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池沒忍住,在謝星闌腦海里笑出了聲。
謝星闌還惦記著那聲自己好容易騙來的老公,馬上補救:「小池,我們再換隻雞,你要多少只都行。」
謝池耍賴:「不要,就要這隻雞,剛特指的是這隻。」
玄誠道長要的是雞血,現在雞已經死了,過一段時間血就會凝固,陸聞抓緊時間,剛要過去提起死雞回去,一偏頭,發現他身側的謝池臉色微微陰沉,目光陰鷙,看他的眼神恨不得殺了他。
他明明上一秒還笑得溫柔清雋。
陸聞沒想到有人可以變臉變那麼快,以為自己看錯了,不確定道:「我抓到雞你怎麼好像不……」
謝星闌打斷,聲音里透著冰碴子:「我很開心。」
連向來遲鈍的陸聞都聽出了一絲咬牙切齒的意味,他忍不住又定睛瞧了瞧謝池,卻見謝池又溫和地笑了:「陸哥,幹得漂亮。」
他笑得已經非常非常克制了,努力繃緊的嘴角卻仍忍不住上翹,似乎碰上了什麼特別有趣的事,不方便別人知道,一個人偷著樂。
[這人變臉變得好快]
[真的無縫切換我驚了]
他笑起來眉眼彎彎,眸光清澈,似乎一眼就能望到底,是毫無心機、真誠待人的人,感染力十分強,陸聞因為臉的問題,極少被直言誇讚過,又從未見過有人能這樣不帶一絲偏見的對他笑,一時有點心緒不平,悄悄別過了臉,往草地上的雞屍體走去。
謝池和嚴鏡也一齊朝那隻死雞走去。
陸聞原本走在前面,猶豫了下,還是暗暗放緩了腳步,等謝池一起,木訥道:「有什麼特別開心的麼?」
謝池想著哥哥,眼底都是細碎的笑意:「沒有,陸哥你真的乾的特別漂亮。」
那個「特別」二字說得尤其重,帶著點兒戲謔。
「殺了只雞而已。」陸聞再次別過臉,在謝池看不見的地方,那半邊沒有魚鱗的臉上微微發紅。
陸聞提起那隻雞,轉頭看向謝池:「你……」
他又看了看謝池身側的嚴鏡,暗暗改了話,貌似無意道:「你……們要是用的上我,隨時可以喊我,保護你們兩個絕對沒問題。」
嚴鏡暗暗瞪了瞪眼,陸聞說要保護謝哥?陸聞多半還打不過謝哥吧?
當然他也學機靈了沒說什麼,畢竟是陸聞一番好意。
[哇這片武力top明明白白髮話要保護他們了,這話分量很重了]
[你說陸聞怎麼突然變主動了,我竟然覺得有點可愛,畢竟之前孤僻得整個一刺蝟]
[陸聞因為血統好像五感過人吧我記得?還扛揍,血賊厚,上部片和殭屍激戰,愣是熬到天亮,把殭屍熬到見光自燃了哈哈哈哈]
[看來不一定要自己強,會討大腿歡心就好了]
[陸聞那把桃木劍好像是他上部片爆出來的道具?]
……
謝池暗暗挑了挑眉,讓哥哥討價還價欺負他,現在連喊哥哥和男朋友都不用了。
上唇微碰下唇,那兩個謝星闌原本想聽的字在謝池唇畔悄悄的無聲的滾了遍,謝池目光都開始發燙,瞬間不願再去想了。
三人剛要往回走,樹林邊上的一條小道上卻突然傳來了念咒聲。
「天靈靈,地靈靈,行屍有靈,行屍有性!」咒語完了後,是一陣清脆的搖鈴鐺聲,謝池三人隔著片樹林,都能聽見小道上什麼東西在跳的聲音,「咚」、「咚」、「咚」,一聲一聲,整齊劃一。
謝池和陸聞對視一眼,齊聲道:「趕屍。」
一般的屍體屍變成低級殭屍後,道士會接受家眷委託,去家眷家中鎮住殭屍,將殭屍趕到專門放置屍體的義莊上。
「哎呦!」那邊趕屍的老道士似乎遭遇了什麼,殭屍跳動聲和搖鈴鐺聲頓時停了。
陸聞皺眉:「去不去看看?」
謝池點頭,三人飛速穿過樹林,來到了小道上。
雜草叢生的小道盡頭,頭髮花白的老道士捂著腰跌坐在地上,手中紙錢撒了一地,原本抱在手中用來引殭屍前進的蓮花燈也翻在一邊,他身後七八隻清朝服飾的殭屍也齊齊學他跌坐在地上,捂著腰,場面十分滑稽。
「哎呦痛死我了,咦,是我腰折了,不是你們,你們別學我啊……」
趕屍時,道士會在每隻殭屍腦門上貼上符咒鎮住他,然後用蓮花燈引路,伴隨搖鈴鐺聲,殭屍就會跟道士做一樣的動作,道士往前,他們就往前,道士躲過路障,他們就躲過路障,靠這種方法,道士能將殭屍趕到義莊上去。
「不行,火要滅了!」老道士瞥了眼邊上的蓮花燈,驚呼出聲,忙從道袍里掏出火柴盒,「啊完了,火柴用完了!」
那盞引路的蓮花燈里,火幽微而瀕臨熄滅。
蓮花燈滅了後,殭屍就不會再受道士指引規規矩矩地隨著道士往前跳,而是胡亂四散開來想往哪兒跳往哪兒跳,要真這樣,再將殭屍聚在一起就會很麻煩。
謝池覺得這老道長出現的時辰太巧了,有點刻意,似乎是恐怖片的安排,思忖了幾秒,笑著走了過去。
老道士驀地聽見有人靠近,坐在地上戒備抬頭,一眼看見來人穿著的道袍,雄赳赳氣昂昂地吼道:「你別想搶我的屍!我能行!」
同行搶活,不行。
謝池:「……」
謝池蹲下,從裡衣口袋裡摸出打火機,替他又點燃了蓮花燈。
老道士瞬間嘿嘿笑,慈眉善目的:「小兄弟,你這玩意兒有點厲害啊,借我玩玩?」
謝池愣了下,想著也不是什麼值錢玩意兒,直接把打火機塞給了他。
[npc蓮溪道長好感+10。]
謝池微詫,npc是可以刷好感的?所以他之前的猜想是對的。
嚴鏡和陸聞也跟了上來。
這種低階殭屍控制得當並沒有太大危險,三人精神都比較放鬆。
老道士知道他們不是來搶活的,瞬間大大咧咧起來,他見陸聞身強體壯的,剛準備使喚他替自己趕一段屍,話都到嘴邊了,突然鬼使神差地看向了離他最近的文弱男青年:「小兄弟,你替我趕一段屍吧。」
老道士說完自己都撓了撓頭,他明明想找的是邊上那個人高馬大臉上有魚鱗的,怎麼說出來就變了人?
謝池也微微蹙眉,怎麼會挑上他了?
沒等謝池應聲,app已經響了——
[個人劇情進度已更新,演員謝池替npc蓮溪道長趕一段屍,趕屍過程時間0.5倍速流逝。]
沒說完成有獎勵,也沒說不完成扣分,顯然是可幫可不幫,純看演員自己選擇。
謝池似有所感,道:「好。」
陸聞朝謝池揚了揚手中的雞,道:「那我和嚴鏡先回去,畢竟再晚雞血就凝固了。」
謝池點點頭,扶起蓮溪道長,自己抱著那隻蓮花燈,開始替他趕屍,有點慶幸恐怖片要求沒那麼苛刻,他不用跳著趕屍,他只要往前走,殭屍就會自動跳著跟在他後面。
蓮溪道長撒著紙錢往前走,嘴有點閒不住,搭話道:「小兄弟,剛才那二人是你同門師兄弟吧?他們為何要用野雞?」
謝池道:「我師父受僱替人遷棺,結果棺材出土,裡頭的屍已變成了殭屍,所以師父要我等尋野雞,殺了取血……」
蓮溪道長瞬間明白了,又問:「那你師從何人?」
謝池:「玄誠道長。」
蓮溪道長一拍大腿,喜笑顏開:「玄誠是我小師弟啊!那你還得喊我聲師伯呢!要不是我急著將這批屍趕到山底下義莊上,我就跟著你們去見見他了。」
謝池也萬萬沒想到還有這種神展開。
蓮溪道長瞬間打開了話匣子:「眠山這地兒靈力薈萃,是塊安墳的風水寶地,這地下可都是棺材吶,你們要運的是哪裡的屍?」
謝池簡單交代了下,蓮溪道長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又確認道:「你說的是樹林那邊山腳下土坑那兒那具?」
謝池意識到有點不對勁:「師伯,您先前說,眠山到處都是棺材,怎麼您偏偏知曉土坑那兒那一具?」
蓮溪道長之前輕鬆的神情徹底不見了,解釋道:「我之前趕屍剛好經過那裡,那裡你別看是塊風水寶地,其實暗藏玄機,風水這東西,差一點就是差很多,你站在土坑那兒往上看,是不是能看見三座小山峰相連?一峰更比一峰高?」
謝池並不懂風水,回想了下的確如此,道:「是。」
「這叫三台案,在三台案前埋棺材,能保家中日後出公卿將相、富商巨賈,在加上眠山靈力薈萃,本來是好的不能再好,但是你看東邊……」蓮溪道長伸手指向了東邊他們剛才過來的樹林。
「太陽東升,陽氣傾撒,再好不過,可這裡卻造了片茂密的樹林,完完全全遮擋住了太陽,就是差了這點,問題才大!現在三台案前那塊地,就成了……」
蓮溪道長頓了頓,面色凝重:「成了四陰之地,破敗之局!」
謝池臉色猛地沉了沉。
蓮溪道長手背不住拍打手心,焦灼道:「先前我說的三台案出公卿將相的王氣、將氣,還有出富商巨賈的財氣,都匯聚到了那兒埋的棺材裡,成了再凝練不過的……陰氣!」
「那裡出土的殭屍……」連蓮溪道長都縮了縮脖子,說不下去了。
「哎我師弟怎麼會接這麼個任務!他不精通風水,也難怪看不出來,」蓮溪道長握住謝池的手,語重心長地囑託,「我忙著趕屍交託任務,小兄弟你待會兒回去,務必提醒我師弟,運輸過程中千萬要小心,不能有半點疏漏,一旦那殭屍從棺材裡出來,他必是死路一條!若是傷及普通百姓,我等更是萬死難贖其罪!」
加上嚴鏡,這是謝池第二次被提醒那具屍有多邪了。
謝池應下,倏然意識到什麼,臉色微沉,試探道:「那那片樹林怎麼就剛巧長在那兒擋住陽光了?」
蓮溪道長狠狠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啊!前幾年我趕屍經過這兒的時候還沒有,也就近幾年,突然冒出來一大片,估計是不懂風水的隨便栽在這了,他也真會找地兒的,眠山那麼大,偏偏栽在這,我當時想著也沒人會挖土坑那裡的棺材,就沒太放心上,這下可難為我師弟了!」
謝池有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微勾了勾嘴角。
樹林,多半是有人故意栽在這的。
四陰之地、破敗的局勢,是有人故意創造的,目的昭然若揭——加速那具屍體屍變,增強殭屍法力。
再聯繫上他們被委託遷墳這事兒,一切好像撲朔迷離起來了。
謝池的手機熒幕亮了亮。
[劇情進度+5。]
[臥槽??我沒看錯吧,這個炮灰又獲得劇情進度了??距離上次這才過去多久啊半小時有沒有沃日]
[我丟,我家周佟進度還0呢,怎麼這小哥哥都8%了??一騎絕塵啊!]
[什麼鳥運氣啊??我還以為他被指派來捉野雞是倒大霉,現在看要是他不來捉雞,他就碰不到蓮溪道長啊日!這明明是鴻運當頭!!]
[怎麼什麼好事都攤上他了,三個人遇見蓮溪道長,蓮溪道長偏偏選他幫忙趕屍]
[你們也別都歸功給運氣啊,我看他有點本事的,他要是不問,能獲得劇情進度麼,你們太貶低人了吧]
[這人連道具都沒有,真的不是炮灰嗎?]
[伸出了想關注的爪爪]
……
小半個時辰後,謝池收到了app積分增加提示,應該是嚴鏡和陸聞順利將野雞帶給了玄誠道長。
此時已到了小道盡頭,蓮溪道長捂著腰,滿意道:「小兄弟,蓮花燈給我吧,剩下的我自己趕,你趕緊回去,你師父肯定很擔心你。」
謝池依言將蓮花燈遞給蓮溪道長,剛要和蓮溪道長道別,手機屏幕突然亮了。
[演員謝池替蓮溪道長趕屍,npc蓮溪道長好感+50,檢測到總好感及格,觸發小劇情。]
小劇情?
謝池一怔。
蓮溪道長並未著急走,反倒是轉身踮腳,夠下了掛在一隻殭屍脖子上的包裹,他將包裹「呱嗒」一聲扔在地上,單腳蹲下,拆開包裹胡亂翻找著:「小兄弟,我很喜歡你啊,我看你行頭簡陋,桃木劍劣質的,這怎麼行,我送你個寶貝使使吧!」
蓮溪道長嘿嘿笑,跟扔廢銅爛鐵似的丟給謝池一個八卦。
謝池接過的剎那,手機響了。
[演員謝池獲得精製八卦一件,註:該道具為恐怖片《殭屍愛人》專屬道具,只能在該片內使用,不可帶出該片。]
[是否綁定該道具?註:綁定後,道具將不會被搶奪。]
謝池微挑了挑眉,到了這會兒他也明白了,從被隨機點名去捉雞開始,到現在獲得八卦,一直是他的運氣buff在暗中發揮作用。
謝池點了確定,綁定了精製八卦。
手中精緻八卦呈八邊菱形,邊角是土黃色,吸熱,應該是黃銅材料,正中間的位置是一面圓形鏡子,鏡子邊是蓮花瓣形狀,讓鏡子和鏡邊整體看起來像朵蓮花。
蓮溪道長很體貼地解釋道:「這鏡面能照出妖精鬼怪真容,但是也會激怒他們,所以慎用,這蓮花鏡邊能感應到殭屍,這八卦是我精心製作的,方圓一里內出現未被鎮住的殭屍,蓮花瓣就會自動縮進鏡子背後,絕不會錯,你若看到這個預示,勢必要小心。」
謝池暗嘖了聲,好好收下,沖蓮溪道長微頷首:「多謝師伯。」
[臥槽?我剛還說他沒道具呢,立馬就來了一個日!]
[這個和陸聞的精製桃木劍不相上下了吧?]
[那倒沒,人陸聞的是永久的,他是一次性的]
[我說一個恐怖故事……你們難道沒發現,鏡頭一直在給這邊嗎]
「你快些回去吧,記得我的囑咐,定要告訴我師弟,務必小心謹慎,」蓮溪道長面色凝重,「那棺運輸途中出了一點紕漏,都是要人命的事,對了你回去也得多留個心,這山是塊風水寶地,因運而生的邪物不少,靈力強大的鬼也有,精怪更別提了,簡直多如牛毛,我昨天還遇見只勾引人的女鬼呢。」
謝池說了聲「知道了」,剛要走,又被蓮溪道長拽住道袍衣袂,謝池疑惑問:「師伯還有何吩咐?」
這會兒周圍遮擋月色的樹木少了,借著明亮的月色,蓮溪道長看清了謝池的臉,他盯著謝池的臉仔仔細細從上到下看了遍,表情驚愕之餘有幾分古怪,像是見了什麼特別稀罕的事。
「怎麼了?」謝池不明所以。
蓮溪道長湊近,笑得一臉褶子:「你是一體雙——」
謝池臉色驟變,飛速捂住蓮溪道長的嘴,沉聲道:「別。」
[雙什麼?]
[我也沒聽清]
蓮溪道長撥開他的手,笑道:「還不讓說了,師伯我也不自討沒趣,只是你這面相,命里親人緣分極淡,幼時多半悽苦,早慧而多智,無情卻長情,命格很一般,甚至能算得上差,因『他』才徹底改了命,絕處逢生,自此一片光明。」
謝池頗感意外,回神後輕笑了聲,道:「師伯,我不信命。」
蓮溪道長目露不贊同:「有些東西本就是天定的,半點不由人。」
謝池笑笑,並不搭話。
不會生病,精神疾病……當然也是病,哥哥的誕生,本就是逆命而行。
他可以說從未生過病,也可以說十二年來一直在生病,這是他對基因的背叛,這是他的勝利。
所以謝池從不信命理一說,當然他並不否認蓮溪道長說對了很大一部分,他的確是因為哥哥,才絕處逢生,從此看見了光。
蓮溪道長面有難言之色:「有句話我說了怕你傷心,你要不要聽……」
「師伯您說。」謝池本來就不信這個,姿態很坦然。
蓮溪道長搓搓手,嘆息道:「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我說的不一定準啊!千萬別往心裡去,說不定就是我道疏學淺……」
蓮溪道長鋪墊了這麼久,搞得謝池也有點心裡沒底:「您請直言。」
蓮溪道長踟躕好半晌,終於還是說出來了:「你這以後,可是一點子嗣緣分都沒有啊……」
謝池怔了兩秒,開心的笑出聲。
他還以為多大點事。
子嗣的事事關重大,又與尊嚴相關,沒個男人不在意的,蓮溪道長怕他陷入抑鬱,忙安慰道:「親的肯定沒有,養的不一定的!」
謝池笑得頗有幾分耐人尋味:「師伯,沒孩子那句,是您說的最對的一句,也是我最想信的一句。」
蓮溪道長一頭霧水:「什麼意思?」
謝池笑笑,並不準備解釋,朝蓮溪道長頷首:「師伯我回去了。」
「餵?你這小傢伙怎麼回事,話說一半盡吊人胃口了!」蓮溪道長在背後嘰嘰歪歪。
謝池嘴角微微揚起弧度,頭也不回地走了。
沒親生的孩子,當然是說,他和哥哥互相只有彼此,一輩子。
[我聽了一堆什麼,我的腦子呢]
[這人都來這兒了,還前途一片光明?開玩笑呢吧,說不定這部片就涼了,感覺這老頭是個神棍]
快穿出樹林,之前被謝池憋回去的謝星闌倏然發話了:「小池,別聽那老頭瞎說。」
「嗯?」謝池一怔,「我覺得他說得挺對。」
謝星闌不置可否:「怎麼就沒孩子了?」
謝池清澈的眼裡難得的有了幾分茫然。
謝星闌低笑道:「我有成萬上億的孩子,以後每天都去看你,才不會孤單。」
謝池怔了兩秒,饒是淡定如他,也是臉一瞬間開始冒熱氣,暗罵了聲「流氓」,加快了腳步。
腦海里是謝星闌嗤嗤的幾聲笑。
謝星闌幾乎微不可聞地嘆了嘆。
謝星闌有點想看看他的小池因為他臉紅的樣子,所幸他暫時看不到,別人也絕沒機會,他的小池只有在他面前時,才會真的不好意思。
……
因為趕屍過程時間是0.5倍速流逝,謝池回到大部隊時,玄誠道長正在製作墨斗。
玄誠道長接過女演員遞來的一小碗雞血,然後從小布袋裡抓了幾顆糯米,放到火上燒著,又將燒的焦黑的糯米丟進碗裡,然後往碗裡注入墨汁,攪勻。
玄誠道長的八卦和謝池的有所不同,玄誠道長的八卦八邊有一條凹槽,他將混合著雞血和糯米的墨汁導入了八卦的凹槽里,等漆黑的墨汁完全注滿八邊,又將墨汁倒了出來,倒進了一早準備好的墨斗里。
墨斗這樣就算大功告成了。
陸聞和越修明被指派著去給棺材彈上了等距離墨線,沒一會兒,棺身上就像畫上了漁網。
玄誠道長徹底鬆了口氣,擦了擦額上的汗,和眾人道:「這下肯定沒事了,只要時刻注意天氣,防止突然下雨將墨線衝掉就成。」
謝池等玄誠道長空下來,向他交代了下之前蓮溪道長說的話,玄誠道長仰頭看了眼對面山頭的樹林,面色凝重地向他點點頭。
嚴鏡走過來,小聲同謝池道:「哥,我剛還以為,彈線過程中,殭屍會突然醒了什麼的,結果就這麼順利完成了?墨斗真的很管用的,只要棺材上墨線還在,再強的殭屍都沒辦法從棺材裡出來,所以就這麼完事兒了??」
嚴鏡表情有點不可思議,殭屍就這麼簡簡單單被他們封住了?
謝池沉默不語。
嚴鏡又道:「莫非如玄誠道長說的,會突然下個雨什麼的?然後墨線化了,殭屍出來了……」
謝池平靜道:「走著看吧,主線要進行,自然會有它獨特的方式。」
玄誠道長道:「你們都休息一個時辰,僱主給我們的時間並不多,我們得日夜兼程,才能如期將棺材送回去。」
休息的當口,玄誠道長將幾人叫過來分發乾糧,謝池正同嚴鏡說著話,只聽「吧嗒」一聲,是有人乾糧掉在地上的聲音。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剛才走神了沒拿穩,那個還能再發我一份嗎?」
謝池向那邊看去。
說話的是那個之前幫玄誠道長端雞血碗的女演員,她二十多歲,明明五官平平,眉目輾轉間卻不經意地透露幾分艷色,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女演員似乎是發現眾人都在看自己,窘迫地低下頭,下意識拉了拉道袍的袖口。
玄誠道長對女弟子十分寬容,復又遞上一塊乾糧。
謝池向那女演員投去淡淡的一瞥,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
女演員接過乾糧時,左手不受控制地微微發抖,她注意到謝池若有若無地注視,飛快抬眸瞥了他一眼,然後若無其事地垂下了左手,改用右手抓乾糧,緘默地開始啃。
一切發生在極短時間內,注意到的並不多。
周佟正好站在女演員左手邊,看的最明顯,眼底閃過異色,這女人有問題。
謝池全當沒看見,和嚴鏡到一邊去,勉為其難地啃著難吃的乾糧。
陸聞被宣城道長吩咐著去將之前裝墨汁的碗洗乾淨,他下意識在人群中搜索那道清瘦的身影,見到後,踟躕了幾秒,端著碗過去。
陸聞問謝池之前的事,謝池哂笑著簡單交代了下,並和陸聞分享了下他已知的線索。
陸聞眼底有驚艷,眸光不由自主地微微發亮:「你竟然能探索出那麼多。」
「運氣好。」謝池一筆帶過,不想多說。
陸聞瞥了眼他,夜色里,男人白的反光,面容斯文清俊,下頜線清晰而秀,並沒有半點不食人間煙火的尖銳清高,反而溫潤的像經過打磨的玉石,謙遜又平易近人。
陸聞拍了好幾部恐怖片,見了太多利慾薰心不擇手段的演員,沒想過真有人能像謝池這樣敞亮真誠毫無心機。
謝池是特別的,善良的。
謝池還意外的很聰明,自己又剛好能保護他。陸聞這麼想著,很小幅度地揚了下嘴角。也只有謝池,不會因他的臉產生任何反感。
「陸哥?」嚴鏡見他在發呆,喊了他一聲,謝池也好奇地向他投來打量的視線。
陸聞回過神,不自在地別過臉,朝二人揚了揚手中的碗:「我去找水源洗一洗。」
嚴鏡個子矮,站在陸聞邊上,鼻子剛好湊著那隻碗,他下意識聞了聞,稀疏的小眉毛突然擰起來,心裡嘀咕這野雞的味兒不夠騷,碗裡都沒那種騷雞味,只有淡淡的咸腥味。
嚴鏡跟著爺爺,看爺爺製作過很多次墨斗,也幫著彈過墨線,那些墨汁的味兒都很腥騷,相比之下,這碗裡血的味道淡了點,區別其實不大,一般人聞不出來,嚴鏡因為聞得多,才嫌味兒淡。
他想著大概是野雞血味兒淡,並未放在心上。
陸聞洗完碗回來,一行人便正式上路了,入門弟子一共九人,兩人負責抬棺材一角,輪流換,多出來的一人負責墊後,玄誠道長則走在最前面領路。
謝池被分到和周佟一起,周佟先抬,謝池注意到周佟總是若有若無地在偷窺走在前面的那個女演員。
女演員叫朱曼,就是先前分乾糧時手抖的那個。
輪到謝池換班了抬棺材了,謝池剛要換下周佟,謝星闌主動道:「小池,我替你,到了喊你。」
語氣裡帶著點誘哄。
謝池一想就知道他還惦記那聲沒叫成的老公,不過男朋友這次似乎學會了先斬後奏,估摸著是先抬完了,轉過頭來逼他喊。
謝池忍笑,剛要再配合他一次,一抬頭,驚愕地發現陸聞已經替他抬起了棺材一角。
謝池:「……」他也好難。
「陸哥你真的犯不著這樣,我可以的,你剛輪完一班,趕緊去休息吧。」腦子裡哥哥徹底不說話了,似乎自閉了,謝池哭笑不得地要勸住陸聞。
陸聞不贊同地搖頭,語氣沒半點轉圜的餘地:「你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省點體力,去休息吧,不用擔心我,我沒事的。」
謝池啞然失笑:「陸哥,我真的不柔弱,扛個棺材絕對沒問題,你真的不用這樣對我,我們才剛認識,這樣太——」
陸聞認真道:「你不用不好意思強撐的,你我一個世界出來的,關照一下應該的,真沒事。」
謝池:「……」為什麼陸聞會對他有那麼多誤解。
[哇陸聞他也太會疼人了吧,隊友都能這麼疼,這要是有女朋友了可不得寵上天]
[你們沒發現他只對這個小哥哥獻殷勤嘛,同樣是隊友,人小瞎子都被晾在一邊呢]
[這個看臉的世界啊!]
[我決定破例關注下陸聞]
陸聞一根筋,總能自圓其說給他找台階下,謝池沒辦法,只能跟在他身邊:「那……謝謝陸哥了。」
陸聞:「舉手之勞。」
周佟打量二人的眼神有點奇怪。
謝池跟在隊伍後頭走,沉默片刻,努力繃緊嘴角:「哥哥,你是不是……」
「吃醋」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已經得到了謝星闌堅決的否認:「沒有。」
謝池長「哦」了一聲,暗夜帝王要面子呢。
謝池解釋道:「哥哥,他只是一片好意,估計是看我長得文弱,又是一個地方出來的,想關照一下,他自己也這麼說了,他真對我挺好的,是個值得信賴一二的隊友。」
「雖然我也用不著人幫。」謝池輕笑了聲,眉目間溢出少許冷淡。
謝池很小聲道:「哥哥,你展現男友力的機會超多的,有的事……就你才行。」
男朋友還是要哄上一哄的。
謝星闌卻一次機會都不想錯失,他的小池完完全全就該他來疼,小池太過聰明,用的到他的機會本來就少,還被可惡的陸聞搶了去,不可饒恕。
謝星闌並不欲多說。小池什麼情況他清楚,心思比誰都快,誰也占不了他半點便宜,就感情上遲鈍的不行,被人惦記而不自知。
不然當初也不會自己惦記了這麼久,他還半點不知道。
謝星闌覺得這種事兒他沒必要和自家小池多言,直接他神不知鬼不覺處理下就好。
情敵?謝星闌暗嗤一聲。喜歡他家小池的千千萬,能稱得上情敵的,一個都不會有。
還得先刺探下,防止弄錯。畢竟陸聞怎麼對謝池,謝星闌也看在眼裡。
陸聞總覺得後背有點涼。
在時間**的推移下,一天一夜很快過去,眾人均安然無恙,第二天夜晚,眾人終於抵達了眠山山腰上的一間過路客棧里。
客棧很簡陋,從外面看,茅草頂,木材身,似乎一陣強點的風一刮,這客棧就得晃上三晃,搖搖欲墜,不過也聊勝於無。
客棧附近地上有很多土疙瘩,小墳包一樣的東西,像是沙漏倒扣在地上,這東西是客棧專門弄的,讓過路的孤魂野鬼借住的,以防止鬼無處可去而跑進客棧里作妖擾民。
玄誠道長對著眾人囑咐道:「走了一天一夜了,我們在這歇一晚,明早再趕路。」
眾人放下棺材,小二瞥了眼專門用來裝殭屍的銅角金棺,並未露出慌張神情,顯然是見多不怪,堆笑地迎上來:「諸位往裡請。」
小二見棺材上彈著墨線,更是放心,招呼著人將棺材抬進院子,然後熱絡地去替幾位住戶備房備熱水。
app在吃住上並未虧待他們,玄誠道長非常闊綽地叫了十間單獨的小房間,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那種。
一天一夜沒睡,謝池洗了個澡,神色依然難掩疲憊,但他惦記著那個有點異常的女演員朱曼,想去刺探一下。
謝池打了個哈欠,撩起眼皮,剛推開房間門準備出去,謝星闌道:「小池,換我吧,你去睡。」
一如既往的溫柔誘哄。
謝池怔了下:「好。」然後和謝星闌說了說朱曼的異常。
謝星闌上線後,面無表情地扯了扯領口散散剛洗過澡後身上的餘熱,單手插兜出去,經過朱曼住的房間時,沒半點停留,徑直走到了……陸聞的房間門口。
「誰?!」陸聞還沒睡,十分警惕,聽見門外動靜,悄然握住了床邊的桃木劍。
謝星闌沉默片刻,找到謝池的音色語調,輕咳了兩聲,道:「我有點不舒服。」
陸聞聽出是謝池,立即從床上爬下來,三步並作兩步往門邊去,臨要開門了,才發現自己還光著腳,立馬回到床邊急急忙忙穿好鞋,整理好衣襟才開門。
「怎麼了?要緊——」陸聞的話頓住了,目光悄然落在了「謝池」敞開的襟口上,客棧橘黃色的燈火下,那裡皮膚色暖,鎖骨形狀姣好,光澤誘人。
「謝池」烏黑的碎發正滴著水,襯得他一雙眼更加清澈而深邃,他渾身上下有沐浴過後的淡淡香氣,沁人心脾,一張臉也因先前的熱氣而帶點紅暈。
就是嘴唇緊抿,面無表情,讓他顯得有幾分冷淡刻板。
陸聞趕緊別過臉,冷肅帥氣的半張臉上悄然升起異樣的紅,喉結不由自主地滾了滾。
謝星闌後知後覺地低頭看了眼自己,意識到陸聞在想什麼,額上青筋暗跳了兩跳,飛速拉好衣襟。
謝星闌面無表情地抬頭:「我能進來?」
頓了頓,又嫌語氣太生硬,加了句「可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