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捉弄是成心的

  三人說了會兒,皇后才想起來下首坐著的峻岭。見她文靜從容地坐在那裡,沒有任何侷促和不耐煩,心中不由多了幾分好感。於是笑著道:「咱們娘仨只顧著說話,反倒冷落了人家杜小娘子。」

  峻岭搖搖頭靦腆一笑。

  「你們父子千里迢迢進趟京城不容易,既來了就不必急著回去,在京中待一段日子。現在天氣也涼爽了些,若是公主辦個花宴什麼的,到時再邀你進宮好好玩耍。」

  皇后喚了聲蕊香,就見蕊香帶著兩個小宮女手上各自托著錦盒出來。

  「娘娘,您惦記著給杜小姐的賞賜,奴婢豈敢忘了。」蕊香笑著回稟。

  「這是單給你的,你妹妹們的賞賜都已送到馬車上。蕊香,打開盒子給杜小娘子看看。」皇后吩咐道。

  盒子裡都是些首飾絹花之類,並不稀有,只是宮內的東西做工實在精巧非宮外能比的。峻岭忙跪下謝恩。

  見時辰不早,估計皇上那邊的談話已經結束。皇后便吩咐蕊香將峻岭送出宮去。

  剛準備走,恰好遇見鄭通來坤寧宮接人,說杜向輝要出宮了,皇上遣他來接小娘子與父兄匯合。峻岭謝恩後便跟在鄭通的身後出了坤寧宮。

  李景瑜見他們出去,也向皇后告辭,留下太子好和皇后說話。

  李景瑜腿長腳快,沒幾息便攆上前面走著的峻岭和鄭通。

  鄭通見到李景瑜甚是親熱,躬身揖手道:「王爺這是要去靜妃娘娘那裡嗎?」

  「是啊。聽說前段時間娘娘苦夏,如今方才好了些。」

  「皇上也為娘娘這苦夏的情形憂心,前段時間見娘娘清減了,急得賞了好些補品去玉粹宮。如今天氣涼了些,娘娘有了胃口,皇上方才鬆了口氣。」

  「本王還要多謝中官大人平日裡對娘娘的照應。」李景瑜一臉真誠地拱拱手。

  鄭通心中高興,腰彎得更低了些,眉花眼笑地說:「豈敢擔王爺的謝意,這都是奴才分內的事!」兩人又絮絮說了幾句關於玉粹宮的事。峻岭識趣的落在後面兩步,又不能四處打量,只能看著眼前的甬路,走著走著便無聊地默數起地上青磚墁出的『卍』字紋。

  就在她跑神的當口,冷不防李景瑜突然停了下來。

  峻岭沒提防就這麼一猛子撞在他的胳膊上,頓時撞得鼻頭一酸眼淚奪眶而出。峻岭心頭那個火氣一下攻了上來,讓她想都沒想抬頭便瞪向始作俑者。

  李景瑜裝作一臉無辜地望著她,此時峻岭臉上的表情比打翻了五味瓶還要精彩,從發怒到忍耐到憋屈再到平靜接受並欠身行禮致歉。短短時間裡,可謂比李景瑜見過巴蜀戲劇里的變臉還多姿。

  李景瑜大方地道無妨,可眼睛裡的笑意無論如何也是藏不住的。

  李景瑜對峻岭的有意捉弄讓鄭通在旁邊看得心驚。要知道這個二皇子已近弱冠,皇上和靜妃早就替他相看不知多少京中貴女,誰知這位爺眼界忒高,愣是一個也沒相中!

  在他眼裡不是嫌這個胖的像水桶就是嫌那個瘦的似竹竿;這個黑如鍋底那個白若無常;性格文靜的他非說人呆若鵪鶉,活潑的又說成是脫兔轉世。總之,就沒一個入他眼的。偏偏這位爺人家自己樣貌生得好,京中漂亮的貴女也不是沒有,可放在他跟前也被比成了蒲柳。

  倒是這位杜刺史家的小姐,雖年齡小了些,可站在睿王面前,無論容貌氣度還是那靈動機智的樣子都和睿王頗是相配。

  最難得的是,瞧著睿王對她一副上心的樣子。鄭通也算是看著睿王長大的,還從沒見他主動搭理哪家姑娘,就是他的那些公主們姐妹們,平日除了見面的招呼外,也沒見他主動和誰套過近乎。

  峻岭瞧見李景瑜眼裡掩飾不住的肆揚的笑意,便知道這人八成是成心的。峻岭心想,這惡趣味都是自己小時候玩剩下的。這麼大的人呢,還是個王爺,撿人玩剩下的也不嫌無聊!

  可誰叫這是在皇宮,人家又是在自己的地盤上!峻岭只好在心裡默認倒霉了。

  李景瑜心情無比舒暢地說道:「刺史大人入京,如今是暫居在何處?」

  峻岭默了默答道:「回王爺,父親和我們在一處客棧里住著。」

  「那怎麼行?等明兒,本王和刺史大人說一聲,我在城邊有一處莊子閒置,刺史若不嫌棄,可以過去住些日子。也省得擠在客棧這樣魚龍混雜之處。」

  峻岭低首福了福:「謝王爺抬愛。客棧辟出的院子也甚是寬敞。」

  李景瑜笑了笑沒說什麼,擺擺手,示意鄭通和峻岭他們先行。他自己抬腳往旁邊的岔路走,想必是去看望靜妃了。

  峻岭走到神武門宮門口,見父親和兄長都已等在那裡。杜向輝又向鄭通說了些客氣話便辭行出宮了。

  馬車上,杜向輝仔細問了些峻岭在後宮裡見皇后和馮修容的情形,聽說女兒乖巧文靜沒說什麼驚人之語便放下心來。後又聽峻岭說起遇見睿王和太子的情景,還有睿王想邀請他們住到他的莊子上,杜向輝倒是吃驚不小。

  皇上對睿王自小一直疼愛縱容,這位睿王小時候可算是一霸,幹了不少荒唐的事情。打過一起讀書的同窗,攆過十餘位授課的老師,砸過酒樓賭館的場子,甚至還捉弄過那些御史台里的御史「噴子」!及至長大,如今能文武雙全沒有長偏,別說是一眾朝臣,就是連肅宗自己都覺得是個奇蹟!

  如今,這位爺竟然邀請自己去他莊子上住,簡直匪夷所思!要知道這位睿王性格刁鑽難以親近在京里幾乎是出了名的。

  杜向輝心裡琢磨了一下,怎麼也想不明白。

  「父親,會不會是這位睿王如今有了什麼想法?知道您要回京,想先拉近彼此之間關係?」杜崇山擰眉思索片刻說道。

  「爹爹,您真的要調回京城呢嗎?可是娘不喜歡京里,若是讓她回來,娘願不願意?」峻岭忍不住問道。

  杜向輝和杜崇山聽了峻岭說的話一時都沉默了下來。皇上這次是鐵了心要調回他,就是楚氏心中不喜,也只能回去好好和她商量了。

  回到住的客棧,眾人梳洗換衣。岳掌柜早就打過招呼,晚間親自備了席面,替父子三人接風洗塵。

  李景瑜府里的管家果然在次日來到客棧邀請,不過被杜向輝婉言謝絕了。他也不敢回絕得太堅定,怕開罪了這位睿王。讓管家帶話給睿王,只說在京城待不了幾日便要回祁州。來回搬東西實在太折騰。等下次回京時,定要好好宴請睿王。又封了厚厚的紅包,管家便也客氣的收下了。

  接下來的幾日,杜向輝那些昔日同袍舊友,有些早已調在京中任職的便開始了陸續宴請。因杜崇山也在軍中任職,杜向輝去參加宴會便也把兒子帶上。

  一時峻岭倒落了單,好在有錢媽媽和丁冬陪著。幾人在京城各個熱鬧的集市逛著,將京里時新的衣料首飾吃食玩意兒買下了不少,好回祁州時送給家裡人還有親戚朋友。

  杜向輝父子每日回來都會去峻岭那裡看她買的那些東西,峻岭平日裡雖玩心重,可在給家人親朋置辦這些禮物倒是很有心。

  杜向輝很是滿意,他給峻岭的銀兩本就不少,見她買的多,暗地裡又塞了一些。直把錢媽媽給急的,生怕爺倆這番大手大腳,買了太多無用的,回家少不得要挨夫人訓斥。

  峻岭安慰道:「媽媽不必擔心,皇上還賜了好些東西給爹爹。回去後娘看了定會高興,也就忘了要訓我和爹爹了。」

  這一日,錢媽媽要在客棧整理峻岭買的那堆積如山樣的貨品。峻岭便只帶了丁冬一起出了門。

  為了方便,主僕二人均是做了男子打扮。峻岭穿了月白色圓領襴袍,頭髮用玉冠高高束起,手中拿了把竹骨紙扇,像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一樣散漫地在街市上閒逛。

  今日倒是沒再買要帶回去的物品,峻岭想等阿兄得了閒陪他一起再去給嫂嫂買些衣服首飾。

  主僕二人只顧著吃那街邊的各色小食了,從餺飥、胡麻餅、菱粉糕、澄沙糰子再到涼水荔枝膏、藥木瓜、滴酥鮑螺、諸色龍纏,直把丁冬撐得討饒。峻岭倒是買的高興,每樣嘗一點就交給了丁冬。

  可憐丁冬生怕吃不完帶回去少不得要挨錢媽媽的訓斥,只得自己解決掉。錢媽媽可是在出門便叮囑她,不讓峻岭吃街邊的吃食,生怕峻岭吃壞了腸胃遭罪。峻岭被她那副撐著的糗樣給笑壞了,這若是丁當來,估計再有這麼多也能吃得完。峻岭後面終於忍住不再對那些琳琅滿目的小食動心。

  二人從最繁華的朱雀大街慢慢閒逛到一處幽深的街巷,峻岭看一眼巷口的銘牌『梨花巷』。

  進了巷子,小街兩邊多是茶舍,遠遠便聞到一股茶香襲來。整條巷子甚是幽靜,雖有行人往來卻並不喧鬧,偶有飄來的絲竹之聲也很是曠遠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