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朝中開朝,商鋪開市。
這幾日過年雖在休沐,但郁承受傷一事還是傳開了。
以曹騫為首的一派朝臣,先是上奏肯表郁承仁孝理當嘉獎,後又明里暗裡讓皇帝靜思己過。
皇帝聽的勃然大怒,面色冷沉道:「朕受了傷,爾等不憂關朕的龍體便罷,還句句指摘。不過是倒了個香案,你們想如何?逼朕寫罪己詔嗎!」
「皇上息怒。」眾臣拱手垂頭。
皇帝道:「朕好端端的,你們左一言右一語惹惱了朕,現下又叫朕息怒,是拿朕尋開心嗎!」
「臣等絕無此意。」曹騫等人慌忙跪地。
皇帝厭惡透了他們這副嘴臉,直言了當道:「誰覺得朕該思過,便寫了摺子呈上來,告訴朕何處有過!」
「若不寫摺子一派胡言,朕便將胡言之人都斬了,再寫罪己詔也不遲!」
寫摺子指摘皇帝過錯,那不是擺明了伸長腦袋往刀上遞嗎,這誰敢?
且皇帝自登位以來,勤政愛民,堅守國土,雖未做到盡善盡美,但也無大錯,遠沒到寫罪己詔的地步。
今日之所以當朝陳奏,也不過是曹騫授意,想為郁承記筆功而已。
現下皇帝大怒,眾人面面相覷,見曹騫不開口,便無人再敢開口。
殿中鴉雀無聲的沉寂了片刻。
龍目冷寒的睨著下方眾人,皇帝肅聲道:「太子護朕,乃父子之情,乃為子之孝,是朕的家事,朕心中自有論斷。」
「眾卿拿著朝廷俸祿,受著萬民供養,不想著怎麼為民謀福,為朕分憂,只盯著朕的家事說道,這便是你們的為臣之道嗎!」
「臣惶恐。」眾人被皇帝質問的啞口無言。
周太傅等人趁機出列,請皇帝息怒,陳奏了幾件重要政事。
兩相對比,誰忠誰奸,一目了然。
退朝後,周太傅和周泊序沒有走,跟著皇帝去了御書房。
郁崢知他二人所為何事,也跟著去了。
得知周泊序要請旨賜婚,皇帝微有些意外。
「這麼多年,朕還當你絕了這心思。」
周泊序立時表態:「臣一直心慕公主,從未更改。」
「罷了,你們本該是一對,既然莊老夫人和周夫人已同意,朕自當成全。」皇帝無意為難,也知這是毓貴妃樂見之事,讓近侍拿來聖旨鋪開。
提筆時,皇帝猶豫了。
「雖說周夫人已同意,可當年的事畢竟是根刺,韞兒去周家怕也有諸多不便。」
當年讓郁瀾下嫁莊家,帶著莊韞守寡這麼多年,皇帝已然覺得虧欠,如今自是不能再讓她受半點委屈。
而莊韞,他是莊家獨子,頂著父輩功勳,也不該受任何委屈。
「皇上的意思是……」周太傅探問。
都不是外人,皇帝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道:「璟王府附近有處閒置宅院,朕想將它賜作公主府。」
公主府?
郁瀾若有了公主府,那周泊序同她成婚,不就是入贅嗎?
周太傅一時有些遲疑。
周泊序也皺起了眉頭。
他不是不願入贅,是怕他母親不同意,總不能拿著匕首再威脅一次。
知曉兩人顧慮,皇帝道:「不算入贅,朕會在旨意中寫明,賜二人婚居公主府,子嗣後代仍冠周家姓。」
當年的事,周家別無選擇,也是受害者。且這些年周太傅和周泊序為大昭所做貢獻,也足以讓人稱敬,並不比上陣殺敵的將軍差多少。
是以皇帝不會辱沒周家,相反,他還要抬舉周家制衡曹家。
曹家要拔除不假,可幾代為官在朝中根基甚深,不可操之過急,只能徐徐圖之。
曹太師雖已年老辭官榮養,但他的門生遍布大昭各地,若無天大罪名,難以服眾。
這麼多年,皇帝早已學會了隱忍。他要尋一個良機,將曹家一舉拔除,再無翻身之能。
朝中浸淫多年,又是皇帝心腹,周太傅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皇帝心思,當即拱手道:「臣謹遵皇上聖意。」
「臣謝聖上恩典。」周泊序跪地謝恩。
皇帝抬手:「起來吧。」
徵得父子二人同意後,皇帝又問郁崢:「你覺得如何?」
郁崢道:「父皇思慮周全,兒臣覺得甚妥。」
郁崢早便有此意,只是未來得及說出口。
皇帝聞言,不再遲疑,提筆疾書。
東宮。
曹騫以探望郁承為由,同皇后在曹慕雪院中約見。
「爹。」曹慕雪許久未見家人,難掩高興。
初二那日,她本是要回曹家的,但郁承受了傷,便沒回成。
「太子怎麼沒在你院中養傷?」曹騫疑問。
曹慕雪憤憤道:「還不是因為謝婉若那個賤人。」
曹騫皺眉提醒:「你是太子妃,注意言辭。」
「是,女兒知道了。」曹慕雪憤然說明了緣由。
曹騫聽後重重擰眉:「謝家也甚是棘手。」
謝婉若是太子側妃,謝丞相自也是站在郁承這邊。但曹慕雪搶了謝婉若的太子妃之位,兩人又素來不和,謝丞相在朝中也與曹騫相對。
因此太子黨雖人多勢眾,卻分為兩派。有時會為郁承統一戰線,有時又會互相落井下石。
父女倆正說著話,皇后來了。
「臣見過皇后娘娘。」曹騫起身見禮。
皇后揮手道:「沒有外人,坐下說話吧。」
「可見過承兒了?」皇后問。
曹騫搖頭:「太子在謝側妃院中,臣不便探望。」
皇后抿唇道:「倒是我忘了。」
「承兒並無大礙,休養些時日便能恢復,不必擔憂。」
曹騫嘆氣:「今日早朝,皇上龍顏大怒。」
「怎麼了?」皇后凝眉追問。
後宮不得干政,皇帝又從不與她多話,她想要知道朝中局勢,只能從郁承那探問,或是從曹騫口中得知。
曹騫讓曹慕雪關好屋門,壓低聲音將早朝上的事講了一遍。
「皇上今日之言看似合情合理,實則是在敲打警告。這些年皇上漸越脫離掌控,怕是要反噬曹家了。」曹騫憂心不已。
樹大招風,臣大震主,自古大忌。
「父親早便料到會有這一天,可他老人家年紀大了,又病的厲害,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父親的病又重了嗎?」皇后捏緊了手急問。
曹騫沉重點頭:「大夫說了,如今全靠藥吊著。但人早晚有那麼一天,便是再多錢財名藥也強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