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醫院(8)

  「你是說,薛丁格的貓?」

  病房外,易和頌從謝揚口中得知這個詞,豁然開朗地笑了,眼帶讚許地看謝揚:「我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推翻了之前的猜測。」

  易和頌是真的對謝揚驚訝了,要知道,先入為主的猜想是最難被自己全盤否定的,他在這上面吃了不少虧,卻沒想到謝揚不到十分鐘就有了全新的更上一層樓的解釋,而且這個解釋極有可能是正確的。

  易和頌開始懷疑組織低看謝揚了,事實上,謝揚的基因雖非頂級,但pet後天的發展也是不容忽視的,謝揚完全可以靠自身努力躋身頂級pet。

  謝揚心中一喜,忽略那點心虛,笑道:「能幫到你,是我的榮幸。」

  易和頌見他有親近之意,又對他的實力暗暗認可,於是順水推舟道:「你可以跟著我,我們合作,會更容易過副本。」

  二人一拍即合。

  [怎麼這樣?明明是謝池的答案!]

  [聽到了告訴別人不是很正常麼?謝池說了,還不讓別人聽了??講不講道理,你自己說了,就別怪別人說出去,有本事別說啊]

  [再說了,就不能是謝揚看到發生的事情自己推出來的?搞笑了,觀點是你家的?app又不呈現演員思維]

  [前面腦殘?]

  [而且易和頌也沒問謝揚是不是自己想的,謝揚也沒撒謊啊!就是單純告訴他結論而已]

  易和頌:「要真這樣,事情就簡單了不少,之後我如果遇到我的過去或者未來,只要喊出他的名字並且識別他的身份即可,所以得趕緊找到我的過去或未來。」

  謝揚點頭:「您要去看其他演員的病人肯定很容易。」

  謝揚雖是奉承,說的也的確是實話。易和頌身份實力擺在這,其他演員都指望他提點幫助自己,易和頌若是要求,他們決計不會阻攔。

  他跟著易和頌,獲取消息顯然會簡單不止一個度,這是他投靠易和頌的合理考量。

  易和頌笑意深了深,道:「走吧,順便找一下張星的過去或未來。」

  謝揚剛要跟上,易和頌腳步一頓,皺了下眉,心下有點奇怪。

  他過的片多,橙色巔峰的片,如果真那麼容易處理掉心心念念殺自己的鬼,往往說明,劇情還另有玄機,不然這難度完全配不上品質。

  當然也不乏app首次鑑定評級過高的情況,易和頌拍片雖不勤快,呆的時間長,也拍了有快二十部,他是遇到過拍攝結束後恐怖片品質降級的情況的。

  未開拍前,app對恐怖片品質的鑑定是十分粗糙且主觀的,因為用來衡量的都是一些冰冷的數值和老舊的經驗,沒有經過實際的拍攝的恐怖片,品質誤差可能大可能小,這片不排除是這種情況。

  易和頌壓下心中疑慮,無論如何,他得多留個心眼。

  謝揚微微疑惑:「怎麼了?」

  易和頌搖頭,他剛要走,一偏頭,遠遠看到了趴在對面角落欄杆上無所事事抽菸的原野。

  謝揚也順著易和頌的目光掃過去。

  原野注意到二人的目光,回以一笑,他性格懶散外放,連笑都是張揚幅度大的。

  易和頌卻眉頭一皺,沉聲同謝揚道:「你說我們的對話,原野聽到了麼?」

  謝揚:「應該不會。」

  他們和原野間的距離足足有四五十米,之前交談的聲音又小之又小,原野怎麼可能聽到?

  易和頌眉心舒展:「也是。」

  原野的目光在謝揚身上逗留幾秒,玩味一笑,朝易和頌招手示意,然後丟了抽得差不多的菸蒂,轉身回病房。

  易和頌一直對原野目中無人的隨意態度有點惱,臉上虛偽的笑意淡了:「走吧。」

  ……

  [我猜原野聽見了]

  [嗯嗯??那麼遠呢!]

  [你忘了池池問原野懂不懂唇語原野承認了?]

  [哦草,對哦]

  [啊我原野抽菸好帥!a爆了嗚嗚嗚]

  ……

  二人剛要走,易和頌的手機響了,這次卻不是app提示,而是易和頌從未聽過的手機鈴聲。

  易和頌和謝揚對視一眼,掏出了手機,是一通電話,來電顯示是「親愛的老婆大人」。

  接收到謝揚詢問的眼光,易和頌眸光微凝,正色道:「應該是角色的老婆來電話了。」

  ……

  同一時間,謝池的手機也響了,他怔了下,掏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是「黃臉婆」。

  [???同樣是老婆為何差距如此之大]

  [哈哈哈哈莫非池崽的角色是個渣男??]

  任澤墊了下腳,看到來電顯示,樂了:「你這角色看樣子腦子不太好啊,要是被老婆看見了,不是離婚前奏嘖嘖。」

  謝池睨了他一眼,接起電話,開了外放:「餵。」

  電話那頭是個高昂尖銳的女聲:「老公啊,那倆老東西我給送到敬老院去了。」

  任澤眼帶揶揄,謝池瞪了他一下,含糊應:「嗯,我知道了。」

  女人開始碎碎念念地埋怨:「你是不知道,你爸你媽那還是文化人呢,還跟潑婦罵街似的不肯去,逢人就鬧說咱倆不孝敬,你說我倆你那麼忙天天上夜班,我又要照顧孩子,哪來的時間管他們,咱給他倆挑的養老院又不差,有人伺候的,也不知道哪不滿意,真是的,難伺候!我今天白天給他倆鬧得丟死人了。」

  謝池覺得再聽下去也聽不出什麼有用的,還不如自己趁機問,於是見縫插針打斷:「你消消氣。」

  女人頓了下,明顯一樂:「你怎麼今天這麼溫柔啊?」

  「我平時不溫柔麼?」

  「你平時聽不到兩三句就不耐煩掛我電話,都忘了啊?」

  謝池笑了笑糊弄過去,又貌似猶豫不決地說:「你說,我把他們送進養老院是不是不太好啊?被同事知道了怪難看的,畢竟他們生我養我的……」

  女人驚異無比:「你是不是夜班上糊塗了?你是那倆老東西領養的啊,又不是親生的怕什麼。」

  謝池一驚,不是親生的,是領養的。

  電話里女人還說著:「再說了,他們以前還不是又打又罵虐待你,我嫁過來還天天嫌三嫌四看不上我為難我,活該,你要有這閒工夫想那倆老東西,怎麼不管管你兒子,那小畜生現在還打遊戲呢!你看看現在幾點了,快一點了,我是懶得管他,一說他他就給我甩臉色摔門,也不知道是像誰,前幾天還跟人打架被學校通報嚴重處分了……」

  女人喋喋不休。

  顯然謝池的角色應該對孩子的管教很疏忽,他所處的家庭是傳統的父愛缺失的家庭,父親掙錢,母親管孩子,而且這孩子明顯不聽話。

  謝池想了想,嚴肅道:「你讓他接我電話。」

  那邊女人吼道:「宸宸,你爸的電話!」

  「知道了!煩死了!」應聲的是個正處於青春期的孩子,公鴨嗓,語氣極盡不耐煩。

  女人道:「怎麼和你爸說話呢?!」

  「要你管!」

  那邊砰地一聲,似乎是謝池兒子拿了手機摔門把自己鎖了起來。

  看來家庭關係很惡劣。

  了解家庭關係有助於全方位認識人設,謝池試著嚴格地說:「這麼晚了,聽你媽的話,休息,不准打遊戲了,明天還要上學。」

  「你憑什麼管我?!」那邊聲音明顯壓著,卻難掩熊熊的怒氣,「你管好你自己吧!」

  任澤暗暗納悶,這完全不像父子關係。

  「謝宸。」謝池的聲音冷了下來。

  謝宸卻譏笑出聲:「別給我擺老爹威風,你配麼,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那個阿姨……」

  謝池意識到這話的意思,表情一滯,打斷道:「我聽不懂。」

  「嗤,別給我裝,我那天放學走回家都看到了。」

  謝池看了眼任澤,故作緊張道:「你告訴你媽沒?」

  「我那是怕我媽傷心,所以我勸你好自為之……」

  謝宸直接掛了電話,手機里是「嘟嘟嘟」的忙音。謝池試著再撥過去,打不通了,謝宸似乎給手機關機了。

  所以這段劇情到此為止,他無法再從電話里獲取人設過去信息。

  任澤:「你這家庭關係挺複雜啊。」

  任澤現在覺得謝池的人設不比自己好多少了。

  謝池垂眸不應,將手機塞回兜里,道:「走。」

  任澤愣了愣:「去哪兒?」

  謝池不答,似笑非笑:「我是葉蘭的孩子。」

  任澤呆掉了,十幾秒後才反射弧極長地「啊」出聲:「你沒搞錯???」

  謝池的思維太跳躍了,他完全跟不上,他不懂這普普通通一則電話,怎麼就能得出他是葉蘭的孩子了?

  [???我懵了]

  [喵喵喵?誰的孩子?]

  謝池:「不去找張星的過去或未來了,走,回葉蘭病房。」

  「不是,你這咋確定的啊?」

  二人大步流星走回去時,謝池解釋道:「你還記得葉蘭要生產前,我在病房裡說了什麼麼?」

  「哪句?」任澤努力回想。

  謝池清了清嗓子,緩緩道:「我說,『你可以生下來,然後送人,孤兒院也行,我會幫忙聯繫』。」

  任澤怔了幾秒,表情微僵:「你不會就是那個被送走領養的孩子吧……?」

  謝池瞥了他一眼:「bingo.」

  任澤又愣了愣:「蝴蝶效應??因為你的一句話,改變的葉蘭接下來的舉動?改變了你的人生?或者說決定了你的人生?」

  謝池笑看他一眼:「你也不是那麼笨嗎。」

  「……」任澤瞪了他一眼,語速飛快,「所以因為你的提議,當初葉蘭在生完孩子後,將孩子——也就是你送了出去,你被你現在的父母領養了,然後結婚了,生了個兒子叫謝宸。」

  謝池:「時間線是這樣。」

  任澤:「理是這麼理,問題是,你為啥那麼肯定你是葉蘭的孩子?明明還有那麼多傷員我們還沒去見……」

  「因為張星的消失。」謝池打斷,淡淡道。

  「什麼意思?」剛理清思路的任澤又懵了。

  謝池並不解釋這點,而是說:「我之前詢問其他醫生,得到了一個傷員總數。」

  任澤:「11?」

  謝池點了下頭,平靜地說:「其實我一直在想,如果演員和傷員一一對應,那應該有12個傷員,可傷員少了一個。」

  「這通電話讓我明白了,葉蘭肚子裡的孩子,或者說剛生下來的嬰兒也算一個傷員,這樣才剛好滿足一一對應,所以一定有一個人的過去是那個孩子。」

  「而我是條件最符合的,我覺得這個信息匹配度,已經足夠證明我是葉蘭的兒子。」

  「其實還有一點,就是張星的消失,他是悄無聲息地消失,不是被鬼殺,這一點很重要。」

  「不再去找張星的過去或未來,是因為,我知道張星為什麼消失了,這剛好能佐證我是葉蘭的兒子。」

  「為什麼?」任澤呆呆地問。

  謝池一笑:「葉蘭的未來是誰?」

  「……葉笑笑?」

  謝池:「我是葉蘭生的,所以葉笑笑是死是活不會影響到我,因為她是葉蘭的未來,而我是葉蘭——也就是過去的葉笑笑生的,這個時間線在葉笑笑之前,這是我的優勢所在,就好像你媽媽已經生下你,她之後因為各種原因死掉,並不會影響你的死活,因為你已經出生了,可是……」

  謝池頓了頓,神秘一笑:「如果死掉的是還沒有生你的媽媽呢?」

  任澤心頭一涼:「什、什麼意思?」

  「我給你理一理,盧音被鬼殺了,張星消失了,這是兩件事對不對?」

  任澤木木點頭。

  謝池道:「我一直以為,這兩件事沒有任何關聯,可一旦我把這兩件事聯繫上,一切就迎刃而解了——盧音的未來是張星的媽媽。」

  任澤呼吸一窒,驀地瞪大眼。

  謝池:「盧音現在還年輕,未來可能會結婚,可能會生子,她的兒子長大後是張星,這是盧音和張星的時間線,所以張星必須保護盧音,因為盧音死了,他就不會再有出生的權利,這是這部電影裡,張星和盧音兩個角色的潛在關聯。」

  [臥槽!!!]

  [媽耶!!!這片也太陰險了臥槽!]

  [嗚嗚嗚嗚池神牛逼啊啊啊艹]

  [操啊邏輯怪???我驚了]

  [這演員好秀啊,我關注了]

  謝池繼續道:「我是葉蘭的兒子和張星是盧音的兒子這兩個答案是互相佐證的,我是葉蘭的兒子,解釋了張星為何消失,張星為何消失,反證了我是葉蘭的兒子。」

  謝池:「合理順推,我敢打賭,參加這片的所有演員,都存在一條或明或暗的關係線,我們每個人都不是孤立的,演員和演員之間是有關聯的,這些線索可能通過電話暴露,也可能通過一些我們之前並未注意到的信物暴露,我太天真了,我以為這片只是自己和自己的鬥爭,其實還是一場可能有關保護有關關係網的鬥爭。」

  「保護?」任澤呼吸急促起來。

  謝池:「葉笑笑是我的媽,但生我的是葉蘭,所以我不用保護葉笑笑,但別人……可就不一定了。」

  謝池想到易和頌,微微一笑。

  如果演員里存在角色上易和頌的父親或母親,他只要殺了那個演員,就能殺掉易和頌,這件事的難度比和易和頌動手殺掉他低多了。

  但願有。

  這是他的機會。

  [我這這這……]

  [太高能了吧??]

  「我去佐證我的觀點,等會陪你去找你的父母或者孩子,」謝池頓了頓,神情古怪,「不對,你是變性人,應該沒有孩子,那就肯定是父母,既然我接到了透露關鍵信息的電話,那麼其他人現在也或多或少接到了,app基本不會優待任何人,所以可能隨時有其他人知道這條線索,我們動作要快。」

  現在是爭分奪秒的時候,搞清楚演員間的關係鏈條至關重要,所有代表演員過去或未來的傷員都遭遇了車禍,意味著每個演員都會被車禍里死掉的自己纏上。

  除了任澤,其他任何人都有可能被自己變成的鬼殺死,演員間存在關係鏈,意味著鬼一旦殺了一個人,死掉的可能是兩個、三個或者更多。小女孩鬼殺掉了盧音、張星也跟著死了就是最好的佐證。生自己的人死了,自己當然也消失了,不復存在了,這是這部片另一個世界觀。

  他要爭分奪秒趕在易和頌找到自己的父母將之保護起來前找到他們,殺掉他們。

  謝池不是沒有同情心,只是這同情心在自身的危亡前實在有些多餘,他不想濫殺無辜,但比起這,他更不願意自己死。

  「好。」任澤登時緊迫起來,有謝池在,他永遠清楚自己知道要做什麼。

  謝池走在前面,任澤跟在後面,到了拐角處,謝池視線受阻,一道破風聲傳來。

  「謝池!!小心!!」看到飛來的利器的剎那,任澤心臟驟停。

  謝星闌側身,艱險避過,眼下依然被劃出了一道不淺的血痕,那血痕在白皙肌膚的映襯下,猩紅得驚人。血液順著傷口蜿蜒而下,濡濕了半邊臉。

  謝星闌微微抬眼,看著深深插入白牆的玻璃碎片,他在避開利器的剎那就朝它擲來的方向看去,那裡卻什麼也沒有。

  剛才若是慢半拍,被劃破的可能就是他的眼睛,甚至有那麼一點微末的可能是動脈。

  那人想他死,或者說,想謝池死。

  幸好有個會治療的任澤。

  玻璃片上,殘留的血在重力的作用下要滴不滴,氣氛一時有些壓抑。

  「哥,幸好有你。」腦中謝池溫聲道。說實話,他也有些後怕,要不是謝星闌一直沒睡,時刻替他注意著周圍的一切,他這次肯定重傷。

  謝星闌臉色陰沉,聞言稍緩和,道:「之後我不休息了。」

  他必須時刻盯著才放心,這突然襲擊的是人是鬼都不知道,能確定的一點是它極強,連纏著任澤的女鬼都一時半會奈何不了他,它卻生生將易碎的玻璃片插進了牆裡。

  這是人力能做到麼?

  「好。」謝池安心說。

  謝星闌從口袋裡挑了張紙,輕輕拭去臉上的血,任澤立即打了治療術,但因為傷口不淺,一時半會消不下去。

  謝池再掌握身體時,抿了抿唇,一言不發地看著玻璃片擲來的方向。

  他說的更大的危機,可能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