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25)完

  以為的一個世界,其實是由兩個小世界融合而成的。

  鬼陣營和演員陣營間原以為不可調和的矛盾根本不存在,所以一切都好推下去了。

  揭示真相的,恰好是一面鏡子,鏡上的字母\」c\」到底代表什麼意義其實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它是一面鏡子本身。

  鏡子被安置在醫院大廳門口,是用來讓人正衣冠,審視自己的,它交代的本就是自己和自己間的糾纏愛恨。憎惡自我的人,會在鏡子裡看到同樣面目猙獰的鬼自己,因為那是鏡子,折射出的是自己最真實的內心。自厭之人,勢必會得到一個殺自己毫不手軟的鬼自己。

  謝池覺得這電影很絕。

  絕的地方在於,擁有無數種可能性。

  哪怕沒有一人發現這面鏡子的奧秘,沒有一人揭開月亮的真相,只要演員和鬼自己妥協,互相願意相信對方而不是app灌輸的信息,互相徹底放棄殺對方,無論發生什麼都不動搖不反水,那麼等到雙月同天結束,他們就都能安然無恙地出去。

  所以解謎反倒不是這部電影的關鍵,關鍵是信任自己。

  這是一場自己和自己的博弈。

  鬼自己獲得的信息是被app直接灌輸的,而不是由鬼自己自己挖掘的,更增加答案的可信度。

  所有人鬼都沉默了,大廳里鴉雀無聲,緊跟著,鬼葉笑笑和鬼任澤遲疑了下,慢慢現身,分別走到了葉笑笑和任澤身邊,表明了自己立場——他們被完全說服了。

  葉笑笑和任澤本身就算不上討厭自己,相應的,鬼葉笑笑和鬼任澤也不太討厭演員自己。

  所以之前鬼葉笑笑和鬼任澤雖然一直沒有主動現身,更沒有幫忙,卻也有所遲疑,沒有在誕生之初就想方設法殺掉演員自己。

  他們原本就搖擺不定遲遲未出手,又都不是笨人,眼下謝池將證據明晃晃地攤開在他們面前,他們當即想開,做出決定。

  他們似乎有些羞愧,都低頭站著,一聲不吭。

  鬼何嘯輕輕嘆了聲,似有後悔之意,卻也無可奈何,事已至此,沒辦法回頭了。

  葉笑笑目露悲戚地看了他一眼。

  鬼謝揚見自己被完全孤立,心下一陣發慌,卻仍心心念念著那個問題,情緒激昂,冷笑道:「你依然沒說為什麼我殺了演員謝揚我之後就會死,因為說不出來,對麼?你在誆我,光鏡子只能證明里外世界而已。」

  謝池憐憫地看著他:「鏡子其實不重要,它只是個可有可無的附加物件罷了,重要的是月亮。」

  他不理會一臉緊張又強作鎮定的鬼謝揚,往外走了幾步,倚靠在門邊,仰頭看天,似乎在再次確認什麼。

  「什麼意思?!」鬼謝揚就要被他這故弄玄虛的語氣給逼瘋了。

  「別急啊,」謝池偏頭看他,「喏,你自己看。」

  他微揚手,指了指天上的月亮,覺得特別沒意思,說,「你總問我為什麼,其實月亮都已經明明白白告訴你了,你自己不看罷了。」

  鬼謝揚順著他的手看向了天上的兩個月亮,並沒有看出什麼名堂,兩個月亮還是遙遙相對,長得一模一樣,亮度相同。

  鬼謝揚又看向了謝池。

  謝池無奈:「原來世界的月亮是什麼顏色的?」

  鬼謝揚不假思索:「白色。」

  謝池:「那現在呢?」

  鬼謝揚有點不耐煩了,卻依然答道:「一紅一白。」

  似乎知道他命不久矣,謝池非常之耐心,循循善誘道:「那你還記得,雙月同天怎麼開始的?」

  鬼謝揚努力想了想,說:「一輪圓月從中間裂開,一分為二,變成了兩個半月。」

  「你這話說的不全,」謝池一笑,似乎嫌他粗糙,道,「我給你補充一下。」

  謝池:「應該是,一輪白色的圓月,一分為二,變成了兩個一模一樣的半月,兩個半月一紅一白。」

  「這有什麼區別麼?!」鬼謝揚忍無可忍,怒道。

  「有啊,」謝池嘆道,「這說明,這個世界雖然是兩個小世界構成的,但代表紅月的那個小世界,是由白月那個世界衍生出來的。」

  鬼謝揚呼吸一停,臉色煞白。

  謝池並不顧及他,只是平淡地敘說:「本體是一輪完整的白月,衍生出了紅月。」

  他看向渾身發抖的鬼謝揚,幽幽道:「所以你覺得,本體世界的演員謝揚死了,衍生世界的你能活?」

  「就像照鏡子,沒了鏡前的人,就照不出鏡子裡的鬼了。所以身為演員的我們照鏡子,能照出另一個鬼自己,鬼自己照鏡子,也能照出我們,而你照鏡子,只能照出你自己現在的模樣。」

  「因為你失去了本體,失去了來路,」謝池微笑著,一點點說,「而沒有過去的人,當然也沒有將來。」

  鬼謝揚眼瞳深處是發自內心的恐懼,有對死亡的恐懼,更多的卻是對謝池的恐懼。

  他渾身的血冰涼,幾乎動彈不得,只能近乎麻木地聽著謝池殘忍地繼續往下說,他想叫他閉嘴,喉嚨卻一陣發乾,半個字都擠不出來,他好像在此刻,被人為的宣判了死刑,而謝池則是那個手染罪孽卻不自知的偽善法官。

  謝池說:「這就是我為什麼願意稱之為里外世界的原因,因為沒有外,也就當然不存在里,一對反義詞,少了任何一個,這兩個詞,就都失去了意義。」

  「謝揚,」謝池看著他,淡淡道,「你是無根之人。」

  「而紅月,它是白月的孩子,出自它,又不是它,但卻緊密相連,一損俱損,一亡俱亡。」

  他轉頭看向了身後的鬼葉笑笑、鬼任澤,甚至還有鬼謝池和鬼星闌:「鬼陣營的你們,獲得了逆天實力的同時,其實也無時無刻不命懸一線。」

  「這就是這個副本的公平所在,我們是弱,是危在旦夕,但你們強,卻也並不意味著安全,你們隨時可能會因為自己的愚蠢斷送自己的生機。」

  「這才是法則,是世界秩序,不然我們根本無力反抗你們。」

  回應他的是更深的沉默和更複雜翻飛的心緒。

  謝池沒說話,仰頭看月亮,無聲笑了。這片告訴他,眼睛看到的可能是迷霧,腦子被灌輸的可能是虛假,所以什麼又是真,什麼又是假?

  對他來說,哥哥和自己是真,其他的都是虛假,這是他自己的答案。他除了謝星闌和自己,誰都不完全信。

  所以這個副本對他而言,並沒那麼困難。鬼謝池和鬼謝星闌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對他下殺手。

  鬼謝揚從最初的駭然絕望中驚醒,瘋狗般撲向了謝池,死命按著他肩膀搖他,神色癲狂,眼睛赤紅一片:「謝池,你害我!!!」

  是謝池給了他機會殺演員謝揚!本來他如此虛弱,根本不可能殺了謝揚!

  謝池嗤笑了聲,似乎知道他死到臨頭,所以格外的寬容,眼神里甚至有分慈愛:「謝揚,先不說我是不是故意的,你是個成年人,要為自己的決定負責,外面的誘惑欺騙再多,最後做決定的……還是你。」

  謝揚四肢僵硬。

  「真正能斷送自己的,」謝池頓了頓,微微一笑,「只有你自己。」

  「我不否認我推波助瀾,但我始終覺得,我不是主要責任,主要責任,」謝池微抬頭,修長的指尖戳了下鬼謝揚的心口,「在你。」

  鬼謝揚渾渾噩噩地倒跌幾步,僵在原地幾秒,徹底崩潰。

  任澤心道了聲「臥槽」。

  [我的天……]

  [我緩過來了……我真的懂了,我的媽啊,這個本真的細思極恐]

  [這個謝池真的絕了,真的好絕]

  [殺人誅心,好恐怖我草,哪裡疼往哪裡戳,句句見血,淦,誰敢和他玩兒啊]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池池a!!!]

  [我再也不喊池崽了,我喊池神,嗚嗚嗚池神!!我池一直在成長,嗚嗚嗚激動!]

  [我不粉沈逸爸爸了,我爬牆,我出軌]

  [池池媽媽愛你嗚嗚嗚!]

  [這他媽的,以後誰敢叫小謝池啊,這……這小謝池的結局都讓人有心理陰影了]

  [有沒有從頭追到尾的姐妹啊,謝池這第幾部橙片了?]

  [這個問題我知道我知道!!第三部!!]

  [等等??不知不覺都第三部了??媽呀!!]

  [哇,那不是出去就三線了?!我記得好像新星升三線要三部橙片啊,應該沒記錯]

  [對的對的!]

  [小聲逼逼,萬一這片升紅色了呢……也不是不可能對吧]

  [臥槽那不是……直升二線??!我的天??才來三個月的二線??]

  [我……我再次緩緩]

  [啊啊啊啊蹲嗚嗚嗚嗚,入股那麼久,是豐收的季節了嗚嗚嗚嗚]

  ……

  「哥,你覺得我和謝池哪個聰明?」身後,鬼謝池抱臂立在謝星闌身邊,看著走過來的謝池,意味不明地小聲問。

  鬼謝星闌身形一頓,表情有些微妙,隨即從善如流地低頭,吻了吻他冰涼的唇角。

  鬼謝池一愣,唇邊緩緩展開笑容。

  謝池咳了兩聲,努力迴避:「你們之後有什麼打算?」

  鬼謝池卻誠懇地說:「我承認你比我聰明。」

  謝池一愣,語氣有些不確定:「……謝謝?」

  他不覺得自己會是個會主動認輸的人,但能得到另一個自己的認可,的確是個愉快的事。

  鬼謝池眉梢一挑,眼裡划過得逞,往鬼謝星闌身邊靠了靠,說:「但我有可以碰得到的男朋友。」

  「…………」謝池努力深吸氣,還是沒忍住,爆了個粗口,「你媽。」

  作者有話要說:  要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