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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桂山因雪白頭。
自水因風起皺。
天地之間一片寂寥,唯有風聲簌簌作響。
即便水妖私軍已經打掃完戰場,足足過去三個時辰了,現在又開始清點財物,辰天腦海之內還是浮現剛才鬼嬰的一幕幕。
他們該死嗎?
他們果真活該萬劫不復,而永世不入輪迴嗎?
說到底,辰天也不知道這些尚未堂堂正正在人世走一遭的嬰兒,能否算作完人。
但他心裡多多少少有些觸動。
其實在牧野塢堡夜談之時,辰天也曾見過戰死的殷氏聯軍孤魂,當時他覺得人各有命,死則死矣。
可如今他看到悽慘悲烈的鬼嬰,更直觀的衝擊讓他頗為震撼,心裡久久不平。
說是悲憫天人也罷,物傷其類也罷,辰天總覺得自己可以憑藉手腕,不說徹底改變眾人的悲劇命運,但至少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們不該死。
他們也不活該萬劫不復。
辰天在此時深刻意識到了,若欲完成天下靈氣均分的宏圖大願,千里之行,必然始於足下。
而從姑蘇入手,波及戴桂山,再蔓延到滄汐北域,最終福澤天下,這正是公道之始。
辰天繞過正在興奮清點財寶的水妖私軍,徑直走向戴桂山的風水泉眼,前路艱險,荊棘橫生之餘,放眼儘是一片坎坷。
「忙完了?」
「嗯。」
謝蓬帆緊跟辰天,情緒有些低落:「岳生已被火化,那根脊骨長節禪杖也查清緣由了。」
辰天回望山下的蕪灣,果然看到一陣滾滾濃煙,這顯然是眾人擔心魑魅魍魎復生,連帶營寨全部焚毀了。
「岳生?黃大仙的別名?」
「這是我家仙尊為他取的本名,黃大仙則是他後來修煉成人,外界有意奉承的尊號。」謝蓬帆點頭。
辰天想了想,接著又問:「岳生本體乃是黃鼠狼,他該不會恰巧因由風水泉眼而生吧?」
「大人所言不假。」謝蓬帆再次點頭,補充道,「岳生被我家仙尊收養之時,他恰巧在被生風水泉眼之外,當時仙尊見他父母被豺狼所殺,於心不忍。」
柳依依生活在戴桂山,當真收養點化不少生靈,不僅有水妖,還有稀奇古怪的草木。
這一點她跟梵天麟麟菩姬很像,同樣也是在萬年元壽期間,斷斷續續收編數目眾多的妖精。
不過相比祖師,柳依依麾下的生靈明顯更加孱弱,畢竟她心地頗為善良,來者不拒。
閒聊之餘,辰天散播百里的神識,很快找到風水泉眼的所在。
儘管他心裡早有預感,深知黃大仙肯定把風水泉眼摧殘得不成樣子了,但走進溶洞之後,仍舊有些意外。
只見戴桂山的風水精華已經淪為一灘泥湯,散發惡臭之餘,四周岩壁上的青苔都已經枯黃了,山風稍吹則片片剝落。
「暴殄天物。」
「可惜了。」
辰天忍不住嘆息,隱隱約約的又覺得此番場景很熟悉,轉念一想,當初深入河灘深洞到達鹿吳山核心之時,也曾目睹風水泉眼的慘象。
不過戴桂山明顯要比鹿吳山矮很高,孕育的風水泉眼也小不少。
再經五影長老與黃大仙的接二連三的摧殘,使得身前這座風水泉眼,已經到達枯竭的邊緣了。
「敢問大人,這還有救嗎?」謝蓬帆滿臉忐忑。
以前風水泉眼還未被黃大仙霸占之時,他曾在此閉關,最終距離靈台境只差臨門一腳。
現在他故地重遊,不禁回想起那段無憂無慮的愜意時光,而看到如此慘象,可謂百感交集。
辰天滿臉凝重。
也比謝蓬帆想得更遠。
先前柳依依為求自己代為練兵,提出豐厚條件,其中便有風水泉眼的三七分成。
但現在看來,這個報酬很可能拿不到了,而柳依依準備煉化風水泉眼充作靈氣儲備的計劃,估計也要泡湯了。
辰天想著想著。
忽然意識到不對勁。
既然風水泉眼枯竭了,柳依依帶領孤織上下三千餘人出走的計劃肯定也落空了,畢竟沒有充足的靈氣儲備,怎麼可能順利到達南疆伏溟山?
如此說來,隸屬於孤織的草木精靈,根本無法挪窩?
那她們留在姑蘇城,豈不成為自己的囊中之物,最終變成滋養地氣的草木花仙子?
辰天心下稍喜。
突然感覺黃大仙終於算是做一件善事了。
「尚大人?」謝蓬帆偏頭瞥見辰天嘴角的微笑,心裡莫名其妙的咯噔一下,他試探道,「敢問尚大人……」
「已經沒救了。」辰天換上滿臉惋惜的表情,篤定道,「風水泉眼如今這幅模樣,沒有百年休養,恐怕難以再生靈氣了。」
「呃這——」謝蓬帆錯愕。
他蹲身從池內捧起渾濁的泉水,發現其中遍布污穢,極其刺鼻,確實難以恢復了。
但他仍舊不死心,追問道:「尚先神通廣大,肯定還有補救的方法吧?」
辰天默不作聲。
只是緩緩搖頭看著謝蓬帆。
「大人!請你一定要救救風水泉眼!」謝蓬帆退後兩三步,不顧身上的傷勢,重重跪倒在地,哀求道,「風水泉眼關乎本門生死,敢請大人施以神通!」
辰天見他果然大禮以待,故作沉吟,徐徐道:「辦法倒是有……」
「敢請大人坦言相告!」謝蓬帆長跪不起,磕頭道:「末將必定全力以赴!」
「你先平身。」辰天抬了抬手,認真道,「風水泉眼之所以淪落至此,正是因為黃大仙不顧有傷天道,煉化鬼嬰所致。」
「如果可以平息這股怨氣,一切便迎刃而解,風水泉眼很可能復甦。」
「這——」謝蓬帆遲疑,愣在原地半天也沒接上話。
辰天也不指望他領悟其中要義,開門見山的點明主旨:「孤織壟斷姑蘇城內的風月場所,此間銷金窟,說是紅顏墳場也不為過。」
「如果抽調草木精靈轉為靜心養性的草木花仙子,從而滋養地氣,風水泉眼完全可以在十年之內活絡如初。」
「十年?」謝蓬帆呆住了,喃喃道,「可是南遷計劃已是斬釘截鐵之事,年底必然提上日程……」
辰天拍了拍他肩膀,寬慰道:「十年確實很漫長,但孤織籌備南遷計劃已有千年,如此一比,十年還長嗎?」
聽到這裡。
謝蓬帆感覺有點道理。
但此事非同小可,要知道,處在風月場所的草木表面是歌姬舞女,暗地裡可是眼線探子。
孤織藉此掌握姑蘇城的風吹草動,如果調任她們,孤織還是那個無孔不入的孤織嗎?
就在謝蓬帆拿不定主意之時,洞外突然傳來一聲通報,火急火燎的足音,暗示內容足夠緊要。
而辰天聽完之後。當即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