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這些藤蔓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攻擊僱傭兵,卻獨獨沒有傷害她。
在她意識迷離時,感受到的那股溫暖的力量,已經消失了。
一同消失的,還有她身上曾經在拓跋家留下的傷痕。
這些提醒著她,她在意識混沌時感受到的那股溫暖的力量真實存在。
是它們為她治癒了身上的陳年暗傷。
她將手覆在藤蔓上,輕聲說著謝謝,那些藤蔓好似能聽懂她的話,輕輕蹭過她的手後,就蠕動著回到了地里,同時捲走的,還有那些僱傭兵的屍體。
他們被掩埋在地下,仿佛這裡的殺戮並未發生過。
她從他們身上拿到了一張聖靈帝國的地圖。
有一點他們沒有騙她,那就是他們確實是來自帝都的傭兵公會,因第一次來佛箬城出任務,所以帶了張地圖在身上。
她帶著地圖繼續趕路。
因為她異於常人的外表,路上遭遇了許多歧視、驅逐和毆打,但上天也算是眷顧了她一回。
她將好不容易得來的包子分了一半給一個看似乞丐的老人。
老人是一名有著地靈境修為的散修,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為了報答她半個包子的恩情,他為她覺醒了靈骨,還傳授她可以防身的靈技。
八歲這年,她覺醒出了靈骨,終於成為一名靈師。
當老人看到她覺醒出的紅色帝靈骨,激動得當場就去世了,臨死前只來得及告訴她,她覺醒出帝靈骨這件事,絕不可以告訴任何人。
他看她小小年紀,就開始流浪,也猜測出她身世悽慘,若讓旁人得知她身負帝靈骨,必定保不住它,甚至有可能因它喪命。
她謹記著老人的話,將他安葬後,就繼續趕路。
用了兩年的時間,她終於走到了帝都,十歲的她,瘦弱得像是六七歲的孩童。
她又是期待又是忐忑地找到了拓跋世家的府邸前,告訴他們,她是來找她的爹爹和娘親的。
一開始,拓跋世家的人以為她是來要飯的,並不信她的說辭,一次次將她驅趕,直到拓跋世家的四老爺經過,憑著她頭髮的顏色,認出她。
許是念著她身上到底是流著拓跋世家直系的血,他沒有命人將她趕走,而是將她帶進了拓跋世家府邸內。
她的歸來,遭到了拓跋世家上下所有人的排斥。
在拓跋世家族長、家主、以及幾位老爺還沒有商量出她的去留問題時,以拓跋明玉為首的幾位少爺小姐,已經開始各種欺凌、羞辱她,想逼她自己離開拓跋世家。
在他們看來,拓跋世家出了一位有著綠頭髮綠眼睛的怪物,是一件極其不光彩的事,會令他們名聲受損,會遭受到其他幾大家的嘲笑,讓他們因為她一輩子都在帝都抬不起頭來。
他們要杜絕這樣的事發生,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在其他幾大家發現她的存在之前,將她趕出帝都。
平靜許久的拓跋世家,因為她的歸來,變得雞飛狗跳。
也是在這個時候,她認清了一個現實,她的家人並不喜歡她,她的父親更是厭惡她,她並非因為什麼不得已的原因,才被送去佛箬城,而是被他們拋棄至佛箬城。
拓跋世家不肯認下她,就將她扔去了她的外公家。
外公家認為,是她剋死了母親,她是災星。
母親的死,使他們與拓跋世家間的聯繫斷了,拓跋世家不肯認下她,她便失去價值。
她再次被拋棄。
相繼兩次被拋棄,她心中最後那點對親情的念想也沒了。
從那刻開始,她就決定,從今以後,她只是她。
她到十歲都沒有自己的名字,人人都叫她怪物。
於是她為自己取一個名字——江南憶。
她獨自在聖靈帝國闖蕩三年,雖然修煉的時間比起其他從五歲就開始修煉的人較短,但得益於帝靈骨,再加之她每日都在拼了命地提升自己的修為,所以她的進步是飛速的。
旁人修煉十年,才能達到的黃靈境九重修為,她只用了五年就達到了。
在她以為,一切都在變好時,她遇到了歐陽鴻宣。
她異於常人的外表勾起了歐陽鴻宣的興趣,他帶著獵奇的心靠近她,讓她做他的奴隸。
她不願,於是被他身邊兩名地靈境修為者抓了起來,他們封印了她的修為,給她脖子套上枷鎖。
她被迫成為了歐陽鴻宣的奴隸,再次回到了幼時那般備受欺凌,看不到希望的灰暗日子。
直到在游夢城遇到青弦。
她將她解救了出來,讓她擁有了嶄新的人生。
對於曾經的這些遭遇,江南憶只是簡單地述說了一遍,經受的那些苦難,她沒有談及。
可她越是這麼平靜,青弦、楚魚他們越是心疼。
江南憶不說,他們也能猜想到她這一路走來,是多麼的艱辛和痛苦。
青弦、楚魚同時抱住江南憶。
楚魚的眼眶已經紅了,如小鹿般的眼睛裡蓄著淚水:「嗚嗚嗚南南你受苦了,拓跋家這些殺千刀的,我一定要宰了他們,給你報仇!」
青弦眸光冷冽,裡面泛著殺意:「今晚便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群狗雜碎,凌遲一萬遍,都是便宜他們了!」
「在他們死之前,必須將他們曾經施加在南南身上的,悉數還給他們!」
蘭斯、季殊厭森冷的聲音同時響起,帶著咬牙切齒。
權亦雖未說話,但眸中已經掠起殺意。
謝飛白抿緊唇,向來乖順溫和的少年,此刻臉上也浮出怒意,澄澈的眼眸中,跳躍著一簇火焰。
他現在才意識到,他的父母和哥哥將他保護得有多好,在此之前,他從來不知道,這個在他眼中美好的世界,竟有如此陰暗、不堪的一面。
江南憶看著大家為她而憤怒的模樣,心中划過暖流。
除了年幼時,她再也沒哭過,無論受多大的苦楚,她也不會流淚。
但這一刻,她感受到了自己的眼眶在微微濕潤。
她用力地回抱住青弦和楚魚。
「如果我此前遭受的一切,是與你們結下羈絆的代價,那麼一切都是值得的,我甘之如飴。」