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八年六月中旬,林玉巧即將迎來決定她人生走向的第一件大事:中考!
以前嘛,小姑娘學習成績倒數第一,成日裡「混吃等死」,倒也瀟灑;現如今,學了個半吊子美術,她自覺不能對不起花費的那些人力物力,又加上何榮秀的殷切期望,小姑娘反而緊張得腿肚子打顫。
耶克斯-多德森定律告訴我們:學習動機和學習成績成倒U型規律,過弱或過強的動機強度都不利於任務的完成。比如我們面對考試,如果動機水平太高,總想著要取得多好的成績,就可能因為緊張而考不好。
林子期一看,這不行啊!士氣不足又期望過高,未戰先敗,還沒上陣就自己把自己給嚇死了。
「小半仙我掐指一算,小姑命里缺我!需要我化身『大忽悠』給她打打氣!」
林子期先忽悠著林銀河給她做了兩個籠子,又忽悠倆小跟班去農田捉了滿滿一臉盆小龍蝦。
自家菜地里種的黃瓜,翠綠水靈咯嘣脆。林子期撿了一根最直的,切了兩段,中間用竹籤穿了,做成個舉重啞鈴;把小龍蝦翻過來,拿皮筋把竹籤綁在它的兩個大鉗子上。小龍蝦仰面朝天,一伸一縮大鉗子,感覺真像在擼鐵鍛鍊。
林子期舉著半截黃瓜,在旁邊當解說員:
「各位觀眾,激動人心的決戰時刻就要來了!在我左手邊的是五香小龍蝦,只見它舉起健碩的臂膀,盡情展示它的肱二頭肌;而我右手側的麻辣小龍蝦也毫不示弱,舉起鐵來如同舉牙籤一般輕鬆。」
「這一戰關乎整個五香家族和整個麻辣家族在蝦群中的地位,這一戰不容有失。終將鹿死誰手、到底花落誰家,讓我們拭目以待! 」
林玉巧看得目瞪口呆!小林子也太厲害了,這也能想到!
楊槐花啐她:「一天天的,閒得蛋疼!淨捯飭些沒用的!」
林子期看向喬旭和林承業,挑唆道:「說你倆呢!」
林承業:「二嬸明明是在說你!」
林子期:「切~我又沒蛋!」
林承業恍然大悟,深以為然:「對哦!」然後繼續低頭看兩隻小龍蝦打架。
喬旭悶頭不說話,假裝自己不認識這倆二貨!
最終,五香小龍蝦完敗麻辣小龍蝦,林子期收拾龍蝦們下鍋洗澡蒸桑拿。
等到林玉巧吃上五香小龍蝦,又忍不住默默豎起了大拇指!這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啊?也實在太好吃了吧!
林子期問她:「小龍蝦好吃嗎?」
林玉巧滿手湯汁,啃得頭都不抬,一個勁兒的點頭,嗯嗯!
「我就問你」,林子期循循善誘,「你還想不想吃麻辣小龍蝦?」
「想!」四個孩子齊聲回答!
「我還有蒜蓉小龍蝦呢!小姑,等你考完試,我都給你做!」
六隻眼睛齊刷刷看向林玉巧!
林玉巧:呃......她怎麼感覺壓力更大了呢?
在「三小隻」目光灼灼的期盼之下,她頂著一腦門子冷汗小心翼翼地開口:「那……那要是考的不好呢?」
「考的不好也給做,想吃啥味做啥味!」林子期給她吃定心丸:「更何況,我給你卜過一卦,你命里自有文曲星照耀,今年肯定高中,安啦!」
林玉巧停下啃小龍蝦的動作,看了林子期一眼,鄭重地點了點頭,說「好」!
林子期看小姑娘乖乖巧巧的樣子,好想摸摸她的腦袋。奈何身高懸殊,只好嘴上誇讚道:「哎喲,我們小姑漂亮又乖巧,也不知以後誰有這個福氣把你娶回家?」
林玉巧紅了臉,但也素知林子期一向口無遮攔慣了,只小聲呵斥:「又胡謅八扯的!」
林子期嘿嘿一笑,不再言語!
「喲,這是吃啥呢?這麼香!」
五個孩子正吃得歡,楊槐山從外頭進來了,笑嘻嘻地,帶進來一股熱浪。
「呵呵,饞嘴的鼻子聞千里!」林子期拍了一下手,大笑。
其實原句是「饞狗的鼻子聞千里」,她沒敢說,怕她媽罵她。
楊槐山也笑:「我這叫『趕早不如趕巧』。」
楊槐花隨後跟著進屋,還是訓斥了林子期:「沒大沒小!也不知道叫舅舅!」
林子期朝她媽吐了下舌頭,沒搭理。
還是林玉巧站了起來,垂著兩隻滿是湯汁的小手,囁喏著喊了一聲「二表哥」。
「哎,三表妹也在啊!」 楊槐山說著,放下背上的包,從裡面掏出兩瓶洗髮水。
林子期一看:喲,國產老牌子,蜂花洗髮水。
這可是好東西!上輩子一直到下個世紀中葉,她都還會偶爾買來用!經濟實惠還效果好。記得好像是下個世紀二一年的時候,因為「哭窮」,蜂花還上了熱搜,網友們紛紛為其支招,可見其受歡迎程度。
現時的鄉下,人們都是用發饅頭中和用的食用鹼洗頭。洗完頭髮也挺滑,就是感覺燒頭皮,而且頭髮很快就油了,頭皮屑還多。
楊槐山順手遞出去一瓶洗髮水給林玉巧,說:「這是我托人從滬市帶的,都搶光了,就剩這兩瓶。給你一瓶!」
見她沒動,楊槐山還以為小姑娘不好意思拿,一個勁兒地催促:「拿著呀!別不好意思!」
林玉巧垂著兩隻小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脹得滿臉通紅。
林子期是不用自己剝蝦的,自然有喬旭替她剝好了放在小碗裡,她用筷子夾了吃。
仗著自己手上乾淨,她便一把搶過兩瓶洗髮水,攬在懷裡,說:「我替小姑拿著,等下分給她。」說著便跑進她自己的臥室里去了。
開玩笑!這麼好的東西,還這麼難得,怎麼可能分給別人整整一瓶?
楊槐山素來知道她的德性,沖林玉巧笑道:「完了!這下子『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表哥下次再給你帶哈?」
林玉巧忙擺手表示不用。楊槐山這才注意到她那兩隻油膩膩的小手,突然覺得特想嘗嘗外甥女做的新菜品。
等林子期從臥室出來,就發現楊槐山面前已經放了五六個蝦殼了。她小舅還挺會吃,仔細剝了蝦殼,清了蝦線,把紅白的蝦肉蘸了湯汁吃。
見林子期從臥室出來,楊槐山也舉著兩隻油膩膩的手,沖她豎大拇指:「這個菜槓槓的!等會兒給小舅打包點兒帶走?也給我那幫哥們兒嘗嘗俺外甥女的手藝!」
林子期搖頭,「這個天兒太熱了,一路拿回去該臭了。你朋友想吃,可以來我們村玩嘛!青山綠水空氣好,初夏賞荷農家樂!」
楊槐山想了想,點頭表示贊同。
這兩年他倒賣各種緊俏商品,又頂著豆腐廠的名頭銷售姐姐家的豆製品賺取差價,也賺了不少錢。邀請他那幫哥們來鄉下玩一天,這個錢他還是出得起的。再說,這些生意也都是仰仗哥幾個牽線搭橋,請他們來鄉下消遣消遣,也是應該的。
林子期又乘機撒嬌:「小舅,你那兒有蜂花護髮素嗎?下回家來,給我整兩瓶唄!我一瓶,小姑一瓶!」
楊槐山失笑:「你個鬼靈精!說是請小舅來吃蝦,原來是肖想小舅的東西啊!」
「順帶嘛!順帶嘛!」林子期打著哈哈。
「行!給你帶!」楊槐山就納悶了:一個孩子,咋還知道蜂花有護髮素?
不過他天生神經不在這塊兒,想了一下,也沒去深究。
他自己嘗了七八個蝦,便停了嘴,替孩子們剝蝦。林子期樂得自在,就看他和林玉巧兩個人剝,四個人吃得歡快。
剝完了蝦,楊槐山用肥皂洗了兩遍手,又拿白酒干搓了一遍,指甲縫裡還是一股子蝦腥味,不由得大呼「上當」。
林子期記得,上輩子婚後吃蝦,都是她負責剝殼,給孩子吃,給老公吃。那手上的味道,一定要把手洗乾淨後再洗一盆衣服才能去掉。
不由多看了喬旭幾眼,感慨道:願意替女人剝蝦的男人,真是個好男人!雖然這男人現在還是個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