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銀河喝著閨女帶回來的二鍋頭,也覺得日子過得美滋滋的。
前來陪酒的林金河酸了,狀似無意地挑撥道:「二弟妹這是發達了,以後去京城住,可不能把俺二弟扔鄉下不管啊!」
林子期一口茶水「噗」到他臉上,不溫不火地回他:「大爺你不懂就別亂說話,亂說倒顯得掉架子了。這房子是夫妻共有財產,有我爸一份兒呢,怎麼就能把他扔下了?」
林金河一邊擦著臉上的茶水,怒目圓瞪,剛要回嘴,被林銀河以勸酒為名搪塞過去了。
切~總有刁民想害朕!
據說,對你眼紅的人,往往都是身邊的熟人。原本差不多的身邊人突然發達了,心理失衡產生妒忌、恨意的大有人在,無事生非、挑撥離間,即所謂的「恨人有而我無,笑人無而我有」。
林子期雖然很能理解林銀河想要顯擺的心理,此刻卻十分後悔沒有勸住林銀河公布京城買房消息的決定。
林銀河是這麼說的:「都是自家人,難道還包著瞞著?就算我不說,你小叔和小姑知道了,你大爺一家早晚會知道。到時候從別人嘴裡聽到,他們還會多想,覺得咱不告訴他們,是拿他們當外人嘞!再說了,我叮囑過了,你大爺大娘也不會到處往外說的。」
呵呵,林銀河這句話說了沒多久,就被打臉打得「啪啪」響。林子期真想「呵呵」他一臉鹽汽水。
豆腐作坊僱傭的兩個員工,正憤憤不平地告訴她們的老闆娘楊槐花,王桂雲在外頭說了些什麼。
「那嘴巴跟噴糞似的,我是聽不下去了。」員工一號,奶奶輩,氣憤道:「說你們賺了錢,也沒想著給老家蓋個樓,也沒想著幫襯點兒兄弟,居然跑到京城買房。這是準備把老頭子給扔了,要跑路了!我就說了,『你王桂雲這上下嘴唇一張一合好大的口氣。老二家自己賺的錢,憑什麼幫襯你家?我看老二家豆腐作坊幹得好好的,跑什麼跑?他家小子還在鄉里讀書呢,那是能說跑就跑了的?』」
「放她娘的狗臭屁!京城那房子是俺兄弟給買的,俺們可是一分錢都沒出。礙她王桂雲什麼事兒了?」楊槐花是個炮仗脾氣,最禁不住攛掇,點火就著。
「哎呦,你看看!我就說嘛,開個豆腐作坊沒有那麼賺錢,都是起早貪黑賺幾個辛苦錢,哪裡買得起京城的房子?她老大家還開個飯館哩,她怎麼沒賺到個房子錢?沒去城裡買個房子?」員工一號朝員工二號眨巴眨巴眼睛,繼續道。
「還去城裡買房子?你沒聽她說嘛,俺進起叔現在住的那套宅子,以後都得是她家的。反正老二家縣裡有一套,京城有一套,也不稀罕鄉下的破宅子了。」員工二號,是楊槐花的嫂嫂輩,用胳膊肘搗搗員工一號,繼續拱火。
楊槐花氣急反笑,道:「呵,她長得不咋地,想得倒挺美!好大一張臉!孩子老爹不用俺們和老三養老嗎?還都給她?老大一家能把老頭子伺候進地里去?」
「哎呦,就算是老大養老,那宅子也不能都給她。一個老頭子,由著他吃,還能吃多少?你們老宅那房子,才翻蓋沒幾年吧?值不老少嘞!」員工一號生怕老闆娘吃虧似的。
周末,林子期回到家中,聽楊槐花轉述了倒過好幾手的消息,一頭黑線。
「算了,嘴長她身上,她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唄!反正咱們又沒啥損失!過年那會兒,那個常老太,回村兒還到處編排小姑呢,說得那麼不堪,結果呢?現在誰還提這茬兒?」
林子期不想摻和這些碎嘴婆娘的家長里短。根據傳播規律,新聞熱度最多維持七天。這種流言,不理它,自然就消散了。
「那能一樣嗎?大莊村跟咱們村離得遠,而且你小姑也不在鄉下找婆家,對她沒影響。現在你大娘可是就住隔壁,我這天天聽著,心裡能不膈應?」楊槐花不同意她閨女的和稀泥做法。
「那你想怎樣?衝過去跟她干一架?」
「至少,我得找她理論理論。不帶這麼毀自家兄弟名聲的!」
「哎,然後呢?她要是不承認這麼說過呢?」
「她憑啥不承認?人家你表奶奶和堂五娘都聽見了。」
「然後呢?你再拉著她去找那倆人對質?打群架?」
「打什麼群架?就是當面鑼對面鼓,把這事兒掰扯清楚了。」
「那要是掰扯不清呢?大娘不承認自己說過,那倆人也不承認自己傳過話呢?媽,一點破事兒,隨它去吧。有那扯皮的閒工夫,不如多賣兩筐豆腐。把自己日子過好了,站得高高的,讓那些碎嘴的人只能仰望而夠不到,吃屁都追不上。這才是真理!」林子期教育氣鼓鼓的歐巴桑:「消消氣兒,啊,生氣是拿別人的缺點折磨自己,為這種人生氣,不值當的。」
楊槐花卻越說越氣,罵道:「你倒是窮大方。那她說你老爹家的房子都是她的,我也能由著她?」
「就老爹家那個房子,一分六份,能有多少錢?你還看得上那點兒錢?大娘想要,給她就是了。」林子期不以為意地擺擺手,繼續勸道。
「你這什麼話?不爭口饅頭爭口氣!我是圖那點兒錢嗎?那該是我的就是我的,我給她她可以拿,不給她她只能看著。憑什麼她想要我就得給她?」聽了這話,楊槐花剛剛被她閨女勸下去的火又冒上來了。
「得~我就不是個會勸架的人。還是直接干架痛快!說吧,你想怎麼幹,我精神上支持你!」林子期看她媽火大,忍俊不禁。
「幹什麼干?就知道貧嘴!咦?不對啊,三個兒子分三份,老宅為啥要分成六份?」楊槐花又發現了對方辯手言語中的可攻擊點。
「三個女兒不給分嗎?」林子期不服道。
「哪有女兒分家產的?」楊槐花理直氣壯,「你舅姥爺百年之後留下點啥,都是你大舅和小舅的,也沒有我的份兒。」
唉,為何明明早知世事如此,心口還是懣懣的不舒服?
林子期閉了嘴,神情落寞地走進了臥室,撲倒在床上,把頭埋進被子裡,不開森。
她媽說的對:不爭口饅頭爭口氣。這輩子的林子期,根本沒想過跟弟弟爭家產,卻在再次聽到媽媽那句「哪有女兒分家產」的時候,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鬱悶之氣。
古人云「不患寡而患不均」,林子期所在意的,只不過是母愛天平的傾斜罷了。
媽媽,前世今生,我早已洞察人心,也能理解人心都是偏的,但我卻不打算體諒你。因為你偏心的那個人,不是我!
楊槐花看著閨女突然閉了嘴拉下臉走了,也開始自責起來。自己真不該說那話的,也就是順嘴帶出來的,大家都是這麼做的,有什麼不對嗎?
林銀河回到家,被楊槐花一把拉進了臥室,嘀嘀咕咕了一陣子。
晚飯後,楊槐花趕林子路去寫作業,又叫住了起身欲走的林子期,看了林銀河幾眼,示意他說話。
林銀河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憋出半個字來。
「你倆到底要說啥?」林子期興趣缺缺。她大姨媽來了,胸悶氣短肚子疼,難怪下午心情不好。
楊槐花狠狠剜了林銀河一眼,才幹咳了兩聲說道:「那個,別人家不給女兒分家產,那是別人家。俺們家.....不一樣。你大舅給在縣城買了套房子,小舅給在京城買了套房子。呃,那個,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京城那套呢,就留著給你弟結婚用;縣城那個,我跟你爸先住著,等我們都走了,就留給你。這樣,一人一套,行吧?」
說完,楊槐花用好真誠的眼神看著林子期,滿臉怯生生求表揚的期待。
林子期突然就癟著嘴笑了,胸不悶了,氣也不短了,好像上輩子的遺憾終於被彌補了,特別滿足的感覺。
果然,世界上99%的遺憾是可以用錢來彌補的!
父母不是心裡沒她,只是上輩子太窮了,他們傾盡全力,也只能顧得上一個孩子。
這輩子,雖然她還不是被偏疼的那個,但至少父母在乎她的感受,母愛的天平沒有傾斜得那麼難看。
她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