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龍宮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古樸厚重的白牆黑瓦前,栽種著一棵老桃樹。傍晚,一位發須盡白的垂暮老人倚靠在躺椅上,他端著一本古書,搖著蒲扇,面容慈祥。

  「爺爺,這個寶貝可以給我嗎?」

  一個七八歲大小的孩子忽然間跑到老人的身邊,手上拿著一枚奇怪的石頭,小男孩長得十分精巧,特別是眼睛,好似蘊含星河。

  老人十分蒼老,緩緩的轉過頭,面帶微笑:「方燼,這塊石頭你是從哪裡找來的呀?」

  「棺材裡,」小孩咧著嘴,「我在爺爺的棺材裡找出來的。」

  方燼的爺爺並未生氣,反而用滄桑枯槁的手掌輕撫著男孩,滿臉慈愛。他活了一百多歲,對於生死之事早已看淡,卻唯獨放心不下這個孩子。

  「方燼,去換一個吧。這塊石頭留給爺爺陪葬。」老人的聲音越來越低沉。

  「不嘛,爺爺,我就要這個寶貝!」

  方燼拽著老人的手,說什麼也沒用,就認定了這塊石頭。

  「唉,也罷,一切都是天意。爺爺困了,你要照顧好自己,不要輕信任何人的話……」

  天邊的火燒雲格外美麗,日落西山,老人漸漸的睡去……

  這份記憶開始泛黃,畫面越來越朦朧,一切最終都歸於寂靜無聲處。

  ……

  「叮鈴鈴……叮鈴鈴……」

  床頭柜上,手機正嗡嗡作響,鬧鐘聲夾雜著來電鈴此起彼伏,正熟睡的少年被迫睜開了惺忪的雙眼,他極為不耐煩的抄起手機接通了電話。

  「餵——」

  「方燼!!!別™睡了,天快要塌下來了,你怎麼還睡得著覺啊?!」

  電話那頭傳來一串洪亮渾厚的聲音,即使沒開免提也差點把少年的耳膜震裂,可謂聲大如雷。

  「我說徐劍,你哪根筋搭錯了,一大清早就打電話來吵我。」

  方燼揉著太陽穴打了個哈欠,隨即他便起身朝著窗外看去,不遠處是一片蔚藍的海灘,此時已經有許多遊客在沙灘上玩耍休憩,寧靜自然。

  「大哥,求你看一下新聞聯播!我真是服了……」電話那頭,徐劍急得不可開交,吼聲不斷。

  「嘟——」

  可方燼卻不理會,他直接就把電話掛斷,扔在床上,隨後便轉身往衛生間走去。

  「唉,休個假也不消停,今天也不是愚人節啊。」

  他顯然沒有相信徐劍的話,這小子自大學起就喜歡捉弄同學,屢教不改。

  不過,方燼與徐劍混得很熟,兩人的關係如同共軛父子,所以他完全不擔心掛了徐劍的電話而被其記恨。

  淋浴間內,方燼正哼著小曲洗著澡,一如往常,可心中突然生出一絲不安,仔細回想剛才徐劍的話,他愈發覺得不對勁起來。

  「小政,播報今日新聞,我要看頭條!」

  方燼迅速洗完澡,開始穿衣服,他喚出酒店房間內的智能ai,打算先聽聽看徐劍所說的「天塌了」到底是什麼情況。

  「收到!馬上為您播報:現在是公元2050年,龍國時間8點58分,據全球聯合政府的最新發現,世界各地的上空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眼瞳……這枚豎瞳寬闊無邊,遮天蔽日,綻放無限光輝,撕裂天穹,駭人矚目。它的出現造成了極大的恐慌,有專家宣傳,這將是末日來臨的前兆……」

  怎麼聽著這麼玄乎,方燼感到不可思議。雖然近些年來,天外衛星時常會觀測到宇宙中的一些異動,但都未波及到地月星系,就連最高算力的計算機群都無法推測出未來的走向。

  如今卻突然傳出來一個關於世界末日的話題,徐劍所說的「天塌了」顯然與此相關。

  「莫非真是世界末日?看來有必要給老徐回個電話。」

  方燼站在鏡子前,理了理頭髮與衣襟,他的目光深邃如淵,神情變得嚴肅。

  「轟隆——」

  方燼正欲轉身,倏然間,劇烈的爆炸從四面八方襲來,震碎了房間內全部的器物,大地頃刻之間塌陷,緊接著,百層樓高的海浪伴隨著颶風拍到了岸上,將這個地方所有的生命瞬間淹沒在大海中。

  「咕咕咕……」

  方燼也在同一瞬間淹沒於浪潮之中,他十分幸運沒有被爆炸波及到,僅是身上有一些略微的擦傷。

  不知道是幸運還是倒霉,方燼只是出來度假,一覺醒來卻發現,世界末日來臨了!所幸的是,他依然活著,至少還有生存的希望。

  突然被捲入海里,方燼果斷的在第一時間內調整了精神狀態,保持頭腦冷靜,接著,他勉強睜開雙眼便開始向上游去。

  「怎麼突然發生海嘯,難道與高天之上的巨大眼瞳有關係嗎?」

  方燼快要憋不住氣了,他被衝到將近百米深的海域,這裡到處都是廢墟殘渣,阻斷了他游向海面的道路。

  這已經是一個成年人能夠達到的極限了,短短一分鐘內,無數的危險向方燼襲來,但他卻是片葉不沾身,一一避過。

  可人類總歸是有極限的,除非「不做人」,方燼到達了極限。

  他渾身無力,逐漸下沉,意識越來越微弱,呼吸趨近於無……

  可就在此時,掛在他脖子上的石頭吊墜突然發出了瑩瑩光輝,映射在海水中,閃爍出奇異的波紋。

  時而金光搖曳,時而紫韻流轉。

  他的身邊浮現出氣泡,皆有頭骨大小,氤氳出虹彩,十分漂亮。

  它們逐漸聚攏於方燼身邊,匯聚成一團巨大的透明的氣泡,如同生物的繭一般包裹住方燼,給予他養分與空氣,令他恢復生機。

  神秘氣泡帶著昏迷的方燼一直朝著下方游去,速度時快時慢,如同有靈智一般避開了周遭的廢墟碎渣。

  「噔噔噔……」

  忽然,大海淵底下響起一陣玄奇神秘的音律,傳到了這片海域所有生靈的耳邊,包括方燼,他的意識被妙音喚醒。

  這聲音如同佛陀誦經,又似聖人論道,雖縹緲婉轉,卻又鏗鏘有力。

  與此同時,大淵深處放射出無盡神光,一座望不到邊的宮殿浮現於世,攔在了氣泡的必經之路。

  「嗯……」

  方燼驀地醒來,他一睜眼便看到了淵底的宮殿,浩瀚壯觀,既虛幻又真實,每一處樓閣殿宇都是精雕細琢,巧奪天工。

  「偶買噶的!海底竟然真的存在宮殿?!」

  他不禁感嘆。

  這座宮殿矗立在大淵底下,周圍金光燦燦,神秘無比。此時方燼被奇異氣泡所裹挾,已經來到了宮殿大門口。

  「這是什麼文字?似篆非篆,變幻無窮。」

  方燼打起精神,目光如炬。他感到好奇,腦中不禁猜想,自己小時候特別喜歡看《西遊記》,對其中的場景記憶猶新,這裡難道就是神話傳說中的「龍宮」?

  前方,宮殿大門光華內斂,大概有四個足球場那麼大,呈現著古樸的銅色,上方的紋路刻印都有破損,殘缺不全。

  越靠近大門,方燼越感到心悸,越接近「龍宮」,它的真實感就越來越強烈,剛剛看到的金碧輝煌全都化作浮雲,此刻,他甚至伸手就能夠觸摸到大門。

  但方燼不敢貿然出手,氣泡之中尚且具有氧氣,能夠供給於他,若是不小心打破了這份保護,自己肯定要葬身深海。

  「我真的不是在做夢嗎?」方燼又感慨道。

  從古至今,龍國對於神秘生物「龍」都是萬分崇拜,沒想到2050年的今天,他竟然意外看到了與「龍」有關的事物。

  簡直不可思議!

  方燼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以此判斷他是否還在做夢。但這又是何必呢?早在爆炸時,他就受到了擦傷,全身上下都有些許細微的傷口。

  如今這些傷口浸泡在海水中,再細小的傷口也會感到劇痛,單憑這一點就足以證明事實。

  「奇怪,爺爺留下的吊墜……」此時方燼注意到了發光的吊墜,「莫非與龍宮有關係?」

  方燼陷入了沉思。

  當年,他的爺爺方笑林乃是聞名龍國的考古學家,參與過官方非官方大大小小的考古項目多如牛毛,聲名遠播,同時方笑林還是國際商界巨鱷,方家也藉此雄踞龍國江南。

  而在方笑林離世後,方家馬上便分崩離析了,家族各脈為了爭奪龐大的家產互相殘殺,方笑林苦心經營的家族基業付之一炬……

  那一年,年僅8歲的方燼帶著怨恨與不滿離開了方家,巨額遺產、古董文物包括家族祖傳的器物與典籍……這些東西方燼看都沒有多看一眼,唯獨那枚吊墜,他一直帶在身上。

  「那座宮殿在召喚我!我能感受到有一股引力在無形中拉拽著我,看來我必須前進了!」

  回到現實,方燼紅著眼,目光深邃而堅毅,既然自己被神秘的力量帶到了「龍宮」,不如就順從命運的安排,勇敢的向前探索。

  他舉起雙掌,一點一點的伸出氣泡之外,那氤氳七彩的氣泡韌性十足,可塑性強,無論方燼怎樣揮動,哪怕是用力也打不破。

  「這感覺怎麼跟『攔精靈』一樣?好神奇。」方燼忍不住吐槽一句。

  數息過後,大門裡傳來了聲如洪鐘般的道音,那道「呼喚」貫穿方燼的大腦,似乎在訴說著一個意志:

  「吾之子民啊!快來覲見孤……過往皆為雲煙,今後的路要靠你們來書寫……」

  古老低沉的聲音浸潤了方燼的心靈,撫慰了他的心靈,如一股暖流匯入體內,他的面色恢復正常,氣息也穩定下來。

  幾個呼吸後,方燼完全適應了深海環境,剛剛那道話語似乎在呼喚著他,可他完全不知道聲音是從哪傳來的,環視四周,一根殘缺的玉柱頓時吸引了他的注意。

  「往事已成煙,今朝踏波去。」

  方燼下意識的念起了玉柱上的詩文,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突然出現,他確信自己曾經看到過這個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