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找吳比的不是孟菲斯,也不是其他的獄警——吳比一個禿了頭的中年大肚男,獄警們根本看不上他。
來找吳比的是難民,還不只一個人,而是一小撮。
這一小撮人中有一個老太太,一個大叔,一個肌肉小伙,另加一個蓬頭垢面、一臉抗拒的少年。
吳比白天在睡覺的時候見過老太太,也見過這位大叔——他們都是看起來有一肚子話要說的樣子來找自己,但被自己的呼嚕聲勸退的人。
這次他們成幫結夥的過來,直接搖「醒」了吳比的分身,叫吳比不理都不行。
「你是司機吧?你是今天開車來的?」大叔是這夥人中的發言人,老太太就站在大叔的身後觀察著吳比的反應,肌肉小伙則是按著蓬頭垢面的少年,一副怕他跑掉的樣子。
「怎麼,你們要逃走?」大叔一開口,吳比就知道他們想幹什麼——吳比是貨車司機,小臂有晶片,自然代表了他擁有一輛貨車的操作權限。
「對,你可能剛來還不知道,這地下監獄都是孟菲斯說了算,難民們遲早有一天會死。」大叔早就想好了說辭,「就算不是被孟菲斯殺了,也會被從底下攻上來的犯人們殺掉,就算不是被那群罪犯殺掉,也會死在外面的蟲群手中。」
「我看這家監獄的防範不錯啊,不會被攻進來吧?我可是逃亡了好久才找到這麼個好地方呢……」吳比一眼就察覺這夥人一定知道什麼自己不知道的情報,便習慣性地套起他們的話來。
「明天是逃走的最後機會,會有最後一班被撤離去涅槃城的航班。」大叔語氣之中還帶著點優越感,「如果不是時間緊急,我們也不會在沒有觀察過就來找你。」
「我們現在需要一輛交通工具載我們去撤離點,所以才有這場對話。」大叔壓低了聲音說,「而且你剛從外面進來,知道外面的情況。怎麼樣,你加入嗎?」
「留在這裡死路一條。」大叔補了一句。
「你們是什麼關係?」在老太太觀察吳比的時候,吳比當然也在觀察著他們——這群人各懷心思,一看就不是有血緣關係的樣子,也不知道怎麼湊到一起來的。
「你不需要知道得那麼清楚。」大叔搖搖頭,「這位女士在涅槃城有親人,也是因為有她我們才有登上那航班的資格。」
「哦,然後你是組織者,這位是干一些力氣活,我是司機,那這個小孩呢?」吳比猜出除了大叔和老太太之外,自己與那肌肉小火和蓬頭少年看應該都是工具人,不知道蓬頭少年的作用是什麼。
「關你屁事。」蓬頭少年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想掙開小伙的控制,但失敗了。
看那蓬頭少年不平不忿的樣子,吳比突然想起了一位故人——那也是個少年,在乘鶴樓的天坑底下艱難求生,帶著弟弟偷搶拐騙,能在大爺爺與看坑弟子之間斡旋,最後卻命喪於無知坑民之手。
「這是小偷,叫小蟲子,有了他,我們才能開鎖抵達停車場。」肌肉小伙拎住了蓬頭少年的脖子,「你知足吧,能活下去是你的福分,給我老實點!」
吳比沒想到,這蓬頭少年的名字都和天坑底下的少年異曲同工——一個叫米蟲,一個叫小蟲子。
「去你大爺的!」小蟲子腳後跟一抬,狠狠地踢在了肌肉小伙的襠下,然後趁機就要逃,卻被大叔拎住了。
「啪!」大叔一個耳光扇在小蟲子臉上,打得小蟲子意識恍惚,然而大叔像是個沒事人一樣地轉頭,繼續對吳比說:「快一點決定,我們沒有時間了。」
說著,大叔還不忘掏出槍來,小伙也及時拿出了刀,限制住了吳比的選擇——顯然,如果吳比此刻不答應他們的話,小伙一定會剁掉吳比的手臂奪取晶片,一伙人自己去開車了。
吳比懶得思索大叔是從哪裡搞到了這種違禁物品,但的的確確感受到了他言行之中透露出的絕望——下來之前,吳比沒有花太多的心思觀察難民,只知道難民現在大概有三種心態,一種是這種要逃的,一種是偷偷謀劃想要反抗奪取監獄控制權的,一種就是混一天算一天、與獄警們打成一片的。
其他想逃的各尋出路,互相知道對方在打小算盤,但都不知道對方的具體手段,所以也並沒有聯絡在一起——像吳比眼前的這一小撮人是比較有進展的,也比較絕望的那種。
因為,一旦錯過了明天,他們所有的計劃就全部白費。
「好啊,怎麼行動?」吳比沒有什麼拒絕的理由——反正本體已經在下面和艾瑪達成了共識,離開是必然之舉,先趕走面前這群人才是關鍵。
雖然魂武龜甲不在吳比的分身這邊,而且分身也只享有10%的巨人體魄,但也不是這種雷射槍和大刀能夠撼動的,更不用說分身也能打魂導拳了——也就是說,只要吳比想,動動手就能制服大叔他們。
但沒必要,至少眼下沒有。
「……那你現在把你的晶片給我們。」大叔沉吟片刻,竟然對吳比提出了這等要求——有了晶片,就算不用吳比,他們也能去開啟吳比的貨車,雖然他們還不知道吳比的貨車已經「殘廢」掉了。
不過吳比相信,孟菲斯他們也不是傻子,今天一天的時間裡,他們肯定已經修好了貨車,也算是留出了自己的退路。
「不行。」吳比就算想給也給不了——晶片植入的是本體,眼下分身上的晶片只是一種幻象,如果他們真的想要,那只能通過痛苦來讓他們退卻。
「如果你們真要動手,那就要付得起這個代價。」吳比的分身站起身來,「怎麼說……我也是在路上跑過二十七年了,什麼場面沒見過?」
吳比說完,肌肉小伙似有退意,但大叔和老太太都沒什麼反應,顯然也是經歷過了這種劍拔弩張的場合。
「那就……把他和小蟲子看好,明天早飯時間,我們出發。」觀察了良久的老太太終於說話,給這次事件劃上了一個逗號。
大叔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提著槍坐在了吳比的房間角落,把小蟲子推到了吳比這一邊,顯然在早飯前都不打算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