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熱了,大學放暑假了,林子期的大一生涯結束了。
她去楊槐山家辭行,正趕上林玉巧在生悶氣。七月初的溫度,已經上三十好幾了,孕婦普遍怕熱,而且容易胸悶氣短,奈何楊田氏就是不讓她開空調,為了省電。
「除了這個,省的地方多了去了。」林玉巧低聲向她抱怨道:「家裡吃飯剩一口菜,她也要留著,下頓熱熱接著吃;然後下頓炒的新菜她也不吃,再剩著熱熱吃。我就不明白了,剩菜就那麼好吃嗎?更過份的是,有一次有包糕點都長毛了,我順手扔進了垃圾桶,她居然撿起來吃掉了,害得我那幾天想起來就犯噁心。」
「還有啊,洗個碗,洗潔精捨不得用,水也捨不得用,那個碗洗完了跟沒洗一個樣,一摸一把油。哦,說起『油』來,燒個紅燒肉什麼的,那個吃剩下的油,她還得留著炒幾個菜。」
林玉巧邊說邊搖頭,一臉無奈;林子期卻聽得咯咯直笑。
「死丫頭,我都快鬱悶死了,你還笑?」林玉巧怒道。
「哈哈哈,是不是洗菜水、洗衣水,甚至洗腳水都得留著沖馬桶?」林子期邊笑邊問。
「哎,對。你怎麼知道?」
林玉巧繼續道:「天冷的時候還好,天熱了,到處都是一股子臭水的味道。我真是......我現在月份大了,彎腰也費勁,想給她倒掉都沒辦法。實在是無奈。」
林子期呵呵呵。
她怎麼知道?
她當然知道。
太陽底下無新事,這些破事兒,前世的林子期都經歷過。
上輩子,因為前置胎盤,從懷孕第四十二天起,林子期就經歷過住院保胎,之後一直儘量臥床,期間每日還要打黃體酮針。雖然因為婚後多年不孕,跟婆婆的關係鬧得很僵,但無奈之下,林子奇還是請了婆婆過來照顧她。
生活習慣的各種不同自不用說,裝看不見得了;吃嘛自然也是沒啥好吃的,理由就是因為她有妊娠期糖尿病嘛,每天就是青菜蘿蔔加個雞蛋。
有一次她突然想吃魚,就跟婆婆說:「媽,我想吃魚,中午做個紅燒魚吧。」婆婆正坐在小板凳上擇菜呢,頭也沒抬,回道:「長存又不在家,吃不完,晚上再做吧!」
林子琪沉默著躺了下去,拿手機點了外賣。
「開封菜」,一個雙層魚魚堡,要收九塊錢配送費!
林子期邊吃邊流淚。心疼的!
從她懷孕、住院一直到產後一個月,楊槐花從未前來看過她,倒是每一兩個星期都會打一次電話過來,每次都能說半個小時。除了偶爾花一分鐘問一下林子期的身體狀況,其餘二十九分鐘不是在抱怨林銀河,就是在詛咒兒媳婦。
哦,當然,楊槐花也會說些讓人高興的事兒,就是誇她的寶貝大孫子如何乖巧伶俐、如何身體倍棒、吃嘛嘛香......當然嘍,這些都是她的功勞,都是因為她餵養得好,與旁人、甚至與孩子的媽媽是沒有一毛錢關係的。
林子期就在這種「吃不好、動不了、躲不掉」的情緒中日日煎熬著,每天除了看電視,就是直挺挺躺著發呆、摳手指、胡思亂想、神遊天外.....
小品喜樂逗趣,她卻了無生氣;陽光炙烤在身上,她卻絲毫感覺不到暖意。求生的欲望氣若遊絲,總盼著能一睡不起。快樂是什麼?那仿佛是上輩子才有過的感覺了。
預產期前一個月,胎盤終於長上去了,林子期終於能下樓走走了。她卻又開始胸悶氣短、手腳浮腫。在某個又雙叒叕失眠的漫漫長夜裡,她聽著身邊「前夫哥」許長付的呼嚕聲,突然就覺得「這操蛋的人生真特麼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