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到她的目光一直緊緊地盯著我，那的笑容竟好似像是第一次見面時的那一種陰森的笑容，詭異至極。
我脊背發涼，額頭上直冒冷汗。這樣的目光令我渾身不自在，好似自己的心事幾乎被人看透。
我立刻將頭轉向別處，但是依舊感覺到這道目光給我帶來的不適感。嘰里咕嚕，就在這時候，林奶奶突然口中像是沒有沒有的水龍堆一般，嘀嘀咕咕地說了起來。
在這幽靜的清晨裡面，我居然聽不懂裡面的一個詞，她聲音極低，同樣說得輕輕微微，就像是有一串的字符從她的嘴邊飄了出來，很快又消失的無聲。
無形無質，根本來不及反應。
同樣的林欣和林爺爺也是覺得丈二摸不著頭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了主意，但是，林奶奶這時候稍稍地放慢速度。
我稍一靜心，漸漸地能夠聽懂一些詞，慢慢的一句話，到後面就連所有的意思我都聽得清清楚楚。
這些話她卻是對我說的：「侯三你是做賊心虛了吧，所以才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這樣的話，配合著此時她的神情，倒嚇了一跳，這些事情林奶奶是從何得知，我從未告知他們任何人。
「你以為你行事神不知鬼不覺，你以為不會有人發現，哼！」林奶奶又盯著我，追問了一句。
我震驚地睜大眼睛，死死地凝視著林奶奶。
為何我剛剛所想，她便能夠知道，難道……我只覺得恐怖至極。此刻見到林奶奶的目光，貌似對我的心事了如指掌，若是如此的話，那麼，這太恐怖了。
「你覺得恐怖，是因為你做賊心虛，同樣的還道貌岸然，妄想欺騙我的孫女和我的老頭子，你休想！」
我一時之間呆住了，木然地站在起來，愣在原地，腦中就像是停止了轉動，一片空白，不敢去想任何，不敢突破任何。
就在這時候，林奶奶所說的話又開始變得沒頭沒腦，可是每一句不是在諷刺我，因為她再也讀不出來我心中所想。
這時候我鬆了一口氣，同時卻更為緊張。一旁的林欣顯然很疑惑。不單單是他們，就連我也不知道此刻的林奶奶是敵是友。
她的聲音忽高忽低，但是，速度卻又是飛快，像是火箭飛上天，嗖的一聲，還不帶喘氣的。
我盡力地避開她的目光。林欣也發現了，林奶奶一直只針對著我，隨後她走上前，坐在奶奶的身邊，挽著奶奶的手臂說道：
「奶奶，你對著侯三說什麼？侯三可是個好人啊，之前他還救過我呢！」
好像是林欣的話起了作用，林奶奶之前的目光就不是這樣銳利。可是她的聲音卻是古怪空靈，她木然地伸手，拍了拍林欣的手臂，令她放心，好似想說她不會對我如何的。
她若是真的想要放過我，但是卻又為何一直這樣緊盯著我？此刻的我對他們來說根本沒有任何惡意。
我顯得極不自在，早知道會有這般難熬，當時我就應該堅持回家，替他們攔上一輛車就好了，將他們送了回來，如今她倒開始懷疑我。
「林奶奶，你說這些話是何意思，你說清楚，等下林欣會不信我的。」
「侯三。」林奶奶好似突然變得正常，她幽幽地說道，「你根本不必像現在這般害怕我，因為我剛剛說了，我不會害你的。」
她說了兩次，並且一次比一次說得更為鄭重，我心中倒有一絲相信，想起來她好歹也是林欣的奶奶。
她依舊說著不會害我，那自然是最好的。
這樣的話，我也不用想著如何去費心對付她，且不傷林欣的心，這根本就是對立的，難以辦到的兩件事情。
現在，看來倒是十全十美。
林爺爺原先還悠然地坐著，等到林奶奶喋喋不休的時候，他神色大變，如臨大敵，先是跳了下床來，讓我們兩個人好好地陪著。
自己則快步走到外面的客廳當中。
再看林奶奶，此時雖然依舊一眨不眨地望著我，可是也沒有剛剛的陰森，就連說的話也平和了許多。
說得無非都是一些不能傷害林欣，傷害林爺爺的話語。他們對我像是家人一樣，我又怎麼會去傷害他們呢？
此刻的林奶奶好似極為滿意，雖然依舊說個沒完沒了，但是並沒有像之前那樣處處針對著我。
說起我們認識的點滴，同時，她還說到了我對林欣用的紙符，我嚇壞了，不安地看了一眼林欣。
林欣雖然靠近林奶奶身邊，但是她好似並沒有能力能夠聽懂，因為她臉上一片茫然。
目光當中只有奶奶，並無其她，可是我自林奶奶口中聽出來的話語卻是這般的驚心動魄，由不得我心中提防。
好在很快，林爺爺重新推門走了進來，暫時解了我的尷尬。
等他走進來的時候，我們這才發現他的手中擺滿了作法的東西，起身招呼著我將一旁的案桌收拾出來。
那桌子只是散落的放著幾本書，還有幾瓶藥，我將它們收拾到一旁之後，獨自將它搬了過去。
林爺爺先是在一旁安慰著林奶奶，就在我轉身的空隙，我依舊能夠感受到林奶奶那兩道射在我身上不曾離開的目光，雖然讓我有一絲心虛，可是我盡力令自己坦然。
按照林爺爺所說的搬過去之後，我只能仿照他之前的樣子，將他想要作法的一應東西都一件一件地放了上去。
這時候，林欣也走了上前，和我一起。
她一邊擺放一邊擔憂地說道：「侯三，你瞧瞧奶奶如今這樣子，她好像是回到了之前我們剛剛將她救起來的時候。」
林欣這話一提醒，使得我也有一絲贊同。
「對呀，我也感覺到啦，她沒有之前那樣的靈動，並且身上也帶著一股死氣沉沉，會不會是期限已經到了，所以整個人變得像過去一樣。」
「什麼期限啊？」
林欣聽不明白，於是我對她解釋說道：「你瞧一瞧，超市裡邊每樣東西都有保質日期，會不會是……？
林欣聽後俏臉一板，重重地拍著我的左手：
「我的奶奶是一個人，並不是那些標價待售的商品，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的奶奶哪有可能會有保質期呢，我才不相信，你也不要再胡言亂語了！」
我倒希望自己是胡言亂語，我找來一個鍍銅的香爐，將一隻又粗又長的香點了起來。
很快，渺渺的香菸便升了起來，在案桌前面，林欣怔怔地望著這些到作法的道具，隨後她轉過身來，難以理解地望著林爺爺：「爺爺，你真的準備再次對奶奶作法嗎？」
此刻的林爺爺緊抓著林奶奶的手，目露愛意地望著她。
林奶奶依舊在喋喋不休，但是卻沒有看林爺爺一眼，而是隨著我的目光而移動，我這時候雖然依舊覺得不適，但是，也早已經適應下來。
想著只要林爺爺作法，那麼林奶奶就會變得正常，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針對著我了。作法之物收拾完畢，我們再次回到林爺爺的身邊。
林爺爺撫摸著林奶奶的蒼白的頭髮，嘆了一口氣，說道：「老婆子，才短短一段時間，怕是你的魂魄早已經不知去向，就讓我替你再次找回來吧。」
他愛憐地盯著幾天林奶奶的面龐，但是林奶奶卻仰頭望著我，那似笑非笑的眼睛，還有一張一合，說著警告我的話語，我顯得心虛不已，感覺整個後背都已經被汗濡失。
心中只希望林爺爺快點開始，將林奶奶的魂魄找回來。
林爺爺很是關切，他沒有注意到我的異樣，而是柔聲對林奶奶說道：「老婆子，走吧，讓我來替你看看你如今的魂魄又去哪兒玩耍了？我們叫它找回來，你就變得正常了。」
他像是哄小孩一般的，說話溫柔，同時上前去抓住林奶奶的手，但是，林奶奶卻沒有理會她，那種目光像是著了魔一般，死死地盯在我的身上。
我的心中暗自著急，只希望他們能夠快些進行，但是林爺爺卻不顯得著急，反而一直在低頭，柔聲地勸說：「老婆子，你說的太多的話了，不要再說下去了。」
可是林奶奶依舊嘰里咕嚕，根本就不曾停歇下來。她每說一句話，都會念叨一次我的名字，我知道她句句話都是針對著我。
她所說的話意思不停重複，可是我能夠明顯的感覺到，她對身邊兩人的關心，還有保護的決心。
見到自己的話並無效果，林爺爺長嘆了一口氣，隨後先是站了起來，無奈地看了眼林奶奶，可是林奶奶根本不理會她，她依舊保持著原樣。
所以到最後，林爺爺也放棄了努力，自己只得暗搓搓地起身，走至案桌旁。
那桌子直對著林奶奶，林爺爺先是目光掃過一眼，隨後便面色凝重，不再言語。
他先是拿起一旁的紙符，林欣立刻上前攔在他的面前，緊張地問道：「爺爺，真的要這樣嗎？」
林爺爺低著頭沒有看她，低聲說道：「你想想，若是不開始的話，你奶奶便會這樣一直一直地念叨下去，直到她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