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李芸娘之前的那句話:明人面前,不說暗話。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麼聊齋?
都是銀幣屬性,反而能開誠布公。
弄虛作假,只會變成弄巧成拙,浪費彼此的時間,還沒的體面,何苦來哉?
所以,圓性、圓命、周易,能說實話,就不說假話。
就是這實話,水準不夠的,聽不太來,過於刺耳,且感覺說話之人,是一點碧蓮都沒準備要。
眼瞅著互嗅屁眼兒的社交禮儀完成,就要進入核心內容的談判了。很突兀的,出大狀況了。
宛如核爆般的一系列景象:強烈的閃光,衝擊波衝散雲層,覃雲升起並逐漸形成……
又過了一會兒,聲音才傳過來,就像是一聲悶雷,感覺一般般,主要是事發地離這裡遠了些。
「看來師父按捺不住了。」圓性一臉淡定,仿佛爆的不是自家老巢。
圓命就更淡定,輕輕點頭:「這下,情況有點麻煩了。」
周易卻是沒辦法繼續淡定了,心說:「不是說好了你們倆撕嗶麼?怎麼又出來個師父?這是誰特麼編的劇情,讓他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他。」
這時,圓性對眾人道:「十分抱歉,都是貧僧的錯,未曾料到我的師父空海聖僧這般決絕。」
周易忍不住問:「你師父倒究想幹啥?」
圓性道:「毀滅這個世界。」
「他有病?」
圓性和圓命異口同聲:「對。」
「……」
李芸娘忍不住補問:「倒究是為什麼啊?」
圓命道:「死了老婆。」
圓性道:「死了兒子。」
兩人幾乎是同時回答。
鍾離老爹忍不住問:「倒究是死了哪個?」
「都死了。」
眾人明白了,空海死了老婆和兒子,因之起了滅世之心,不過圓命認為,是死老婆的影響大,而圓性則認為,死兒子的影響大。
周易不關心這些八卦內容,他問:「兩位口中所謂的滅世,是滅掉寺國這片區域,還是整個世界?」
「整個世界。」師兄弟兩人異口同聲。
周易撇嘴,覺得是胡吹法螺。
地球擁核國家的所有蘑菇彈加起來,夠不夠將地球的所有陸地都犁一遍都不好說,而這個社團修真世界之廣闊,又哪裡是地球所能比的?
一個和尚,居然敢說滅世,真是井底之蛙,大言不慚,不知天高地厚!
可能是表情管理有些差,周易的想法,又被圓命洞悉了。
圓命道:「施主應當知道,這世界是由金木水火土五種力量編織而成。」
周易點頭:「陰陽二氣,天干地支,五行八卦。」
圓命又道:「施主可知,這世界,乃是個球體?」
「知道,在海上,風和日麗時,看到來船,先見帆,逐漸見船身,說明大海有弧度。」
圓命接著道:「那施主也應該知道,這世界,其實是空心。」
「呃……推算的出,但沒有確鑿證據。」周易推斷這世界極有可能是空心,是因為跟地球橫向比重力,他來這個世界後,並沒有重力方面的異樣感覺,這世界又比地球大的多,那麼地心多半是空的。
圓命繼續道:「在空闊的地底,有尚未用完的五行之力,而我師空海,撬動火之力,試圖打破平衡,炸碎地殼。」
周易皺眉:「憑啥?他說撬就撬,這世界的天道不要面子的麼」
「因為他應了炎如來的招攬。而炎如來一直想將世界化作火獄」
「炎如來又是誰?」
「火淵中誕生的古老靈智,火之主。」
「你的意思是說,火之主想打個連接內外的大大的火窩子,而空海利用火之主的這一意圖,試圖令五行失衡,讓世界完犢子?」
圓命點點頭:「可以這麼理解。」
「那火之高興整活兒,其他諸如霜之哀傷,土之頑固啥的,就沒個表示?」
「五主視地殼為囚籠,其他四位即便出手,也是在炎如來作亂之後。」
周易點頭:「有道理,故事倒是暫時找不到什麼明顯的大漏洞。唯一的問題就是不接地氣。
突然就抬高到世界存亡的高度,我這覺悟,即便是獲得飛升之法加持,一時間也是頂不上去啊!」
圓命不太高興的道:「這般說來,施主是覺得我們師兄弟所言皆虛,所謂皆騙?」
周易聳肩:「真假其實不重要。用圓性法師的一問:我在乎麼?
就算是真,我的答案也是在乎,不怎麼在乎,以及很在乎。
在乎,是因為這世界我還沒有走個遍,看個夠。
不怎麼在乎是因為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有些事,非要強求,過程累,結局苦,心不甘,足深陷,蹉跎歲月,耗智傷情,實乃蠢行。
至於很在乎,此等大變,千古難見,此生趕上,未嘗不是一件幸事。更何況世界滅,不等於我必死。就算真的死,這等死法也不算差。」
圓命道:「施主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是自私,以及逆來順受。」
圓性道:「師兄此言差了,自私是真自私,但若是真順受,就不會在這裡跟你我這般掰扯了,他只是信不過你我。」
圓命道:「這好辦,我們帶他去看。」
周易:「稍等,我跟商隊諸位做個別。」
說著真就跟商隊諸人一一告別,不過最後留了一物給鍾離老爹。
「若諸位有機會離開,這便是日後想見的坐標。
若諸位終究還是因這事亡故,我亦可知。自當竭力以告慰。」
其他人倒是都還好,早就見慣了這等不得已之下的別離。周易這等走法,已經算是體面的了。
謝寶卻是想要強跟著去。
最後被周易制止,鍾離虎拉住。
鍾離虎說:「瞎摻和什麼?」
周易說:「你跟來反而讓事情變了味。」……
就這樣,周易別了商隊眾人,被圓性和圓命駕著前往目的地。
至於清樂一派的僧眾和李芸娘等法僧,則以尋常之法迴轉。
周易還為此嘲諷:「平時以敵視角看,你們一個個本事通天,智計驚人,秀翻全場。關鍵時從己方角度品,各種不給力,家裡失火,腿短路長,莫非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只可遠望,不可近觀,全憑同行襯托?」
圓性道:「你這般痛快嘴,就不怕事後遭難?」
「怕有用麼?就算我嘴沒那麼欠,三孫子一樣竭力配合,失去價值後,還不是要看你們的臉色?
你之前都承認自己不是啥好東西了,我還指望能享受善心,豈不是蠢到家?」
圓性點頭:「那倒也是。紛紛擾擾紅塵中廝混多年,善也罷、惡也罷,見的太多,業力也積的太多,早就不當個事了。」
圓命接話:「所以,施主你推諉不從,其實是為了能讓商隊諸人逃出升天?看來,施主雖嘴上自稱不是好人,但實際上心還是善的。」
周易笑:「我如果否認,你們或許會覺得我矯情。就算是吧。其實就內心而言,我覺得還是那句『自私』最中肯。我善、我惡,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願意、我開心,只不過有時候恰恰行善讓我愉悅,有時候則正好行惡令我舒爽,結果別人過度解讀……」
圓性哈哈笑:「這才是我輩中人!」
「我輩?你是說魔修麼?」
圓性又是那句:「你在乎麼?」
「至少在這個世界,我不在乎。」
圓命接話:「早就察覺施主乃是域外天魔奪舍,果然如此。」
「嗯,恭喜你可以愉悅的得意個幾息。」……
圓命、圓性兩人的皮囊充當羊皮筏子,視空如海,光遁飛度,前後也就一刻鐘的時間,上萬公里的路途就飛度了。
周易承認,這倆是真牛嗶,估計也就是因為有他這個累贅,否則人家真的如神降臨,一息萬里。
說實話,這個時候,他已經對他的《易解:小衍》不太自信了。
他認為,後來那幾次測算,宕機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像圓命和圓性這樣的,不是他能測算的。
就好比用一台拼裝家用電腦,跟雲機房比運算能力,遠遠算不過,就只能被其欺騙,人家始終有上萬個假數據等著你在運算之後去調取。
偏偏《易解:小衍》的算法,技術嗶格極高,只是吃虧在硬體不行。於是並不會提取假信息回來,而是宕機。
結果就是他這邊,始終都是最一開始的『有驚無險』。
「好結局是不指望了,希望能混個不太壞吧!」周易這樣想。
這也是他跟商隊諸人告別的原因。
做給圓性和圓命看的,意思很明顯了:商隊要是走不了,就別指望我會配合了。
至於商隊怎麼走。
周易覺得,但凡圓性和圓命所講的故事中,有那麼一兩分是真的,這天地大陣,瓦解之時,必在眼前。
果然,等周易到了金山寺不久,天地大陣便開始消散。
圓命介紹說:「這是我們師父曾經的道場。」
周易心中吐槽:「既然都有金山寺了,為什麼要叫空海,而不叫法海。叫法海的話,一切就順暢的多,我可以稱呼你們二人小青和小白……」
這是個妖里妖氣的噁心梗,周易自己都有點嫌其腥膻。
但仍舊多少有點效果,能讓他沒那麼平靜的內心,放鬆許多。
使勁將現實荒誕化,也算是精神勝利法的一個變種。
一切都不是真的,也就無甚所謂,感覺還輸得起。
以周易如今的元靈法眼,能看的出,這金山寺其實也是斷壁殘垣,破敗的厲害。
圓性在此間落腳,也沒怎麼修繕,而是像他使用的皮囊般,裱糊了一下就算完事。
不去看細節,只看大略,倒也很有當年的盛景氣象。寺院廣大,寶剎莊嚴,佛像雄偉,殿堂巍峨,塔幢林立,房舍眾多,祥雲籠罩、梵音發聵,僧眾如織,香火繚繞……
可惜,周易沒興趣看金山寺的3D歷史畫卷,圓性和圓命二人也沒興致扮演合格的知客僧。
三人匆匆自低空略過,最後落在大雄寶殿。
圓性當先,周易緊隨,圓命殿後,徑直往裡走,沿路僧侶,無不側身施禮讓路。
進到裡邊,繞過居中的大佛佛像,就能看見一道很是顯眼的圓形光門。
這門是個內徑三米左右的光圈,乍一看就跟佛光一般,散發著柔和的金光,玄立在那裡,下面似乎挨著地,但實際上有半寸間隔。
圓性雙手掐訣結印,隨即向著光門一推,那原本向外輻射的柔和光芒,便改為向內,並且強烈了許多。
原本的金色光環,也因光芒的剝離而露出底子,乃是黃寶石質地的石環,其上蝕刻滿梵文和符號。
向內聚集的光芒令核心點格外明亮,這格外明亮的一點,又形成漣漪般的光芒擴散反向渲染,直指不滿石環的整個內圈,並令梵文全部發光。
整個過程也就四五秒,電腦特效方面花了好錢的大片既視感,看的很爽。
圓性一馬當先,周易也沒有遲疑,最後還是圓命,三人依次穿過光門。
光門的另一邊,建立在一處浮空的懸崖般的平台上。
空,是被大量煙火氣渲染的黑紅色虛空,越是靠下,越是黝黑,當頂的天空最亮,是橘紅色的,只不過煙霧太重,整個世界都顯得髒兮兮。
比較帶感的是,這裡時時刻刻都有火星如碎雪般零星飄飛。很有影視作品中那種血火交織的環境嗶格。
戰爭也確實在這裡發生著,就在不遠處,法僧、武僧,在跟各式各樣的怪物交戰,這些怪物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都跟火沾邊兒。
由於光門所在的位置,地勢頗高,宛如在山頭上,因此視野廣闊,可以看到很遠的地方。
一句話描述:星球形成之處的面貌,多半就是這樣的。
沒有植被,沒有水流,只有焦土,火河,嶙峋的岩石,你來我往的間歇熔岩泉,以及禮花彈般上天,然後飛來峰般砸落的熔岩球。
氣機感應,能察覺數量龐大的火焰生物。
沒有嚴明的軍陣,卻也不是烏嚷嚷的一大堆,連個落腳地都無,而是一坨一坨,就仿佛用一座座小寨擺下的大陣。
而在視線的盡頭,周易看到一座巨大的圓錐形火山,這火山的腰椎以上的部分特別陡立和細長,整體就像個扣著的喇叭,並且從半山腰開始,就紅彤彤的宛如鍛鐵。
最最牛掰的地方地方在於,這樣的一座火山,是飄浮在熔岩海之上的,並且能像巨炮一般調整角度,且它現在的山體就是歪著的。
而被這火山口瞄準的天空中,已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塌陷空洞。
這空洞就像是厚厚的橡膠層被燒穿了,並且洞周圍還在燃燒,甚至都燒紅了,在不停的滴落熔岩。
而通過這個空洞也讓人可以清晰的察覺到,橘紅色天空的更上層應該是岩層。
所以,這火山巨炮,在轟擊地殼?
周易點頭:「城裡人就是不一樣,真會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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