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
淚珠落到地面上,發出了微弱的悶響聲,使得楚行雲目光一凝,他伸出手掌,卻發現自己的臉頰,早已被溫潤淚水所浸濕。
在同時,他那雙充斥著魔意的血紅瞳孔,居然在不斷跳動,時而冷漠,時而悲悼,有種強烈而又詭異的混亂感覺。
「怎麼了?」藺天沖發現了楚行雲的異樣,出聲詢問道。
但楚行雲卻是搖了搖頭,手掌輕輕按住黑洞重劍,頃刻間,他的瞳孔不再跳動,那溫熱淚珠也消散掉,氣息逐漸平復下來。
如此一幕,藺天沖更感覺疑惑,他剛欲繼續出言,卻看到楚行雲轉過身,徑直盤坐在不遠處的巨岩上,雙眸閉合,直接進入了靜修狀態。
見狀,藺天沖猛地愣了下,他和武靖血相互對視,臉上都是帶著深深的疑惑之色,不過兩人最終並未出言,只是暗暗留了個心眼,便重新將目光望向了前方的混亂戰局。
可就在兩人轉身之時,黑洞重劍毫無徵兆的顫動了下,一抹黑光從劍身上蔓延出來,接觸到楚行雲身體的瞬間,立即融入了其中,讓楚行雲的氣息徹底平復,再無一絲混亂。
此刻,倘若藺天沖能進入黑洞重劍內部,他會驚訝發現,那藏匿在最深處的黑色光暈,已經逐漸蔓延了出來,甚至還發散出一縷漆黑光華,緊緊鎖住了楚行雲的心神!
遙想當初,楚行雲離開流雲皇朝,以洛雲之名,悄然進入了萬劍閣,其目的,除了要向常赤霄和秦秋漠復仇之外,更為重要的是,他要找尋柳夢煙的下落。
在那段時光中,楚行雲解開了心中的所有疑惑,但同時,他也洞穿了梵無劫的陰冷性情,心裡很清楚,只要自己還活著,梵無劫就會動用一切卑鄙手段,無時無刻算計他。
而進入聖星城後,楚行雲成功找到了柳夢煙,但要救出柳夢煙,就必須將星辰古宗之人調開,並集結所有力量,方能破陣。
正因為這點,楚行雲才布置了重重謀局,挑撥星辰古宗和萬劍閣,從而為自己的營救之舉,創造絕佳的條件。
其實,整一個謀局,在楚行雲返回齊天峰的時候,就已經布置完畢,每一個環節,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沒有出現任何差錯。
那時候,他從未想過,要徹底挑起萬劍閣和星辰古宗的仇恨,更沒有想過要引起混亂大戰,讓數十萬人埋骨萬劍山。
一切的變數,都來源於夜雪裳的出現!
古星秘境關閉之日,夜雪裳出現,並且以強橫無匹的絕強實力,橫掃五大勢力之主,強行帶走了水流香。
從夜雪裳的言行舉止中,楚行雲心裡知曉,九寒宮已經知道水流香擺脫了天魂控心石的控制,面對如此情況,九寒宮必定會出手,再度控制住水流香。
心愛之人,再一次離開了自己,重返九寒宮之後,勢必遭遇更多的折磨,如果無法覆滅九寒宮,就無法救出水流香,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受盡痛苦,甚至可能無疾而亡。
這一幕,楚行雲不願看到,但他的實力,太弱,身上更壓著萬劍閣和星辰古宗這兩座大山,倘若連這兩座大山都無法逾越,又如何面對更強的九寒宮?
種種因素之下,楚行雲進入了黑洞重劍,並且跟黑色光暈達成協議,以部分心神為條件,換取強橫的黑洞之力。
正因黑洞之力的出現,楚行雲的實力才會有如此躍進,成為當之無愧的北荒域第一天才。
然而,他卻沒有注意到,在黑洞之力的悄然侵蝕下,他內心中的執念,逐漸變成了心魔,使得他身上的魔意越來越濃厚,乃至大部分心神,都被魔念所控。
要知道,黑洞重劍乃是無上帝兵,存在何其古老,已然度過了萬千年歲月,相比之下,楚行雲雖輪迴千年,卻仍是遠遠遜色,根本無法抵擋這種侵蝕。
也正是在魔念的引導之下,他才會變得如此的無情,殘酷,不惜挑起萬劍閣和星辰古宗的血戰,從而強勢執掌兩大宗門。
剛才,楚行雲看著血腥的大戰之地,眼中,身上,全都是冷酷魔意,蔑視天下蒼生之性命,但他的眼眸之中,卻滲出了一滴滴淚珠。
這些溫熱淚珠,方才是來自楚行雲的真正本心,其內,充斥著無奈和悲悼。
無奈,他心中的魔念漸深,已經侵蝕到了心神,會影響到一舉一動,許多殘忍決斷,縱使他想要制止,卻難有成效。
悲悼,死於這場混戰的武者,達數十萬之眾,這些人的死,楚行雲都看在眼裡,但他卻無法出手阻止,更不知道要如何阻止。
兩種強烈情緒,交雜在他的內心中,卻依舊無法遏制住黑洞的恐怖魔念,唯有用這兩行溫熱清淚,方能宣洩出來!
而此刻,這兩種情緒已經散去,被瀰漫而來的魔念所淹沒,只見楚行雲緩緩睜開了雙眸,目光重新望向前方的混亂之地,嘴角處,冷笑再度浮現。
與此同時,相距此地千萬里之遙的九寒宮內,一襲藍衣的水流香依舊被囚禁在陰寒冰宮之中,這刻,她正沉沉睡去,嘴中卻發出一道道急促喘息聲。
在睡夢中,她發現自己來到了一片混沌空間,這裡不存天地,更不存萬物,唯有無窮無盡的混沌,似永遠沒有盡頭。
正當她感覺滿是疑惑之時,忽然間,她的視野中,出現了楚行雲的身影,但古怪的是,楚行雲渾身上下都繚繞著無盡黑光,仿佛正在墜入黑暗深淵,不斷掙扎著。
「雲哥哥!」水流香露出擔憂之色,立即出聲呼喚,但楚行雲卻仿佛沒看到她,依舊在黑暗中掙扎,甚至逐漸沉淪黑暗,隨時都會被黑暗所淹沒。
水流香頓時慌了,快步沖了過去,但不管她如何奔跑,如何呼喚,楚行雲都是毫無反應,身體漸漸沒入了黑暗之中,嘴中,更是緩緩吐出一道痛苦話音。
他道:「流香,你一定要等著我,很快,我就會踏上九寒宮,與你再度重逢……」
最後一道話音響起,水流香頓時感覺心神一陣收縮,她一伸手,整個身體卻是顫抖了下,雙眼睜開,卻發現自己重新回到了冰宮當中。
「原來只是一場夢。」水流香依舊感覺驚魂甫定,她伸手摸了摸額頭,卻發現布滿了細密汗珠,楚行雲最後說的那句話,更是在她的腦海中不斷迴響。
這般情況之下,水流香心中莫名煩躁起來。
只見她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子,透過冰宮的窗戶,遙遙望向萬劍閣的所在方位,嘴唇輕啟,用唯有自己能夠聽到的聲音自語道:「雲哥哥,你答應我,可千萬不要做什麼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