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6章 唯有趙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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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益於辰天對北域三十六宗門的重視,特別是合坤門的修復,永泰城根本不缺糧草。

  一方面是因為合坤門底蘊深厚,當初在殷氏祖墓坍塌之後,辰天快速調動資源進行搶救,留下來不少物資。

  另一方面,經過天柱峰大戰,上林苑豢養百餘名草木花仙子,她們深深滋養地氣,本季夏糧的產量足足逾越兩倍。

  縱使殷建承帶領的獅鷲軍團輪番空襲,貯藏在溶洞的糧倉毫髮無傷,完全可以支撐永泰城及前線的海量消耗。

  有大量基礎糧物,牧業當然也能順利發展。

  曲巳監先前窮怕了,抓住時機,趁著門派優勢飼養大量牲畜,往日奔波在永泰城與斜月谷前的青牛,正是其代表作。

  此外還有盤羊,以及大量山豬林鹿,曲巳監據此也從素來只馴養毒蛇的宗門,硬生生轉為養殖大戶。

  說實話,這引得其宗門內部的元老很不滿,但奈何辰天給得經費太多了,有時甚至直接以靈石結算貨款。

  這讓永泰城的畜牧業得到長足進步,即便是尋常百姓,也能隨便吃到葷腥。

  而以上所述種種,最終呈現在趙屏山面前的只有一碟肉餡炊餅,以及細鹽醃漬的豆醬。

  他身為臨江城不可多得的良將,與麾下士卒同吃同住,深知底層士卒的疾苦。

  開戰之前一頓結實的肉食,完全不亞於陣前斬殺敵方大將,同樣可以激勵士氣。

  但趙屏山現在看來,拋開辰天與士卒相同飲食的節儉作風而言,麾下部曲完全可以平日食肉,還佐以細鹽豆醬?

  要知道,滄汐北域並不毗鄰大海,所食鹽料全是穿鑿而來,成本高昂。

  平民百姓有時缺食,甚至不得不收集草木灰,摻水沉灩,只為那一丁點又苦又澀的鹽。

  晶瑩如雪的細鹽,更是作夢也不敢想,何況辰天現在帶領的八百輕騎,全部吃到細鹽並表現得習以為常的樣子?

  趙屏山很震驚,共同赴宴的普通士卒更是瞪大雙眼,簡直不敢相信舌尖之上的味蕾。

  重磨細篩過的麵粉?

  牛肉餡?

  他們也不顧辰天所部的錯愕眼光,風捲殘雲,抓住一籮接一籮的肉餡炊餅,使勁往嘴裡塞。

  這讓伙頭兵滿臉詫異的看著砧字營士卒胡吃海塞,低頭瞧了瞧雙手,喃喃道:「難道我的廚藝精進了?不應該啊!前兩天不是還有人埋怨天天只吃肉嗎?」

  聽到吭哧的咀嚼聲,趙屏山很尷尬,心頭也深深泛起一股無奈。

  此番大軍調動,上面承諾的糧草遲遲不到位,即使有也只是最基本的粟米,肉食很少。

  甚至還因為砧字營參與過抄沒七萬流民家財的行動,後方的輜重營已經有兩三天沒來了,說是砧字營必定藏有私財,不送也罷。

  所以現在砧字營看到無限量供應的肉食,當然兩眼放光,敞開肚子吃。

  「咳咳,貴軍胃口很好呀……」辰天當然知道趙屏山有點難以下台,另起話題,「趙將軍身上這件大氅真是別致,火狐腋下細絨所制,價值萬金吶。」

  趙屏山愣了愣,顯然沒想到身上的衣物居然如此名貴,解釋道:「這是主帥殷建元所賜,即便一文不值,我也會時刻穿戴在身,以彰重託。」

  閒聊之際,趙屏山心緒萬千,始終搞不清楚辰天此番陣前問安意欲何為。

  第一次是送回獅鷲軍團主將殷建承的屍首,本以為他是前來挑釁,沒想到態度格外謙遜。

  而第二次他又借流民之事,送上先前繳獲的三尖兩刃刀,態度同樣緩和,完全看不出陣前斗將的緊迫感。

  他倒底要做什麼?

  難道真的示敵以善?

  可是現在的戰局已經打得難捨難分,北域殷氏的靈器大船即將到來,註定蕩平永泰城,根本沒有迴旋的餘地。

  以辰天之智,即便他不知殷氏接下來的大動作,肯定也很清楚勢如水火的兩方,完全不得善終。

  那他結交自己,該不會真的指望自己臨陣倒戈吧?

  趙屏山思來想去,覺得辰天很可能有意藉機緩和局勢,並且彰顯財力,掩蓋永泰城困頓的事實,從而達到迷惑平沐關的目標。

  一念閃過,他愈發篤信自己的推論,覺得辰天所謀,儘是白費工夫。

  但趙屏山並沒有明說,只是陪辰天推杯換盞,也不談及軍務,一席話都在瑣事之上打轉。

  出產自合坤門的孤雪很苦,度數也特別高,一線入喉之後,回味無窮。

  辰天隨手沏滿酒水,鄭聲遙祝一杯:「秋高氣爽,願為長天流雲,仰頸滿飲!」

  「順頌時昌。」趙屏山當然也會行酒令,說完便喝,最後還翻轉酒杯,以示豪情。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兩人也均是坐鎮一方的帶兵之人,難免提及行伍,從日常訓練開始,一直聊到安營紮寨的地形選擇,日影隨之西斜。

  辰天感覺趙屏山不僅精通兵法,治軍也很有一手,算是七十萬殷氏聯軍的翹楚。

  難怪殷建元選擇趙屏山挑起大梁,帶領砧字營駐守牧野灘涂,除開重甲步卒的防禦能力,殷建元也未嘗不是欣賞趙屏山的材幹。

  談及酣暢之處,辰天招手要來筆墨,即興寫下一首詩,揖禮送給趙屏山之後,翻身上馬,帶隊馳回塢堡。

  遠望漸行漸遠的身影,趙屏山瞧了瞧銀鉤鐵劃的兩行字,莞爾而笑。

  牧野秋聲暗,自水天色寬。

  憑君聽兵馬,唯有趙屏山。

  「長兄,辰天到底是什麼意思?」四下無人,趙宏英也不擺出軍中那一套禮節,疑惑道,「他該不會有意拉攏咱們吧?」

  趙宏英縱橫沙場,見過太多浴血廝殺,尤其是兩軍交戰在即之時,無非是雙方輕騎斥候率先打響戰鬥,打得頭破血流。

  然後大軍跟上,擺出兵陣殺得難捨難分,從來很少接觸。

  即使有使者交流,也無非是談判,主旨仍圍繞在生死存亡之上。

  但像辰天如此另類的舉動,別說趙宏英第一次遇上了,甚至趙屏山也難以洞察其用意。

  兩人商討大半天,也沒找到嚴絲合縫的邏輯關係,反而越想越蹊蹺。

  最終趙宏英忽然道:「有沒有一種可能,辰天示好,乃是為離間長兄與平沐關?」

  「細說。」趙屏山懍然。

  他深知自己在殷氏聯軍之中的地位並不尊貴,背後也沒靠山,平時又與那些烏合之眾走不到一起,保不齊有人趁此發難。「咱們臨江城砧字營,當然不會屈服於辰天之威,事實也沒做出什麼出格舉動。」趙宏英認真分析道,「但在外界看來,一向殺伐果斷的辰天卻突然擺出謙遜態度

  ,那外人看來……」

  話未說完。

  但意思已經呼之欲出了。趙屏山叫來主簿,讓他詳細將剛才與辰天會晤的內容如實記錄在案,並交由快馬,立即傳向平沐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