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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
滄汐萬里陷入一片風詭雲譎,辰天身為其中的焦點,此時卻是滿臉疲憊。
大戰浴血拼殺過後,他一身緋紅盔甲沾染血污,紅如烙鐵,又因血污凝聚變黑,漆如墨塊。
他現在稍稍邁步走動,噼里啪啦的掉下大量血渣,模樣駭人。
「本部傷亡如何?」辰天揭開面具,露出倦怠麻木的眼睛,一邊摘下兜鍪,一邊迎面而來的顏寒,「傷員全都安置了嗎?」
「戰死六千,重傷三千,現在尚有萬餘兵卒身具戰力,至於那些傷員,已經通過陸路斜月谷運往永泰城了。」
獅鷲軍團先前不攻擊運兵大艟,乃是有意讓水師上岸,共同與永泰軍被殲。
但現在潰敗了,保不齊獅鷲軍團使出下三濫的手段,所以還是陸路安全一些。
而且穿過斜月谷便是柯崖關,這是永泰城控制的九座雄關之一,也是東臨姑蘇城投入建設最多的一座雄關。
傷員從此路過,不僅安全,也可以在此稍作修整。
「兵俑呢?」
「三萬兵俑只剩下一萬七,不過臨行之前,千機閣準備了很多配件,經過修整,肯定可以恢復到兩萬之數。」
辰天想了想。
覺得此次牧野之戰,又是一場慘勝,永泰軍與南廂軍折損過半,兵俑更是折損過六成,傷亡不可謂不慘重。
不過遠望重重疊疊的屍體,他意識到殷氏聯軍此次元氣大傷,接下來的三四天必定少有集群作戰。
殷建元所部可不像永泰軍鐵板一塊,那些僕從軍打順風仗還行,一旦戰局逆轉,跑得比龍虎騎兵還快。
否則主帳大纛一倒,六十餘萬僕從軍也不至於瞬間崩潰,反身衝擊後軍了。
其實兩軍短兵相接之下,正面戰場沒有砍殺多少人,充其量不過三萬之數。
但後來趁亂追擊潰兵可謂大殺特殺,僅是辰天帶領的兩百輕騎,至少斬殺八千餘人。
饒是他身體素質強橫,到現在右手還有點發顫,難以挽住韁繩下馬,可想當時戰局已經變成一邊倒的屠殺了。
先前他還用騎槍,但人頭實在太多,鋒利的槍尖都被磨平了,他又換成長刀,一路追擊到最後,已經顧不上趁手了,撿起什麼武器便是什麼武器了。
辰天現在還能聽取匯報,跟他衝殺的兩百輕騎,早就栽倒在地,也不顧身邊屍山血海,沉沉昏睡過去了。
熊磊帶領泰字營重裝士卒,硬是追在最前面,緊靠辰天身邊的騎兵,建功卓著,一夜至少斬殺兩萬餘兵馬。
至於別的字營,圍堵自水迂迴包抄,同樣殺得滿身是血而歸,但天色太黑了,殷氏聯軍具體死傷多少,到現在還未統計出來。
顏寒問過諸多字營部將,大致推算了一下,應該不下二十萬。
「這麼多?」辰天接過毛巾怔了怔,「二十萬?」
「沒錯,這其中還包括殷氏聯軍逃竄之時,自相踐踏,同時還有跳入自水溺死的數目。」
辰天將毛巾擦紅了,一盆水全是血色,還是感覺臉上的腥味濃得化不開,索性走向水邊準備洗洗。
他邊走邊問:「獅鷲軍團傷亡如何?此乃飛騎精兵,天亮之後的第一波襲擾,肯定來源於此。」
「獅鷲軍團共有九百,射盡弒神箭之後,只有零星幾隻小獅鷲栽倒在地,估計傷亡不足一成。」顏寒娓娓道來,「現場也只發現十幾頭獅鷲,存活有三。」
弒神箭有用,但效果並不理想。
因為獅鷲本身修有風系道法,多少會影響準頭,再加之弒神箭向上拋射,力道當然被嚴重削減,威力當然也不足了。
不過既然有用,下一次獅鷲絕不敢撲地沖陣,那招鷹抓兔子肯定也不敢再使了。
「對了。」顏寒突然想起什麼,補充道,「那三頭存活的獅鷲,不喜進食,但唯獨鍾愛馬肉,一頓百斤。」
「餵著吧,這畜生我也是第一次大規模接觸,很多習性並不清楚,全部交給曲巳監折騰吧。」
「喏。」顏寒點頭應聲。
四周很黑。
辰天走到水邊之時,藉助火把勉強看清水面,殷氏兵卒的屍體如同落葉,一鋪十里。
其間時不時還有傷員哀嚎,斷斷續續,聽得讓人頭皮發麻。
辰天扒開屍體露出水面,卻見底下一片昏紅,顯然被二十萬屍體血水污染了,別說飲用了,現在洗手都夠嗆。
「調派俘虜過來收拾戰場,水中浮屍以及岸上的碎屍,全部焚燒深埋。」
「本部的遺體,全部裝殮入棺,運回忠義莊厚葬。」
「遵命。」顏寒領命而去,很快帶兵押上一群灰頭土臉的戰俘,利落的開始打掃戰場。
永泰城其實並不缺銅鐵原料,但勝在滿地的盔甲刀劍很好收集,勞累的也是戰俘,所以分門別類的壘起一座高山。
回望這些掛有碎肉的武器,坐在水邊的辰天長嘆一聲,不知滄汐天下在今夜上演多少家破人亡的慘劇。
不僅是永泰城,這些跟隨殷建元遠涉千里的步卒,沒撈到半點軍功,反倒留下一具殘破不堪的肉體,待到明年春暖花開,徹底塵歸塵土歸土了。
「……這是?」
「回稟神尊,這是趙屏山的三尖兩刃刀。」
「我知道。」辰天接過三尖兩刃刀放在腳邊,「我是說,他們拖過來的龐然大物是什麼?」
顏寒順著辰天視線回望遠方,果然發現兩隊戰俘正在拖拽一具黑漆漆的屍體,細細觀察之後,他回答道:
「那是在殷建元主帳發現的石怪,模樣很板正,大抵是鎮壓地氣的妖孽。」
「這可不是妖孽。」辰天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浮土,走到面前,「你剛才不是說獅鷲嗜吃馬肉嗎?殷建元麾下掌握七千龍虎騎兵,這樽石怪當是震懾獅鷲的關鍵。」
顏寒沉吟片刻,感覺有道理。
只可惜這尊石獸被亂軍衝殺而死,出查不清其緣由,若是分析出震懾獅鷲的原因,以後永泰城也算是克制獅鷲的手段了。
辰天圍繞石獸轉了兩圈,命人舉過火把,發現背後銘刻的一行隸書小字。
師猛虎,石敢當。
所不侵,龍未央。
這玩意兒原來叫石敢當?原來龍虎騎兵營的由來,也正是如此?
辰天感覺這東西有點研究價值,吩咐戰俘將其原地矗立,再找到殘片組裝並輪番沖洗乾淨,一樽手拎板斧的壯漢隨即展現在眾人眼前。
「誒!巧了!」
「這不是我在龍王廟前面的新塑立的那樽巨靈神嘛!」眾人齊齊回望,暗忖是誰膽敢在神尊面前大呼小叫,只見一抹黑漆漆的人影走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