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手中把玩著一枚巴掌心大小、紫紅色的銅鼎。
這就是石堅的本命法寶紫銅鼎了。
本命，自然是與命緊密相連。
石堅魂雖亡，但命未斷，周易的續魂體位，可不是尋常的奪舍所能比的，於是這紫銅鼎並沒有崩碎或衰退，而是仍舊繼承了原本的道行。
他給自己許的十日閉關期限，是富裕的。
為的就是掌握技藝，以及思考前路。
時至如今，該考慮的，自然是考慮清楚了。
這次投影，兩個小目標。
1，系統的度過晉升法靈後的重新適應階段，簡稱『穩固期』。
2，在陣道方向上努力，爭取掌握些實用的相關技術。
而這個世界，顯然允許他在陣道、甚至各個領域，都取得長足的進步。
眼下威脅到他的，只有兩個問題。
第一，石堅跟福鼎門其他人的情感羈絆。
其二，修士聯盟之間撕嗶不斷的本質。
作為穿越者，他是有著絕大多數土著們所沒有的宏觀視角的。
從這個視角看，這個世界的修士，有股子濃郁的幫派火拼風。
仿佛某些大能，故意促成團戰模式，令廝殺不斷。
反正這個世界，幾乎沒有無組織的修士。
就是散修，也必然會選擇一個鬆散的組織，而該組織，往往又隸屬某個修士同盟。
簡直就是超豪華版的古惑仔的世界，人人活力社團。
在這種背景環境下，想要安生的修行，可不是一般的難。
因為幾乎所有修士，都習慣了搖人兒，動不動就為了某個山頭、某個礦，兩伙人械鬥。
連一個小小的鐵匠團隊，都開黑出去砍人了，幫派氛圍之濃郁，由此可見一斑。
修真多橫死，長生成噱頭。
周易有心像之前四入元力世界那般，遠走邊荒，看能不能跳出爛仔死於街戰的火坑，前提是先得將同門的羈絆了結了。
第九日，周易出關。
林菀早就在殷切期盼了。
見周易不但恢復，精氣神似乎更進一步，臉上頓時有了喜意。
兩人商量之後，福鼎門的重器，都留在了清源山的密窖之內，以泉珠之力，布下緊縮模式的『地元獨山陣』，金丹之下，想要破解，得有陣道名家的藝業水平。
輕身上路，兩人先去了趟玉湖洞。
玉湖並非因湖面清波瀲灩、美如玉石而得名，而是它的湖底真的出過玉。
不過那已經是許多年前的事了。
它一度因為血腥的采玉事業而被糟蹋成個不堪入目的爛攤子。
然後就像被遺棄的小煤礦般，人去樓空。
直至有逃難凡人遷徙至此，利用采玉時的房舍殘留，建立起棲息之地，種田打魚，倒也安然。
當然，這是修士眼裡的景象。
實際上同樣有勢力盤踞，有剝削存在，有苛捐雜稅要交。只不過修士看不在眼裡，而覺得此間歲月靜好。
周易倒是接地氣，但他沒那多餘的愛心給這裡的人。
尤其是他知道，打倒了李元霸，還有王元霸，打倒了烏山匪，還有白山賊。非要說還有希望，那麼也就是自救一條路。
這都是國際歌里唱的明明白白的，沒有例外，一輪一輪，生命不息，鬥爭不止。
福鼎門是一小撮手藝人，人到哪裡，手藝就在哪裡體現。
玉湖洞雖然出入口開在水下，但這內部，卻是拾掇的相當不錯，不但一應設施俱全，還能通過防水結界，觀看水下風光。
只不過，若是有惡客，自然就沒了欣賞的雅致。
「哈哈！不枉我在這裡守候數日。福鼎小崽子，束手就擒，饒你們不死。」
林苑柳眉豎起：「你是何人！？」
周易身體帶起幻影，沖向說話之人。
林菀：「……」
她感覺跟自家師弟的新的配合方式很很奇怪，很奸詐！
守株待兔的修士，也對周易一言不合就開打的行為感到意外。
讓他意外的不是周易的魯莽毛躁，而是貌似智商有問題。
練氣中期突襲築基中期？想什麼呢？話本看多了，覺得自己能躍階殺敵？
就算真有，也輪不到你呀，靈匠學徒！
靈匠，這才是福鼎門五名修士所屬的職業分支。
超凡鐵匠啥的，那都是周易自己的吐槽式說法。
只是一瞬間，修士就怒了。
他感覺自己被一隻螻蟻、一條雜魚給蔑視了，褻瀆了。
他心道：「也罷，只要有一人能交代出福鼎門重器的下落便可。這女娃子樣貌還可以，貌似還是個處，順便玩兩手。
至於這個鐵憨憨，就以死亡，為自己的愚蠢行為贖罪吧。」
於是修士從容的祭出他的法器，一柄三百年雷擊竹製成的法劍。
然後他就發現周易突然消失了，同時身後惡風不善。
「丟！」修士瞬間被驚出了一身冷汗。
滿腦子浮現的都是扮豬吃虎、陰溝翻船這類概念。
幸虧他也是精於搏殺的好手，關鍵時刻，立刻激活了一件保命法器。
果然，隨著『咔啦』的一聲輕響，修士的心也幾乎跟著碎了，三千靈石就這麼沒了。那對他而言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小雜種，看我怎麼炮製你！」借著保命法器發揮效力而拉開距離的修士，惡狠狠的想。
然後他剛鎖定周易。
『唰！』周易又從他的感知中消失了，然後下一瞬再度於他背後現出身形。
「這怎麼可能？」
周易有瞬移的手段，這不算太奇怪，有的是法器、奇物能達成類似的效果。
讓修士想不通的是周易為什麼總是能及時躲開他的神識鎖定？讓他的法器始終沒有落下的機會。
答案自然是因為太陰神識，就質量而言，比這個世界的築基修士的神識都要高出一截。
這就好比另類的靈敏比賽，周易就好比一個靈活的雜耍演員，而修士只能算個呆萌的小屁孩。
兩人的神識差異這般大，周易成功的利用瞬移完成捉迷藏的戲碼，其實並不算誇張。
實際上周易還有更多的殺手鐧，比如說用霸王錘以四兩撥千斤的方式，關鍵時刻撥開法劍。
但既然對方連瞬移騎臉都應對不能，那就沒必要弄險。
再次瞬間靈打，或者說提靈斬，周易直接就摘了修士的頭顱。
要知道，他現在可是法靈了。
技能的熟練度，已經可以更進一步。
他的技能，原本都是卡在熟練度九階的第六階『爐火純青』的級別。
因為微觀跟不上，再想精進，就是純粹的感覺流，即便偶爾能做到，也難以記錄，並將之徹底烙印。
但成就法靈後，好些熟練度，自然而然的就突破了。
比如這基礎九刀的某幾招，就達到了登峰造極的水平。
這個熟練度，都真的是將差距拉開了。
這已經不光是夠努力就能達成的高度。
所以，看似輕描淡寫的一斬，那築基修士完全沒能躲開的可能。
切口平滑，細膩的高溫燙死，血都不流一滴。
修士一時間還沒有死，眨巴著眼睛想說點什麼，可他聲帶都被切斷了，自然無法發聲，嘴張了張，人就徹底沒了。
也沒有什麼靈魂逃逸。
築基期而已，鮮有能靈魂出竅的。
林菀自然是一臉難以置信。
周易解釋道：「這傢伙的實力有點水，關鍵是太傲慢了。」
不管林菀信不信，反正周易自己是信了。
也懶得再多解釋。
話多了不值錢。信或不信有時候不在於真相本身倒究如何，而在於哪個選擇更符合需要。
周易相當的熟練的摸屍，連對方的一件內甲都沒放過。
這個林菀倒是不奇怪。
在這個修士們不是在火拼，就是在火拼路上的世界，誰還不是個摸屍高手。
憋了半晌，林菀才道：「這傢伙肯定知道師父他們的消息，這下線索又斷了。」
周易翻看著殺人越貨的所得，嘴上道：「不，線索還是有的，並且不少。
這人能出現在這裡，說明有人泄露了避難所的位置。
而這人願意在這裡守株待兔，說明我們手中有其想要的東西。
我猜是師門重器。畢竟練氣期學徒培養不難。
既然是衝著師門重器來的，意味著師父他們落在其手中，並且沒有死。
對方想要的是利益，是奴役師父他們為其創造價值。
所以，師父他們應該活著，短期內也死不了。」
林菀眨巴眨巴眼，感覺自己被說服了。
這時，周易拿起一枚金手環。
「看，以金器做掩飾，內里其實是乾坤玉，這般等階的納物法器，為的就是將師門重器裝走。這傢伙畢竟是十方會的人，在萬仙盟的地盤上活動，儘可能低調。」……
玉湖洞已經暴露，周易和林菀也沒有久留，收拾收拾就離開了。
當天晚些時候，兩人出現在一座凡世縣城中。
高階修士都不愛來這等地方，紅塵濁氣太重，不舒服。
而周易對此的理解，則是越是高階，越是純粹化，向超凡力的本質靠攏，因而覺得世俗像糞坑一般污穢混雜。
所謂的濁氣，就是混亂的特質，而不時常規的臭味啥的。
低階修士無所謂，離天有點遠，離人有點近，超凡環境固然能讓其爽到，俗世紅塵也有熟稔感。
不過，既然鬧中可以取靜，紅塵中有清靈客棧，也是完全合情合理的。
這一刻，周易有東方版哈利波特系列的既視感。
大隱於市，處處有玄機，普通人卻如同睜眼瞎，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讓人很有那麼點優越感。
周易知道，這世界的超凡之所以這麼裝嗶，同樣是有其內在原因的。
不是怕俗世人知曉超凡的存在，而是俗世人有辦法噁心到超凡。
就以修神者來說，萬眾信仰的香灰，砸在其身，卻能壞其所立之神。
說白了，既然超凡力普遍存在於世，那麼就不可能修士占盡便宜，而普通人一點不沾。
普通人天賦不行，也沒有多少其餘，但其一直被超凡力環境浸泡，久而久之，跟真正無超凡的普通人比，是有差異的。
這個世界的萬眾之念，也更加給力，廟裡的香灰承載其念，一把撒過去，等於是雜念侵蝕。
對修神者而言，既是傷害，也是考驗。過去了就海闊天空，更上層樓，過不去……總的來說，還是過不去的多些。
同理，黑狗血、黑驢蹄、公雞血啥的，在這個世界就有那份靈驗，能夠污法。
再具體些說，就是破壞法術框架。
就好比手電筒關鍵部位爛了個洞，燈泡好著，電池有點，但就是不亮，合情合理。
所以，高階修士的利益不在凡世，就算有一些，也自有各路腿毛效力，無需自己動手。
低階修士這有些畏懼亂棍打死老師傅，又或被惹急了眼捨得一身剮的刁民塞進茅坑淹死，因此跟俗世王權有些約定。
這才有了混雜相安的格局。凡民真若一點對抗的辦法也沒有，那絕對會被低階修士欺負的死去活來。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吃泥。諸天真理。
周易和林菀在清靈客棧落腳，這裡的服務可比破釜酒吧好的多的多，畢竟修真者不差錢，尤其是在這個大多數修真者都習慣殺人放火發橫財的世界，賺錢容易，花起來也不心疼。
兩人要了客房後，洗漱一番，在獨門獨戶的小院裡飲茶商談。
周易的意思是，謀定而後動。
而謀定之首，就是打探情報。
打探情報，又從粗略的、不引人注意的情報開始。
這等情報，去坊市茶樓，給些錢，說書的就都能給掰扯明白了。
或許有些內容是似是而非的，但一般來說，大體沒問題。
周易表示，這縣城就有小坊市，晚飯後可以去逛逛，順便出些零七碎八的玩意。
之前戰場上的收穫，都還沒有出呢。
林菀同意了。
於是，數個時辰之後，兩人喬裝，進入坊市。
由於這個世界修真圈的特殊性，試圖藏頭露尾的情況太多，因此喬裝打扮，已然快想現代地球女人的化妝一般，禮儀化。
罩衣頭套，立刻大變活人，身形容貌，都可改變。
專門有人做這類租用的生意，高端的每個時辰都超過十枚靈石。
周易和林菀選擇的都是最普通的，標準身材，表情呆板，一看就是套了個殼，不過無所謂，大部分人沖的就是基礎效用。
縣城的坊市只有一條小街，六七百步就能走完。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該有的都有，只是沒的挑。
周易也不打算銖錙必較的摳錢，先去多寶閣將一些不明所以的物件鑑定了，隨後就都出手了其中的大部分。
之後便跟女扮男裝的林菀一起，去茶樓聽書。
說書人不光講評書，也將時事新聞，乃至葷段子。
按理說，修真者不缺小姐姐伺候，可就像現代地球打賞菜嗶UP主的雲玩家烏嚷嚷一樣，有人就好這口，自己上不如聽著過癮，尤其聽的時候還能吹牛打屁謾罵裝嗶，心靈上多重享受，可比當老黃牛耕地強多了。
因此茶樓比較熱鬧，也就不足為奇了。
周易和林菀就是來聽段子的，所以也不急，要了茶水小吃。有一搭沒一搭的開始聽。
沒等打賞，就已經了解了不少十方會、風雲會夾擊萬仙盟的後續，甚至還有些在周易看來可信度極高的小道消息。
正漸入佳境，聽的過癮且熱鬧。
『轟！』大爆傳來，地動山搖，窗稜子嘩啦啦的抖，茶水四濺。
坊市可是有超凡陣法加持的，輕易不會造成這等效果。
這說明爆炸的威力極大。
人們紛紛外出觀看。
而就在這個時間段，更多的爆炸聲傳來。
周易一把拉住向外走，也打算看熱鬧的林菀，沉聲道：「跟著老江湖走。」說著向說書人努了努嘴。
兩人剛跟著說書人走到房間一腳的向下樓梯處，大爆炸就在一距離兩人之前坐的位置不遠的窗外爆炸了。
頓時，媽呀老子的尖叫喝罵聲不絕於耳，隨即就被再度響起的爆炸聲淹沒。
周易拉著林菀順樓梯，快步行向地下廳室，心說：「果然，在這個世界吃瓜，屬於極限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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