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壯們在管事的安排下按時於北橋集合,驢子騾車皆已齊備,出樓之日值得期待,每個人臉上似乎都閃著興奮的光。
在看到屈南生與吳比並肩而至,青壯們的眼神又有些不一樣——九掌柜安排屈南生值守靈果園已是人盡皆知,雖然有些人不認識九掌柜是誰,但見石青親自來找這「甲三」,馬上就明白他已經與自己不在一個檔次,從前有些齷齪的青壯也忙不迭地來找屈南生賠罪。
雖然話語和動作略嫌笨拙,但見「甲三」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也都紛紛放下心來。
「福來兄弟還帶著他?」管事沒想到吳比也要一起出樓——李福來不是要猛虎出籠麼?還帶著一個算怎麼回事?
「這是我的小友,不是你想的那樣。」屈南生當然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並未過多解釋吳比的來歷,只是揮揮手,「那我們出發?」
「福來兄重情重義,是條漢子!」管事動作自然地豎起大拇指,對吳比道,「小鬼你真走運,搭上了福來兄弟這條船。」
吳比懶得和管事廢話,面無表情地呵呵了一聲。
管事有些不滿,但見吳比半身傷疤的強橫樣子又不敢說什麼,撇了撇嘴。
「我們在等人?」屈南生見隊伍已經準備妥當,卻還沒有出發,扭頭問管事。
「嗯,今天二神仙那邊有個寵姬要出去一趟,不知道來得是哪個……」管事聽此一問,難掩眉間期待之色,用手肘杵了杵屈南生,「福來兄弟沒來幾日,還沒見過寵姬出遊吧?」
「哦?有什麼說道?」屈南生臉上皺紋一綻,似是發自內心地感興趣。
「寵姬出遊當然是大飽眼福啊!」管事狠狠拍了一下屈南生的肩膀,「我跟你說,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二神仙那邊沒有的!我也是頭一次知道,街邊賣杏女也能打扮得如此銷魂……」
管事說著,沉浸在腦海中的畫面里:「我在這樓外七年了,還有幸見過一次娘娘,那華貴之氣我真的是……就是你拼了被砍頭,卻也想在死的時候盯著她多看兩眼……」
屈南生極為自然地露出心馳神往之色,與管事二人勾肩搭背嘀嘀咕咕,猜測著今天隨隊出遊的是哪位寵姬。
吳比在一旁聽著,回想起在羊凝那座宮殿中的活色生香,倒也的確覺得沒看夠。
等不多時,樓內一道人影娉婷而出,吳比抬頭一看,居然也是個老熟人——道姑卅七。
卅七還是一如既往地顧盼生姿,來到隊中瞄了管事一眼,輕飄飄地站上了騾車車頂,一句多餘的話也沒說。
面對著諸位青壯的圍觀,卅七絲毫不以為意,偶爾一笑便讓這群在樓外憋了老久的漢子心神蕩漾;吳比一開始還目光閃躲,隨即想起自己已經撤去了畫皮,便盯著卅七猛看,想從她的神態中觀察到步真是否已經恢復如常。
管事輕呵一聲,對屈南生一番擠眉弄眼,吆喝著隊首之人起駕;於是推車的推車、牽驢的牽驢,隊伍很快踏上北橋,開始向北橋鎮進發。
吳比看了卅七片刻看不出什麼,也猜不到她為什麼要去北橋鎮,索性移開目光,觀察起四周來——這是吳比第一次正式踏上乘鶴樓的北橋,很快發現北橋有法力流轉,人馬騾車走上去都是穩穩噹噹的,全然沒有一絲搖晃。花恆書院 .
也是在橋上之時,吳比看到北崖側面有個木製的升降機,直通乘鶴樓的坑底,想必就是出坑入坑的正式通路——屈南生與吳比相視一眼,各自微微點頭,知道明天就要從這個升降機下去坑底,正式開始修行了。
觀察片刻,吳比發現北橋也好、升降機也好,都算不上是戒備森嚴,甚至連個守大門的都沒有……也不知是乘鶴樓過於托大,還是百年來積威甚重,以至於周邊百里並沒有哪家宗門趕來觸犯於它。
腦中過了一邊此番出樓的行程,吳比也大概心裡有數——首先當然是找到狐來那小子,看情況是不是要把這小妖也接入樓中;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就是找個僻靜之地,給屈南生餵上生命果,助其脫胎換骨。
吳比已經打聽明白,出樓後沒有特殊任務的青壯,完全可以自由活動;申時一過便要在北橋鎮的福運樓匯合,帶上一份新烤的全豬回去孝敬三神仙,一刻也不會等。
當時吳比還問屈南生,假如有人遲到了沒回去,就沒人在意麼?
屈南生輕飄飄地解釋說,乘鶴樓整隊都在北橋鎮的幾個時辰里,能把自己當成是王爺;可一旦大隊人馬回樓,揣著腰牌的他們就是個會動的錢袋子,畢竟一個腰牌價值十金,被亡命之徒盯上毫不為怪。
所以外出的青壯們可都死死記著歸去的時辰,到時鑼響三聲,烤好的全豬外焦里嫩,大隊人馬打道回樓,跟不上的,可能一輩子就都跟不上了。
也就是說整隊人馬在北橋鎮的幾個時辰里,其行動範圍也是有所限制,沒人敢離開太遠,更是有些地方連去都不敢去。
吳比聽了暗自咂舌,好在日頭還在上升,距離申時足有三四個時辰,足夠燒屈南生一把再隨隊歸樓了。
此時此刻,管事的自動跟隨著卅七所在的那輛騾車,忙前忙後給道姑端茶遞水,動作熟稔仿佛練過千百回,也便沒空理睬吳比和屈南生。
吳比和屈南生游離在隊伍斜前方,發現卅七並未察覺到自己身份,也便漸漸放下心來,思考起一會如何給屈南生解釋自己要在他身上放把火這件事。
「南生啊……」吳比壓低聲音對屈南生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終於來了……」屈南生終於聽吳比提起這事,仿佛鬆了一口氣,「說吧,師父要徒兒怎麼做?」
「也不怎麼做,忍著就行。」吳比心說當年自己和趙靈旗吸收生命果時,也都沒幹什麼,只是躺平任疼而已。
「那師父要怎麼苦我筋骨?三個時辰夠麼?」屈南生也蠻怕遲到的。
「理當是夠的。」吳比看著面前若有若無的小鎮影子,「一會為師可能要在你身上點把火,你不會怪我吧?」
「會死嗎?」
「不會。」
「那隨師父處置。」屈南生咬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