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實在太窮

  有了殘疾證明,林子期更加肆無忌憚地裝聾作啞、裝瘋賣傻、不理人。可是,她無聊啊!

  沒有蘋果手機和王者榮耀的童年,聽上去很美好,其實並不然。

  現在還是大集體時代,白天全家人上學的上學、上工的上工,除了兩個跟屁蟲喬旭和林承業,見不到其他活人。她跟倆流著鼻涕牛牛的小屁孩大眼瞪小眼,彼此一看就是一整天,看多了也是會想吐啊,可是的?

  用《去年天氣舊亭台》里的話說,就是:日子過得有一搭沒一搭,挺憋悶,主要是沒有事情可干。

  而且在這個「通訊基本靠吼,娛樂基本靠手」的年代,沒有微博、沒有微信、沒有B站,沒有抖音,沒有任何娛樂項目可以讓她打發時日。甚至連一本實體紙質閒雜書籍都難覓蹤跡,想要煲個電話粥也是痴心妄想......

  嘔......無聊到發霉、長草、蘑菇蹲啊,有木有?

  後世網絡時代,總有網文批評各種網絡資源及APP充斥,導致人們日常焦急和浮躁;批評信息爆炸、快餐文化、碎片閱讀讓人們無法靜下心來好好欣賞一本書,無法慢下腳步來好好品味生活。

  而經歷過快捷便利網絡生活的林子期,此時此刻只想大吼一聲:「你TMD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回到慢時代試一試再『嗶嗶』好嗎?」

  那樣的網絡時代哪裡有賣?她想要一打!死活不論,價格不問,能搶到就行!

  春暖花開,陽光曬在身上暖暖的,無聊的林子期攤在院子裡的草墊上,躺屍。躺著躺著,她想起瑜伽來。

  瑜伽體式一百零八,攤屍式的好處還不少,它能讓全身肌肉張力減輕,同時放鬆心情,在離開瑜伽墊之前以一種平靜祥和的心態內視自己,獲得所謂的「inner peace」。

  道家說「萬法自然」,佛家言「萬物皆空」,這都是哲學裡極高的境界。

  《功夫熊貓》中烏龜大師畢生都在尋求的最高境界就是「inner peace」——心如止水,這也是他傳授給阿寶的秘訣之一。

  好吧,林子期現在真的很需要「心如止水」,來忽視蹲在草墊旁對著她流口水的兩個小屁孩:喬旭和林承業。這讓她想起了上輩子女兒蹲在院子裡觀察螞蟻的情景。

  小孩子真的能蹲那麼久都不覺得累嗎?

  反正她不行!蹲久了腿麻,屁股只想往地上坐,坐下後還想躺著,躺下後還想睡覺。

  舒服不過躺著,好吃不過餃子嘛。

  想到餃子,林子期也開始流口水。

  家裡實在太窮了,除了過年那次嘗了兩片肉,她就再也沒聞過肉味了。

  這樣下去不行啊,她好歹也是重生過來的,是不是得想個辦法給家裡賺點錢改善改善伙食呢?

  可現如今她是個啞巴,不能說話,有再多的想法也只能爛在肚子裡。而且她只是個一歲多點的小孩子,誰會聽她的主意呢?

  這年頭,「窮」不是一家一戶的事兒,是「全體都有」。

  林子期關於赤貧的記憶已經模糊,但她好歹也讀過《平凡的世界》、《天堂蒜薹之歌》等小說,對這個年代的物質匱乏除了自身記憶,還有文字帶來的衝擊,印象深刻,所以還算心中有數。沒有衝動地覺得自己重生一回,馬上就能「秒變富一代,迎娶高富帥,走上人生巔峰」什麼的。

  再說了,就算要做生意,現在也沒有本錢呀!她媽窮成連錢是啥模樣都快忘了,牙齒縫裡也摳不出一毛錢來。

  對了,這年頭允許做生意嗎?是否還會被扣頂「投機倒把」的帽子,拉去蹲班房(坐牢)哩?她記得好像要到今年的七月份才會下達鼓勵個體經營的通知,使個體工商業獲得合法發展的。

  沒有希望就沒有失望,林子期仰面朝天,感覺人生只剩滿滿的絕望。

  嗷~她自閉了!

  罷了罷了,不想了,想得腦殼疼也沒辦法,還是繼續自閉吧。

  於是,曬著太陽練習「攤屍式」的瑜伽新人林子期,在內視自己的過程中,呼呼大睡。

  心如止水沒找到,卻讓她找到了個消磨時間的好方法:練瑜伽。

  以前那些神猴式、蜻蜓式、輪式、鴿子式她想都不敢想,費勁兒巴拉練了好久還是做不到。

  現在這副柔軟的小娃娃身體,想怎麼扭就怎麼扭,想怎麼彎就怎麼彎。只要她不作死突然用力,注意保護好自己,簡直就是隨心所欲。橫叉豎叉隨便下,前屈後彎信手來。

  林子期樂了,開始猛練胸部動作。嗯吶,胸部健康要從娃娃抓起!她有信心,就這樣好好練天天練,「日拱一卒,功不唐捐」,這輩子,絕對有望擺脫上輩子的小A命運。(出自《法華經·普門品》)

  剛吧嘚!

  八一年十一月十六日,楊槐花終於發現自己又有了身孕,喜極而泣。

  然而激動的只有他們兩口子,林家其他人對此興趣缺缺,放話說:「反正沒生下來之前,都無法確保是個『帶把的』。」

  把楊槐花氣得夠嗆!

  林子期老神在在,反正楊槐花二胎肯定生男孩,所以她根本不去嘔這個氣。她現在急需解決的,是「五穀輪迴之所」的大事。

  重生以來,林子期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鄉下的旱廁。蒼蠅身上爬,蛆蟲腳邊滾,夏天蚊子叮屁股,冬天冷風凍腚溝。還得小心翼翼,防止一腳踏空、掉進茅坑,捂住口鼻、防止熏暈。呃,那滋味,真是誰蹲誰知道,說不出的酸爽。

  其他像她這麼大點的孩子,隨便什麼地方,脫了褲子一蹲,拉就是了。拉完了喊條癩毛狗過來,保管舔得乾乾淨淨的。可這是林子期更不能忍受的!

  她簡直無法想像,上輩子的自己,小時候就是這麼沒羞沒臊光腚當街拉粑粑的嗎?還有啊,從來都只聽說過「狗吃屎」,還是第一次見狗真的吃屎呢。要不是重生一回,還真沒這個機會。

  嘔~~~

  林子期有緣得見如此盛況,當場就給她整吐了。好幾條狗還來搶吃她的嘔吐物,害得她想起來就反胃,當天的晚飯都少吃了一碗。

  林子期找到喬旭,這樣那樣叮囑一番,喬旭就跑去了林金河家,請求林大爺給他在一塊木板子上挖個洞。

  喬旭對她開口說話一點也不驚訝,似乎她從來都會說話一樣的接受了她的委託,對於林子期叮囑他一定要保密的事情也連連點頭。

  等喬旭把那個帶洞的木板帶回來,林子期不禁扶額。果然啊,「鸚鵡學舌必出岔劈」!

  恁娘滴,這洞也太大了,都能穿過整個痰盂咧!

  於是,小喬旭再次領命,搬著個空痰盂去了林金河家,請求林大爺再次給他在一塊木板子上挖個洞。

  對於喬旭的陽光燦爛臉和蜜糖小甜嘴,林家村基本上沒人能抵抗的了。看見他笑,林家村的爺爺奶奶叔伯嬸娘們感覺心都被萌化了有木有?哪裡還能生得出拒絕的心思。

  林大爺能說啥呢?冒著被老婆罵的風險,也得給他浪費兩塊木板子。這孩子多討喜呀,比他家那個刁蠻任性的小祖宗要強太多了。

  這年頭,燒火做飯用的柴火,都是靠人工拾荒背回家的。不農忙的時候,楊槐花這樣「挺著個肚子」的,都得背著個竹簍子下地割豬草、拾柴火。誰家有塊好木板子,捨得給孩子挖個洞玩呀?林金河居然捨得給喬旭弄兩塊,可見喬旭的笑臉在林家村有多吃香!

  林子期為啥不直接拜託林承業找他爸給要木板呢?他撒潑打滾一通哭鬧也能成功。

  大概,是因為......她跟喬旭更熟一些吧?又或者是因為......她內心下意識覺得喬旭更可信任?

  有了這塊木板,林子期終於有了個簡易馬桶,私人的。搭在痰盂上,坐著拉粑粑,好好爽了一回。

  五穀輪迴的事情解決了,善後卻有點麻煩。林家窮到連口水井都沒有,生活用水全靠人工去挑。所以對於節約用水這件事兒,楊槐花執行得非常嚴格。

  林子期就盤算著怎麼慫恿林銀河在自家院子裡打一口井。奈何還是太窮,不要說人工費和材料費都沒著落,就是管工人吃口飯都困難。她現在還是個不能開口說話的「啞巴」,有想法也沒辦法說,只好悻悻然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