麼厲害的殭屍,我們自行燒掉避免它禍害人,人家最後即使怪罪,我們也承擔得起,可這僱主,我們要是燒了殭屍,怕是自己都得小命不保,唉。」
「也沒見過這般苛刻的,非九日不可,僱主可是強調了好幾次九日內必須送到。估計送不到,我們也得留在那兒了。」玄誠回頭看了眼扛棺材的隊伍,又催了催。
估計是快到淮凹鎮的原因,玄誠開始抖僱主的身份信息。
謝池若有所思,問:「僱主可有說,為何非九日不可?」
玄誠道長搖頭:「並未,僱主說是要遷墳,估計九日後多半是作法或者重新下葬的黃道吉日。」
謝池點頭,並不太相信這個說辭,但玄誠也沒必要瞞他,估計是真不知道。
九日為期,多次強調截止日期,用意何在?按理來說,遷墳什麼時候都行,過了這個黃道吉日,再等幾日等下個黃道吉日便是,黃道吉日那麼多,又不是非那一個不可。
這般強調截止日期,也就說明了,他們逾期的話,對趙娘子的影響是巨大的,這個期限至關重要。
玄誠道長看謝池越看越順眼,苦笑道:「跟著為師也是苦了你了,為師學藝不精,比你蓮溪師伯差遠了,你蓮溪師伯是我仙去的師祖的唯一親傳弟子,什麼都會些,精通奇門遁甲,便是連那借法之術……」
玄誠道長突然頓住了,一臉忌諱,暗怪自己多嘴。
謝池還是聽清了:「借法之術?」
玄誠對此避而不談,感嘆道:「我是真沒想到周佟會這般用心險惡,當初收他是收錯了啊,差點害了你們,要真這樣,為師難辭其咎……」
謝池:「……」這人轉移話題的方法一點都不高明呢。
謝池覺得恐怖片裡存在著明顯的蝴蝶效應,他沒有因為自己的運氣buff被玄誠道長選去捉野雞的話,也就不會遇到蓮溪道長,沒有認識蓮溪道長,也就不會獲得精製八卦並且得知四陰之地的信息。
他如果沒有遇見蓮溪道長,玄誠道長這會兒就不會和他提起蓮溪道長的「借法之術」。
所以信息和信息之間是會互相發生勾連的,還有明顯的滾雪球趨勢。
又聊了幾句,確定問不出什麼後,謝池回到了隊伍。
……
兩日後的夜晚,眾人到達了僱主所在的淮凹鎮。
淮凹鎮意外的繁華,主幹道上燈籠高照,兩側房子古樸秀雅,間或有雕欄畫棟之所,鎮上人衣著多齊整,也少面黃肌瘦之態,近處小橋流水,遠處農田蛙鳴,看樣子是個富庶安逸的大鎮。
有5.0倍速的幫助,眾人仍是一臉疲態,謝池有謝星闌代幹活兒,眼下精神很好,身體比較勞累。
截止的交棺日期是明晚十二點,他們日夜兼程,還提前一天到了,時間很寬裕,玄誠道長一路上板著的臉終於和緩,正好他們一行人經過個麵攤,玄誠道長想了想,乾脆道:「停棺!」
他回頭同眾人道:「還有一個多時辰的路,我們歇歇吃碗麵不遲。」
鎮上人對他們一行人的出現並不感到奇怪,銅角金棺里裝的是什麼他們也清楚,卻並未因此躲避,反倒紛紛對他們笑笑,表達著對這個職業的善意。
事實上他們每個人都或多或少見過殭屍或屍變中的人,畢竟真正善終的人又有多少,生前憋氣、生氣、悶氣死去的絕不在少數。道士替他們解決這些身後事,是值得尊重的。
眾人放下棺材,玄誠道長去攤上點面,眾人坐下,等待的當口,卻聽隔壁桌竊竊私語:
「趙家那女人相公死了有好幾天了吧?」
「是啊,明晚四更起剛好是頭七,她家做了魂幡,備了好多紙錢呢。」
謝池臉色微微一變。僱主勒令他們明晚十二點前交棺,明晚四更,也就是凌晨一點到三點,和他們的交棺日期太近了,難免讓人多想。
那邊還在繼續:「熬了那些年了,趙家公子還是沒撐下去,可憐了他女人,年紀輕輕守了寡……」
「是啊。」
「她女人簡直活菩薩在世,那麼好那麼善良的人,怎麼就碰上這事了呢,也是怪慘的。」
「是啊,趙家公子生前也是頂溫溫柔柔的人啊,說話慢條斯理的,像個教書先生,唉,真是命運弄人!」
「前兩年災荒,我還受過他家賑濟呢,要不是他們,可能也沒我今天了吧,富而不凌人的,真是沒見過呢!」
邊上嚴鏡小聲道:「哥,這女人聽起來是怪可憐的,唉。」
謝池不語,若有所思,這個時候突然提到趙家,值得深思。
「不聊他們家了,聽得我耳朵都起繭子了,我聽說,賣魚家的小兒子昨天也失蹤了?」
「是啊!說是去學堂的,晚上一直沒回來,他爹娘急壞了,到現在愣是沒找著!」
「咋回事啊,這倆月都失蹤好幾個孩子了,官也報了,找也找了,一點下落都沒有……」
「可不是!害得我現在都不敢讓二狗上學堂了,直接鎖在家裡,門都不讓出。」
「你這樣好啊!安全,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怕不是有人偷孩子出去賣……」
嚴鏡拉著謝池小聲道:「哥,小孩失蹤和主線有沒有關係啊?」
謝池沉默不語。
玄誠付完錢,走過來一臉惋惜地和眾人道:「我也是才聽攤主說,僱主她相公去世了。」
謝池心道了聲果然。
麵攤上眾人議論的女人,就是雇他們運棺的人。
電影和電視劇不一樣,電影的每句話,基本都有意義,不會透露無用的信息,尤其是懸疑恐怖類。
爛片會東拉拉西扯扯講點和主線沒啥關聯的東西湊時長忽悠觀眾,《殭屍愛人》品質瑕不掩瑜,大概率不會。
所以這些人議論趙家,那趙家就多半和主線有關。
炮灰一想到他們一個時辰後就要去死了人的僱主家裡,臉色瞬間發白。
玄誠坐下,嘆了口氣,道:「也是世事無常,女僱主她相公癆病纏身多年,為師九日前受僱到他府上,他情況還算勉強,如今卻突聞死訊,算了算日子,竟在為師離去後沒兩日,那日竟是為師見他的最後一面……」
玄誠又深嘆了口氣,神色有些黯淡,顯然是為一條生命的流逝惋惜。
眾人神色各異。
嚴鏡小聲和謝池嘀咕:「這也太巧了吧?我們送棺,正好碰上他家人病逝,時間靠得好近啊……」
謝池若有所思。
恐怖片裡的巧合,也許是命中注定。
女人相公雖說有癆病,但真就這麼巧,在這種時候病逝了?
那女僱主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強調,九日內棺材必須送到?
為什麼截止日期離她相公的頭七那麼近?
殭屍和趙家女人什麼關係?失蹤的小孩和這事的關聯在哪?
他們運送殭屍的真正意義,又到底是什麼?
……
信息不足,沒有冥思苦想的必要,謝池也懶得頭疼,安安靜靜吃麵。
小半個時辰後,眾人再次上路,一路暢通無阻,晚九點前後,他們到達了趙家門口。
趙家是意料中的煊赫,宅子占地極廣,朱漆紅門前的地上,擺放著個銅盆,盆里正燒著紙錢,帶著火星的灰燼飄飛,在夏夜裡有點像螢火蟲。
站在外面,眾人便能看見趙家內高高懸著的白色魂幡,魂幡在夜風中緩慢搖曳,乍一看去,像無腳的白衣女鬼。
大門緊掩,玄誠道長正要上去敲門,門從裡面開了,門房模樣的人一看到他們,剛要舒心地笑,想起主家剛死了人,立刻又收斂,迎上道:「消息傳過來了,說道長到了,小的正要領人出去迎道長,幫道長抬棺,沒想到道長就到了,慚愧慚愧。」
就要完成僱傭,玄誠道長壓力頓減,語氣輕鬆:「無礙,幸虧我們趕上了,沒耽誤僱主時間。」
「是啊,」門房深以為然,苦笑感嘆道,「我家少奶奶日日等夜夜等的,道長要是再不來,她怕是要叫人去尋你了,她這幾日因為少爺的事,本就……悲慟難當,道長又遲遲未到,她更是情急焦切,幾日都未合眼了,滿臉憔悴,我等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但也不敢勸一字半句的……」
嚴鏡暗嘖了聲:「看樣子趙娘子人緣很好呀,連門房都這麼關心她……」
門房耳朵靈,聽到了嚴鏡的話,看向他,感嘆道:「這位小道士,你是不知道,我家少奶奶真真是菩薩心腸,連只螞蟻都不忍心踩死,她和少爺這些年救濟過的窮人沒上萬也有幾千了,前些日子,鎮上不知為何失蹤了好些個孩子,她聽聞了,幾日吃不下飯,後來乾脆到佛堂吃齋念經為那些孩子祈福了……唉。」
謝池意外地挑挑眉,真挺善良還是草人設?
門房越說神情越黯淡,苦笑道:「你說這老天爺,怎的不收惡人,反倒將咱少爺收去了,他二人先前那般恩愛,如今……唉,少奶奶也是命苦……」
門房說得都兩眼通紅,喉頭哽咽。
玄誠道長沒辦法,只能好生安慰他。
嚴鏡嘆氣:「聽他這麼一說,趙娘子真的好可憐,又心善又年輕,和丈夫關係還好,唉,結果當了寡婦……」
謝池的關注點卻不在這。
丈夫新喪,趙娘子還有閒情管遷墳?她不是很愛她丈夫麼?這殭屍什麼來頭,值得趙娘子這麼緊張?
門房叫下人抬棺進去,謝池刻意磨蹭,落到隊伍最後,拉住個下人,指著銅角金棺,問:「冒昧問一句,這棺材裡是你家少奶奶什麼人?」
那下人本來對這些邋裡邋遢的小道士看不上眼,一抬頭,卻見人眉目斯文,乾淨溫柔,立即轉了態度,熱絡道:
「我聽說是少奶奶早死的親爹,少奶奶命苦,自幼被拐,被咱少爺買下來後才過上了好日子,她這些年一直在尋親,前兩年卻尋得了親爹的……棺木,唉,滿心想的是和親人團聚,卻已經是天人永隔,她這不現在正籌謀著給親爹遷墳麼?眠山那地兒雖是風水寶地,但到底離咱淮凹鎮太遠了,不足以解咱少奶奶的思親之苦,咱少奶奶最孝順了。」
陸聞道:「親爹的話,年齡也對得上。」
殭屍死了20多年,死的時候大概20多,趙娘子估計20多,算算大差不差。
嚴鏡揉揉頭髮,偏頭道:「謝哥,狐狸精和殭屍是一對兒,狐狸精還和殭屍有個小狐狸精兒子,殭屍又是趙娘子的親爹,這這這……」
嚴鏡也是驚了:「那不成了個殭屍出軌狐狸精,拋棄親女趙娘子的故事了?總不至於趙娘子也是狐狸精生的,趙娘子其實是個狐狸精?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啊……」
謝池不語,等下人被叫走了,才摸摸嚴鏡的頭:「別人家說什麼你都信。」
嚴鏡瞪了瞪眼,抬頭問:「什麼意思?」
陸聞也投來不解的眼光。
謝池單手支頤,沉靜道:「片名叫《殭屍愛人》,狐狸精如果是小三的話,會用『愛人』來形容麼?這就要打個問號,畢竟殭屍片比較傳統,一般來說不會歌頌小三;至於你第二個假設,待會兒我見到趙娘子,用八卦照一照她是人是妖就出來了,我有九成把握不是。」
謝池輕笑了聲:「我更傾向於,這殭屍和趙家沒一點關係。」
嚴鏡和陸聞滿臉難以置信。
「為什麼?!」
謝池笑了:「趙娘子自小和家裡失散,潛台詞是——沒人知道她親爹親娘是誰,不是麼?她想認誰認誰。趙娘子這些年一直在尋親,如果尋的不是親,而是……屍呢?」
謝池道:「表面上尋的是活人,其實要的是……有屍變跡象的屍,借尋親的名義,尋找合適的屍。」
嚴鏡聽得一愣一愣的。
謝池道:「我先假設,殭屍真的是趙娘子的親爹,那麼問題來了,下人說,趙娘子兩年前就找到了她爹的棺木,以她的菩薩心腸,她會忍心讓她爹在遙遠的眠山呆整整兩年才下定決心要遷墳嗎?這內里本來就有點矛盾。」
「為什麼要等兩年呢,」謝池臉上的笑容在擴大,「我倒是有個合理的解釋——栽樹林。」
嚴鏡驀地瞪大了眼。
謝池道:「蓮溪道長說,他前兩三年來眠山時,還沒看見那塊敗壞風水的樹林,突然一下子就有了,誰栽的,為何而栽?嗯?」
他那聲尾音微微上揚,帶著點耐人尋味。
嚴鏡順著謝池的思路想了想,一陣頭皮發麻,那鬼樹林不會是趙娘子喊人去栽的吧?
陸聞也面色凝重。
謝池繼續道:「換一個思路,殭屍不是她親爹,且和趙娘子沒有半點關係,一切就說得通了。」
「假設趙娘子要的是有屍變跡象的強大的屍,那我覺得,可能再難找出比現在那具還合適的了,這具屍兼有三台案三氣匯聚的極佳風水,又埋在靈力薈萃的眠山,還父子同棺,本身又怨氣極重,簡直可以說是天時地利人和齊聚,更何況,趙娘子還特地令人破壞了風水。」
「她兩年按兵不動,是在等有屍變跡象的屍,吸收龐大陰氣,完全變成殭屍。」
「她最終要的,是強大的殭屍。」
「臥槽啊!!」嚴鏡忍不住吼出聲,「上趕著認爹!!」
陸聞也面色驟沉。
謝池努力繃緊嘴角:「是不是邏輯很嚴密?」
嚴鏡渾身發毛,小雞啄米般點頭:「真相太恐怖了!」
謝池沒忍住,噗嗤笑了:「別緊張,以上都是我胡扯的。」
嚴鏡和陸聞:「……」
[哈哈哈哈是真相?不,是我胡扯的]
[哈哈我剛就在想,他們連門都還沒進,果然是言語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
[前面錯了,這個猜測,你不覺得有點無懈可擊麼,大佬否認是在逗小瞎子玩兒]
[咦其實細想邏輯挺嚴密的]
[那我們賭一賭大佬猜對了幾分?說不定有驚喜嘖。]
[這片是不是到後半段了,感覺真相很近了]
炮灰來叫他們,三人忙跟上,入了府。
謝池心不在焉,在腦海里和謝星闌嘮嗑:
「哥,趙娘子真善假善,很容易能戳穿。」
「嗯?」謝星闌的聲音懶懶的。
謝池忍笑,一本正經道:「畢竟論偽善,沒人比得過我。」
謝星闌咳了聲:「……小騙子。」
小池精通騙術,還是自學成才,騙人騙鬼騙殭屍,只要能交流的物種,都能被他欺騙利用。
謝池乖巧道:「對你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
謝星闌顯然有被取悅到,笑聲低沉悅耳:「真的?任何時候?」
「嗯,任何時候。」謝池有點急於表現的意思,一幅任君拷問的樣。
謝星闌笑了聲,滿足他:「那回答我,喜不喜歡我?」
謝池臉猛地一僵:「……」
謝星闌戲謔催促:「記得說真話。」
謝池別過臉:「……不要。」
謝星闌笑了。沒臉沒皮地開黃腔謝池很在行,真逗他說正經話了,又臊得說不出來。
「謝哥,到了。」嚴鏡見他走神,小聲提醒他。
謝池回神,門房引他們到放棺材處,從袖口裡掏出個錢袋塞給了玄誠道長:「辛苦道長了,這是報酬。」
玄誠道長掂了掂,震驚又慌張:「使不得使不得,沒那麼多!我不能收,這太不厚道了……」
他剛要打開錢袋還掉那部分多的,門房推回去:「少奶奶說這是你們應該的,她就是怕你不收,才只多給了一些,勞煩道長了。」
玄誠道長只好收下:「少奶奶當真菩薩心腸。」
門房道:「現在天色也晚了,少奶奶說,你們日夜兼程,定是勞累,她本該盡地主之誼,留你們住一晚,明早再啟程回去,可她這些日子忙得不可開交,無暇顧及你們,又怕下人怠慢,是以特地在府外替你們定了安適住處,好讓店家代為招待你們,我馬上便帶你們過去。」
玄誠道長道:「少奶奶考慮得如此周到,我等受之有愧。」
門房就要令諸人離去,謝池突然問:「我們到了府上,不該祭拜下令少爺,全了禮數麼?」
玄誠道長一拍腦袋:「是啊!我真是老糊塗了!竟然連禮數都忘了,幸虧你提醒我!」
玄誠道長表情有些尷尬:「我領著我弟子去祭拜一下吧?」
眾人紛紛看向門房。
門房眸光躲閃,眨眼間賠笑道:「不了不勞煩道長了,少奶奶早就說了,這大半夜的,禮數倒是沒什麼要緊的,諸位道長好好休息方是正事,你們心意到了,她便會記著。」
玄誠道長雖心有不安,卻也沒再強求,畢竟趙娘子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他再執著就有點不給人面子了。
謝池將門房的神情盡收眼底,眉梢微挑。不讓見麼?是趙娘子見不得人,還是其他什麼見不得人?
有點意思。
謝池正盤算著怎麼去見趙娘子一探究竟,眾人的手機卻響了——
[劇情進度已更新,演員跟隨門房前往仕女樓休憩,該劇情必須執行。]
謝池無奈,app既然了發話,他的打算只能暫時擱置到一邊。
只是這仕女樓一行……
邊上陸聞趁機問門房:「為何叫仕女樓?」
門房表情神秘:「那可是個好去處,你們到了便知道了,我先說了,你們便少了諸多樂趣和新奇,我家少奶奶精心準備的,定不會叫你們失望。」
一行人跟著門房出府,在黑夜裡朝仕女樓去。
謝池回頭望了眼靜謐的趙家。
……
同一時間,趙家少奶奶的臥房內。
燭火搖曳,裝飾富麗的室內,紅木的躺椅上躺著個男人。
男人偏頭朝里,緊合著眼,長相看不真切,臉頰凹陷,顴骨高聳,膚色偏黃,瘦得皮包骨,寬大的錦衣空空落落地掛在他瘦骨嶙峋的身上,滑稽又瘮人。
相比男人的醜陋乾瘦,他對面坐著的女人則膚白溫婉,她穿著件漂亮的淡藍色衣裳,身姿曼妙窈窕。
她顯然是瘦了不少,依舊是美人胚子,只是眼神里透著獸般的癲狂,亮得駭人。
「相公,明兒就是你頭七,這具殼子,明兒就徹底用不到了,這是你以這個樣子陪我的……最後一晚了。」女人哽咽,握住男人的手。
男人的手冰冷,手上塗著厚厚一層蠟,摸上去光滑又油膩。
天這般炎熱,這蠟是用來防腐的。
女人替男人整理了下稍顯凌亂的頭髮,又替他理了理衣襟,才滿意地笑了笑:「明天頭七啊,你的魂,就回來看我了,七天了呢,你都離開我七天了,我從嫁過來,就天天陪在你身邊,七天太難熬了。」
「其實啊,只要是你的魂,是人殼還是殭屍殼,對我來說又有什麼分別呢,我愛的是你的人,與軀殼無關,只是見慣了你這幅樣子,要去適應其他樣子,多少是有些捨不得的。」
女人略過男人稀疏的眉,鼻頭一陣發酸:「你看,你死的那樣心滿意足,一點屍變跡象都沒有,你那麼善良,死了都不願意禍害別人,可老天何其不公,為什麼那些壞人可以長命百歲,像你這樣的,卻要……卻要忍受癆病的折磨?」
女人眼底怨恨一閃而過,她揩去淚水,努力勾勒個笑:「不哭了不哭了,怕你心疼,不哭了,我知道你之前每天都很難受,你每天都背著我咳血,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只是不說罷了,你很討厭自己病弱,你再等等,就等幾天,你就不用再呆在這副軀殼裡了。」
「那具軀殼我為你挑了整整兩年,再找不到比他更強更合適的了,你以後再也不用經受病魔的折磨,可以永遠的陪著我了,甚至可以……可以……」
女人臉上閃過紅暈:「可以做那些之前做不了的事情。」
「你活的的時候,總說你死了後我一定要改嫁,那時我笑著答應,心裡想得卻是,反正你到時候也死了,也管不了我了,我才不要改嫁,生還是死啊,我都陪著你。」
女人在男人懷裡靜靜依偎了會兒,感受不到男人心臟處熟悉的跳動,她眼裡逐漸空洞:「你總說配不上我,可我這條爛命是你救的,榮華富貴是你給的,你教我讀書識字,為我梳發畫眉,摘星星摘月亮地寵著我,這世界上再也沒人比你對我更好了,我哪兒也不去,我就賴在你身邊。」
女人明眸里淚水縈紆,痛苦地合上眼:「你以前總說我心慈,我原本也這麼以為,後來才明白,愛上一個人,又怎麼忍心他死?忍心他遭受痛苦,走向既定的結局?這愛得越深啊,心就越狠,不留餘地給別人,才能留餘地給自己。」
「你會原諒我的對不對?」
女人漸漸魔怔,表情有幾分猙獰:「不原諒我也沒關係,你活著就好,活著就好,我一定能成功,一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