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我刺我自己

  見吳比表情微變,路盪也愈發猙獰,心說終於有機會能斬死一人了——他的神通他自己清楚,此時安心大仙與那厚土清雲貓雖然暫時被延緩了速度,可若想就此殺掉他們還不可能,所以他才會把主意打到了吳比的身上。

  而路盪挑上吳比的第二個原因,則是他被魂導光環影響了太久,雖然不知道其中玄虛,但也能猜出這道法術必與吳比有關——不然憑什麼他與安心大仙一開始在天上激戰的時候沒事,待吳比等人加入戰團,那個騎貓的就憑空快了許多?

  這廂空中刀氣縱橫,路盪只想讓吳比快點死;那廂屈南生打開劍罩,就像是一個正在逆流而上的惡鯊,想要把他眼中的獵物撕爛。

  不過雖然安心大仙氣勢十足,但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快不過吳比被刀氣絞爛的速度……

  而吳比一時間也真沒什麼好方法,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給自己加加魂導光環,同時用並沒有多久時間來醞釀的行雲無定斬去瞄準路盪,待實在支撐不住了時候來上一記,希望能夠打斷路盪的刀卷八荒……

  直到一柄紅纓槍伸了過來,猶如一根定海神針,剎那間便停住了吳比身邊的殺潮,再輕輕地將他撈出了刀勢。

  「林紅纓!」路盪沒想到又是這位老朋友從中作梗,一口氣卡在嗓子眼裡,嘆怎地今天想殺一人如此之難?

  而且顯然林紅纓起死回生之後實力境界並無受損,更是去掉了剛剛在活色生香陣中受到的傷勢,此刻真真乃是龍精虎猛。

  「怎麼了?我已還你一命,可是還欠他們幾千條命,所以現在還點利息。」林紅纓表情如同老僧入定,話也說得滴水不漏——活色生香陣內,屈南生沒有趁人之危,甚至還救下了不少八方湖的匪友,這人情林紅纓當然不得不還。

  林紅纓說得理直氣壯,路盪一時間無話可講;待他稍微回過神來,屈南生騎著貓已經殺到了近前,便再也沒有說話的機會了。

  這次屈南生近身,終於不顧場中現存的刀氣,於一瞬間放棄了用劍罩護體,倏然將手中姜水劍倒刺己身,一劍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不僅是路盪,場中的吳比和林紅纓他們也是一懵——怎麼回事?打到興起連自己都砍?

  而後吳比便見屈南生的劍罩再度張開,但是不護己身,而是把路盪關入了其中!

  如此一來,刀氣自然將屈南生斬得皮開肉綻——每一刀深可見骨,有一刀甚至差點直接劈斷了屈南生的脖子!

  不過險歸險,屈南生的體魄也在被刀氣攻擊的同時不斷復原再生,胸膛中插著的那把姜水劍也發出耀眼的光,並以極快的速度黯淡下去……

  邊殺邊治?這才是姜水劍的正確用法?吳比看得心驚肉跳,才看明白老屈這是開發出了新技能……

  就在姜水劍的治癒之功、與路盪的絞殺之力逐漸相當之時,刀氣突然戛然而止,轉瞬之間消弭殆盡——路盪的這一招「刀卷八荒」被屈南生破除。

  「不可能!」劍罩之中,路盪施法不斷,卻發現自己輸出的靈元受阻,再難掌控刀氣,眼中頓時現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他驚得不是屈南生的劍罩,而是那神鬼莫測的治癒之能。

  但這次屈南生沒有再給路盪留什麼時間——刀氣消弭的一刻,石芽閃身來到屈南生的身邊,一雙玉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便見劍罩內轉眼間大雨傾盆,皆乃劍氣所化——竟然是老屈和石芽……把刺天劍和大雨歌融為了一招?!

  路盪用盡揮身解數抵擋大雨,但他只支撐了片刻工夫便告失守——當第一滴雨點落在他的肩上、「刺」出了一個小洞之後,他就像是失去了力氣一般鬆開了刀把,能夠倚仗的……只剩下肉身。

  刀主路盪困於劍罩,被大雨歌淋得血肉模糊筋骨錯位,眼見再用不了一炷香的工夫便會堙滅於世……

  事到如今,這位曾經在乘鶴樓前叱吒一時的八方湖湖主,當然是對林紅纓高呼悔恨之言,並且保證日後絕不薄待——放眼場中,也就只有林紅纓有能力救自己,不求他又求誰來?

  可那一刀之恨,又豈是一兩句話便能消解的?

  「你說呢?」路盪苦苦哀求到聲音淒婉時,屈南生突然開口向林紅纓問了一句。

  吳比一聽,略一咂摸,暗地裡連呼「高明」。

  「說什麼?」燕姬咬牙切齒,林紅纓默然不語。

  「殺不殺。」屈南生面無表情地凝視林紅纓的眼睛,似乎此人性命已經與他無關。

  林紅纓還不答話,燕姬也突然沉默了。

  大雨歌依舊在劍罩中傾盆,那雨合著劍罩構成了一套循環,往復不滅,恍若凌遲。

  「……放了吧,我跟你。」林紅纓嘆口氣,再大的恨也被大雨和碎肉洗刷乾淨了。

  樓里樓外的耗了這麼久,林紅纓哪還感受不到屈南生的意願?這安心大仙對自己並無了解,卻是一路上該救的救該讓的讓,不就是為了自己手中的一桿槍?

  回想起樓中的幾次相遇,以及最後那並肩作戰的感覺,林紅纓也沒什麼好猶豫的——從了安心大仙,也是為自己這舊友留一條活路。

  林紅纓說完,劍罩自解,內里有一條血肉模糊的人影開始向下墜落;空中下落的一路,那人影口中始終咿咿呀呀,卻無法讓人聽明白在說什麼。

  但他的眼神……是那麼的怨毒難掩,就像是一扇通向地獄的門。

  「不殺他……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林紅纓眼神複雜,輕聲道,「他一定會殺回來報仇的,可能是百年,可能是千年……」

  「嗯。」屈南生也是一樣回望空中墜下的路盪,眼神絲毫不讓,「我等他。」

  說著,屈南生對米缸輕輕哼了一聲,便見厚土清雲貓抖了抖身子,落下了一片雲,接住了那已經不成人形的路盪,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

  「我陪你等。」林紅纓閉目片刻再睜開眼,眼中全是決絕。

  吳比看在眼裡,鼓掌在心裡,同時思索起如何在中州留一手……來對付不知何年何月會捲土重來的刀主路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