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穿過竹林

  竹林裡面一片幽謐,可是我卻難以靜心。

  坐在老道士的面前,心中一直叮囑著自己,靜下心來,靜下心來,可是整個人卻不時地睜開眼睛。

  用眼角瞟了瞟四周,除了我們,並無別的人影。

  在這幽深的林子裡面,我的心怦怦直跳,一陣風吹過,沙沙的聲音,更是令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咳咳。」就在這時候,老道士輕輕地在我面前咳了幾聲。

  他的聲音卻依然穩健,「侯三,你閉上眼睛,告訴我,這兒可有任何的動靜。」

  「當然有啊。」我想也不想,立刻回說道,「有風聲,樹葉聲,還有夜歸的鳥兒的鳴叫聲,還有我們的呼吸聲。」當然,主要是我的。我能明顯感覺到在寂靜的夜晚當中,胸口的起伏。

  道士似笑非笑,在我睜開眼時,他的目光不離我的臉龐:「你再仔細聽?」我重又閉上眼睛,之前的聲音依舊還在,可是耳邊響起他的話,

  「忘記你自身,用你的心去感受,還有動靜沒有?」

  「沒有!」我順著他的話恭敬地回道,可是我卻並不明白。老道士對我的回答頗為滿意,這時候他悠悠地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袖,緩緩伸手按住我的肩膀:

  「侯三,有一些只是流於表面,只有你親自去嘗試過,你才會對這些道法體會更深。」

  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果真他很快轉身便欲離開。我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拽住他的道袍:「道士,你不會想將我一人留在這兒吧?」

  唇角掀起一抹淡然的笑意,老道士點了點頭。

  「剛剛我說的有一些深奧,你在這兒慢慢參悟吧,我在竹林的那一頭等你。」他話一說完,不顧我的牽扯,很快,便隱入前面的黑暗的裡面。

  他一邊走一邊悠然地說道:「心靜自然涼!」

  不必心靜,我如今全身也是涼颼颼的。望著他的背影,我無奈地轉過身,重重地坐了下去,他到底說的是什麼呀?道法這一套,我根本弄不明白。

  雖然如此,可是為了擺脫紅衣女,我只得照著他的話去做。一直閉著眼睛在原地打坐,不知為何,此刻我只覺得四周更加幽深,一點點的聲音令我的心中更為膽寒。

  「沙沙,沙沙。」在深處的竹林裡面,微微的月光之下,好似有一物正躲在竹林里,隱隱約約似是一個人影,又像是猛獸。

  我不覺站起來,衝著那黑影叫道:「誰,誰在那兒啊?」

  聲音戛然而止,我鬆了一口氣,或許是一隻野雞吧。還想坐下來,可是,這時候再也不敢閉上眼睛,不安地四處望著。

  突然這時候沙沙的聲音再次響起,並且好似不是同一個地方,見鬼了嗎,聽著那聲音,我只覺得無比的滲人。

  我不得不再次衝著那聲音叫道:「到底是誰,你趕緊出來,我不怕你的!」這時候我隨手摸到地上的乾枯的竹竿,緊屋在手心給自己壯膽,然後走上前去。

  靜呆下來,反而會讓我浮想翩翩,等到我站起來的時候,我心中有了計較,反正,老道士並沒有規定時間,只要我能夠走到竹林的那一端,那麼今天就可以交差了。

  我壯起膽子,一邊往前走,等我靠近的時候,發現這聲音是響亮,警惕地望著四周,口中一邊嗬嗬地叫著。

  不論是誰,先將他們嚇跑再說。沙沙的,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響依舊迴旋在我的耳邊。

  我朝著一旁的竹林走去,就著輕霜一般的月光,發現在竹林的一側有幾株芭蕉,竹葉拍打著芭蕉,竟生出異樣的聲響。

  我長吁一口氣,拍著心口說道:「還好還好,只是自己嚇自己,這兒還是太平的。」這時候心中釋然,於是便大跨步地往竹林的另外一邊走去。

  喁喁細語,就在此時好似聽見有人的說話的聲音,一定是幻覺,這兒除了竹子,別無它乎。

  可是那聲音幽幽細細,飄飄渺渺,傳入我的耳中的時候,卻又無比清晰。

  「我們困在這竹林裡面有數百年了,我每天想的便是有一個生人來陪我。」

  「你個老東西,你要是不死的話,現在都已經兩百歲了,二百年都沒有人出現,你還想白日做夢!」

  最先開口的聲音重又說道:「哈哈,聽說呀,今天還真有這樣一個人呢,我們只要守在這兒,到時候,他便會自投羅網,很多年都沒有嘗過人肉是何滋味了,想著我就饞。」

  「兩百多歲?人肉?」我的腳步一頓,莫非他們不是人?不知是因為風,還是因為他們所說的話,我身上的雞皮疙瘩立了起來。

  「真有這樣的人,哈哈,還是老規矩,人肉歸你,不過那些心肝脾肺,嘻嘻。」

  望著來路,同樣黑幽幽的,我原想拔腿轉身就跑,性命要緊,可是,我又擔心動靜會驚擾到兩個人,或者說兩隻鬼。

  我在心中猶豫不決。不知何時,夜風變得陰慘慘的,好似漸漸地向我靠近,刻不容緩,這時候我豁出去了。

  一邊揮舞著手中的竹竿,一邊往前沖。不知何時,竹林起了一陣慘白的霧靄。我幾乎收不住腳,在這竹林當中,伸手不見五指。

  可是我突然覺得脖子一緊,再者覺得腳下變得沉重,像是有人在故意阻攔,又或者說是他們在掐住我的脖子。

  「走開!」我一邊揮舞著竹竿,腳下不停地跺腳,依舊是空無一物,可是,我的耳邊卻響起如同夜梟般笑聲,「哈哈哈哈!」

  是那種發現獵物的狂喜,甚至在眼前,只見一人眼睛大如銅鈴。它正貪婪地望著我,還有一人舌頭長長地垂下,像吐著紅信子的毒蛇,正瞄準著獵物。

  「啊!」我再也忍不住一聲慘叫,下意識地用竹竿往他們兩個人揮去。

  可這一次竹竿的另外一端似被人用力地拽住,我和他開始角力,竹竿一定不能夠落入他們的手中,不然的話我便是待宰的羔羊。

  我這般想著,一邊用力地往外拽。可這時候我只覺得手有了異樣。粘粘的濕濕的,低頭一看,那人的長舌頭忽然卷了過來,正無聲無息地纏繞著我的手。

  嚇得我立刻一鬆開,可是,竹竿卻怦然落在地上,但是這舌頭卻蜿蜒直朝我而來,我沒命介地往前跑。砰的一聲,突然撞在硬物上,眼前星光直冒。

  等到能睜開眼睛的時候,那一雙牛眼冷森地出現在我的面前,這時候我才真切地看清楚,那也是人頭大如牛,瞧不見下身,有如一件衣裳浮在半空,輕飄飄的。

  那張牛嘴裂開來,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他竟然是在對我微笑。

  我的腳下一緊,舌頭已經沿著我的腳,將我定在原地,慘了,我大叫一聲,碰上這兩隻吃人的鬼,看來,我今天要命喪此地。

  罷了,一時之間我放棄掙扎,然後閉上眼睛。

  「哈哈哈哈!」耳朵邊笑聲不絕,就像是那金屬拖曳在地板上所發出的刺耳,令人難受的聲響。

  只覺得雙腿越來越緊,舌頭像是毒蛇一樣地纏繞在我的身上。濕濕的,黏黏的直令人想嘔吐。

  我儘量不去想,可是卻又無法,此時,老道士剛剛所說的話浮現在我的腦海當中。當風吹過的時候,到底是風動,還是我在動。

  放空思想,將自己變成一團虛無,其實放棄了自身,將其與周遭融為一體,漸漸的,那笑聲,也變成了夜風嗚嗚地吹響,身體再無異樣的感觸。

  等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晨光微曦,天空出現魚肚白,整個竹林裡面,漸漸地變得明朗起來。

  我發現四周像是有一個銅鑼掛在竹竿之間,風一吹,便有嗚嗚的響聲。纏在我身上的,不過是一截濕濕的藤蔓而已。

  一腳將它們踢開,我隨後大步地往前走去。

  這一次我的腳步一樣輕鬆,再也不是之前那樣慌亂。昨天晚上何曾有惡鬼,不過是我的腦海當中臆想而已,又或者說是有人在故意干擾我。

  我低頭看了一眼戒指,可就在此時,好似見到一抹紅色的影子在我的眼前一閃而過,到了這時候,我根本不在意。

  不多時,很快便走到竹林的盡頭。藍色道袍的道長果真在等我,他見到我之後,並沒有任何詫異,只是點了點頭,隨後問我有何收穫。

  我心中顯得驚喜,將這一路上的感悟告訴他。

  原以為會得到他的表揚,可是他只是淡淡地說道:「這些,只是你領悟了一小部分而已,後面還有漫長的道路要走。」

  什麼,聽到之後,我心中無比沮喪,敢情這一晚上的歷練,對他來說,只是跨出一小步而已。

  我只是心中想想罷了,在他面前並不敢說出。

  道士先是低頭沉吟,然後轉頭,目光直視著我:「還有一件事情,你若是成功了的話。那麼你就不再需要我。」

  對於他所說,我心中不以為然,獨自在黑夜裡穿過竹林,對我來說是極大的挑戰,我已經順利通過,更別說其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